蔣從蕓一聽，語氣當(dāng)即就變了：“我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是個東西，我早就說過了，像是這種半路上位的，心機(jī)太深，根本不能深交。她們表面上一套，背地里卻時刻算計著捅你一刀?！?/br>
    周珩沒有接茬兒，自然也聽出來了蔣從蕓不只是在說林明嬌和于真，也是在指桑罵槐她母親梁琦。

    恐怕當(dāng)年蔣從蕓就在梁琦那里吃過暗虧。

    片刻后，等蔣從蕓罵完了，又道：“總之林明嬌這個女人不得不防，要是你瞧著實(shí)在礙眼，就找個機(jī)會把她收拾了。反正她無名無分，許長尋也不會為了這么一個女人和周家翻臉。哦，到時候你需要什么幫助盡管說，家里會安排。”

    周珩聞言直接挑起眉，一時還真有點(diǎn)“受寵若驚”，遂笑道：“好，如果真有這個需要，我會處理她的?！?/br>
    這之后，蔣從蕓又沒事找事的閑聊了兩句，才將電話切斷。

    周珩將手機(jī)收好，又琢磨了一下蔣從蕓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不僅覺得有趣，而且有點(diǎn)古怪。

    過去打電話，蔣從蕓一向是懶得多跟她廢話的，只把重點(diǎn)說完，就忙不迭的結(jié)束了。可今天蔣從蕓卻好像并不著急似的，不僅在林明嬌這件事情上主動示好，末了還找補(bǔ)了不少廢話，就差和她聊早上吃了什么，以及今天天氣如何了。

    難道蔣從蕓是真的閑得慌？

    這個問題，周珩并未深究，靠著座椅瞇了一會兒，等到快到目的地時，被袁洋叫醒。

    車子很快在立心福利院門口停下，周珩拿起包和手機(jī)下了車，向四周看了一圈，不見程崎的身影，更沒看到他的車。

    周珩對袁洋說：“這里路窄，你出去找個地方停車吧，在車上等我就好?！?/br>
    袁洋卻似有遲疑：“姐，你一個人行么？”

    周珩笑了下：“我是來談事的，又不是來干架的，人多未必方便。”

    袁洋欲言又止，卻還是拗不過周珩，最后又囑咐了兩句，這才不放心的回到車上。

    周珩看著車子緩慢退出去，走進(jìn)大門。

    門口已經(jīng)有老師迎了出來，見是周珩，分外熱情。

    周珩也沒拐彎抹角，上來就提了捐款和贊助的事，隨即又問起顧院長是否在。

    老師有些遲疑，先說顧瑤在，又說顧瑤此時有訪客在，暫時可能見不了周珩。

    周珩也沒在意，本來就預(yù)料到會吃個閉門羹，或是要等上幾個小時，她早就有了心理準(zhǔn)備。

    于是周珩便說：“那不如我先參觀一下園區(qū)吧，顧院長那里麻煩您幫我打個招呼，我等到多晚都行?！?/br>
    老師有些為難，卻還是給院長室打了一通電話，小聲把事情交代了

    不會兒，老師掛上電話，又對周珩說：“院長的意思是，她見完客人，還有一些要緊的事需要處理，可能要到中午才有時間?！?/br>
    這比她預(yù)料的情況要好得多，周珩很快笑道：“那好，我中午再去拜訪她?！?/br>
    之后的兩個多小時，周珩除了在園區(qū)里閑逛，也會到孩子們的教室里旁聽，還去參觀了飯廳和游戲室。

    負(fù)責(zé)講解的老師一路都很盡責(zé)，非常有耐心的將這里的孩子們的問題逐一告知。而周珩原本只是抱著隨便看看的心態(tài)，誰知這一路看下來，還真的看了進(jìn)去，心緒也不由自主的被孩子們的情況牽動著。

    就好比說，會成為孤兒的有這樣幾種情況，要么就是被重男輕女的家庭遺棄了，要么就是家里無力負(fù)擔(dān)，可能是未婚生子，也可能是偷偷產(chǎn)子，又或者是這孩子有遺傳病和生理缺陷等等。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孩子的父母雙方，或是在坐牢，又沒有親戚可以撫養(yǎng)。

    老師在介紹孩子們的情況時，還講述了幾個小故事，同時還特別提起有些情況特殊的小孩，會拎出來單獨(dú)放在一個班里，由老師們特別照顧。

    而這些小孩，不是有生理殘缺，就是有心理問題。

    周珩還特意到這個小班里看過，注意到有的孩子是聾啞兒童，還有的患有自閉癥或是孤獨(dú)癥。

    等出來時，周珩一路無言，就只是皺著眉。

    直到來到一條長走廊里，周珩才垂下眼，嘆了一聲：“如果不是我年紀(jì)不夠，身體狀況也不適合，我也想收養(yǎng)一個孩子?！?/br>
    老師跟著問：“周小姐看上去很健康，不知道您……”

    周珩回道：“我心臟不太好，做過移植手術(shù)，也不知道還能活多少年，更不要說照顧一個孩子了。”

    當(dāng)然這只是表面的說辭，事實(shí)上周珩自知她最大的問題，就是像昨天那樣因?yàn)樾睦矶绊懮?，突然發(fā)病。

    而老師一聽是心臟病，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接話。

    就在這時，周珩腳下倏地停了。

    就見墻壁上掛了很多照片，都是曾經(jīng)在這里住過的孤兒們，而其中有一張恰好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張照片上有五個人，三個女生，兩個男生，其中一個女生年齡大些，個子躥了一大截，而另外四個則年紀(jì)相仿。

    其實(shí)這張照片并沒有特別之處，關(guān)鍵就在于這五個人的名字，分別是——陳凌、林曾青、茅子苓、章嚴(yán)云，和季風(fēng)。

    周珩又對應(yīng)著名字，看向照片里兒童時期的章嚴(yán)云。

    老師在一旁說：“我們這個福利院培養(yǎng)出來很多人才，尤其是這張照片里的幾個孩子，后來有當(dāng)記者的，還有當(dāng)醫(yī)生的。哦，還有這個，當(dāng)年收養(yǎng)他的那戶人家，經(jīng)濟(jì)條件可不一般，后來還將他帶出國。”

    老師說的自然就是程崎，周珩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樣，問：“那他現(xiàn)在呢？”

    老師說：“這就不知道了。不過我想，應(yīng)該過得不會差。我也是聽之前的老師說的，說這孩子從小就機(jī)靈，鬼主意特別多，所有老師都拿他沒辦法。他被收養(yǎng)的時候都十幾歲了，按理說一般不會選擇這么大的孩子，畢竟性格已經(jīng)定型了，不好教。但收養(yǎng)他的那戶人家卻說，就喜歡這孩子的主意正，腦子快?！?/br>
    周珩不動聲色的聽老師念叨完，心里也大概有了數(shù)，原來立心的人并不知道章嚴(yán)云就是程崎。

    思及此，周珩將視線收回，正打算往前走。

    這時，就聽到走廊的盡頭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緊接著，一聲尖叫變成了一群尖叫，全都是小孩子的聲音，然后就是哭鬧聲。

    老師一驚，連忙跟周珩說了聲“對不起”，就飛快的朝聲音的來源跑去。

    周珩也加快腳步，跟著老師來到一間教室，就見好幾個孩子抱在一起，擠在教室的一邊，有哭的，也有叫喊的。

    一位女老師就擋在這些孩子面前，既生氣又無奈的看著教室的另一端。

    周珩順著望過去，就見那里站著一個小女孩，年紀(jì)不大，也就五六歲的樣子，可她的行為舉止卻異常特殊。

    她一只手抬在半空，手上抓的竟然是一條蛇。

    那不是玩具蛇，而是真的，雖然已經(jīng)死了，頭部卻是血rou模糊，像是遭到過重?fù)?，看上去很嚇人?/br>
    而抓著它的小女孩則異常的冷靜，且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的老師，又看了看躲在老師身后的另外幾個小孩。

    不會兒，老師拿著一個紙箱子過來，讓小女孩把蛇放下。

    小女孩沒有反抗，直接將蛇扔進(jìn)箱子里，還拍了拍手，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隨即小女孩感覺到有其他人在看她，便朝門口望去，剛好對上周珩的目光。

    周珩的注意力一直在小女孩身上，眼睛一眨不眨，就站在那里和小女孩對視了好幾秒。

    小女孩也不知道是出于好奇，還是什么原因，竟然也盯著周珩看。

    直到老師蹲在小女孩面前，問她：“青青，告訴老師，你為什么要抓那條蛇，蛇是從哪里來的？”

    小女孩卻沒有看老師，仍然看著周珩，對老師說：“后院發(fā)現(xiàn)的，我覺得有意思，就拿起來看看。”

    老師又問：“那是你把它弄死的嗎？”

    小女孩又打量了周珩一眼，轉(zhuǎn)過來看向老師，突然露出笑容，看上去天真極了：“怎么可能呢老師，我看到它的時候，它已經(jīng)死了。我還以為是他們弄死的，就拿進(jìn)來問問?！?/br>
    誰知這話落地，對面那幾個受到驚嚇的小孩子，其中就有一個叫道：“你胡說，就是你，就是你，每次都是你！”

    小女孩卻沒理會，仍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還攤了攤手。

    她的言行舉止，已經(jīng)超出了這個年齡，早熟的驚人。

    周珩走進(jìn)教室，朝小女孩靠近了兩步。

    小女孩又一次看過來，還對周珩笑了一下。

    周珩只覺得她很有意思，跟著挑了下眉。

    就在這時，一道篤定的腳步聲出現(xiàn)在門口。

    接著周珩就聽到一個女人叫小女孩的名字：“青青?！?/br>
    青青看過去，臉色頓時就變了，竟然有一絲畏懼。

    周珩下意識轉(zhuǎn)過頭。

    那個女人一襲短發(fā)，一身干凈利落的休閑裝，就站在她剛才站過的位置，表情很淡，雙手環(huán)胸，就看著青青，看上去仿佛沒有情緒，眼神卻透著威嚴(yán)。

    兩人對視了幾秒，青青垂下頭，眼神開始飄忽閃爍。

    顯然面前這個女人令她覺得很棘手，她準(zhǔn)備開始斗心眼了。

    而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顧瑤，顧院長。

    顧瑤掃過角落里的幾個小孩子，跟老師使了個眼色，就對青青說：“跟我出來?！?/br>
    話落，顧瑤率先轉(zhuǎn)身。

    青青遲疑了一秒，卻不得不跟上去。

    然而在走出門口之前，青青又一次看向周珩，還露出一點(diǎn)求救的意思。

    周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被青青那眼神所“蠱惑”，她想了下，很快也跟著走出去。

    走廊里，青青已經(jīng)來到顧瑤跟前。

    顧瑤蹲下身，小聲問她問題。

    青青低垂著頭，同樣小聲回答著。

    周珩沒有走進(jìn)，聽不太清楚，就站在幾步之外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直到走廊的盡頭出現(xiàn)一道頎長的身影，不緊不慢的朝這邊走來。

    周珩目光抬了抬，起先覺得眼熟，但來人是背對著光，她看不清。

    等他走近了，她才從那走路姿勢和氣質(zhì)中辨認(rèn)出來，來人是程崎。

    程崎來到顧瑤身后，雙手插著袋，居高臨下的審視青青。

    顧瑤也問完話，起身掃過程崎，說：“程先生，新校區(qū)的事比較繁瑣，咱們今天也討論不完，我稍后再和你約時間。”

    程崎淡淡笑道：“好，我知道顧院長是大忙人，那就改天再約?！?/br>
    這話落地，程崎又慢悠悠的看向周珩。

    顧瑤也看了過來，直接說道：“周小姐，聽說你要見我。”

    周珩和顧瑤的目光對上，一個淡漠，一個淡然。

    兩秒的對視，周珩走上前，漾出笑容：“顧院長，你好，好久不見。”

    顧瑤瞇了下眼睛，似乎正在回憶什么，隨即笑著應(yīng)了：“的確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