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第236節(jié)
以程崎的反應(yīng)和他對梁峰的了解,必然會在兩人鬧翻前,就將林曾青轉(zhuǎn)移,畢竟她也算是他的軟肋。 至于茅子苓,這幾天網(wǎng)上也有傳聞出來,說分尸霍雍的兇手已經(jīng)自首,而且已經(jīng)身患絕癥,到了晚期,恐怕等不到案子調(diào)查完畢就會離世。 這件事自然也在網(wǎng)上引起爭議—— 有人說好人沒好報,茅子苓還是憑著自己的本事回來報仇的,對付人販子和買家就是要這樣,如果當初不是茅子苓痛下狠手,殺了買她回去虐待的一家人,那么現(xiàn)在死的就是她,而且死在山溝溝里,沒有人知道。 自然,有恨得咬牙切齒的,就有持正面意見的,說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不能尋私仇。如果每一個遭遇凄慘的人都用這種方式,那社會不就亂了? 下面很快有人反駁,說在這件事情里,法律做了什么,法律沒有制裁買家和拐賣者,如果茅子苓還活著,將受到法律制裁的是她這個受害者。 緊接著,就有另外一種聲音跳出來說,茅子苓自己也有問題,當初她要不是愛慕虛榮貪錢,就不會接觸到霍雍那種人渣,也就不會被拐賣了。 后面就有人抨擊,說受害者有罪論到底要玩到什么時候,難道只有完美的受害者才配得到同情嗎,因為有瑕疵,因為不是完人,所以被迫害就活該倒霉,就是應(yīng)得的? 這之后也有人接,說就是因為懲罰力度不夠,才會令這些人販子如此猖獗,等等。 就這樣,因為茅子苓被拐賣的遭遇,而牽扯出來的霍雍分尸案,持續(xù)在網(wǎng)上發(fā)酵上,看著形勢恐怕要持續(xù)一段熱度。 周珩此時最關(guān)心的卻不是大家討論的落腳點,依然是程崎。 前段時間,程崎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茅子苓身上,如今她快要走了,程崎無法送她最后一程,接下來,怕是就會輪到康雨馨了…… 再說康雨馨,近日也是神出鬼沒,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難道她都睡在她的私人會所么,還是因為正趕上研制新毒品的關(guān)鍵期,所以需要她本人親自盯著? 周珩的思路走了一圈,直到來到公司,回到海外部。 黃瑛比她早了幾分鐘,見周珩這么早就來了,有些驚訝,隨即很快就去泡茶。 周珩坐在辦公桌前,不會兒,黃瑛將熱茶端了進來。 她見周珩面色有些疲憊,就站在桌前,有些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等周珩看向她,問:“有事?” 黃瑛這才小心翼翼地說:“也沒事,就是看你臉色不好……不知道有沒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br> 袁洋遇害的事,如今已經(jīng)傳到集團內(nèi)部,黃瑛和別的部門同事都有交流,或多或少也聽到一點風(fēng)聲。 周珩知道她有自己的門路和渠道,便問:“我沒事,外面怎么說?” 黃瑛想了想,便轉(zhuǎn)述了大概。 其實那些說辭想也知道,無非就是從“怎么這么突然”,“是不是得罪人了”這樣的說法,演變到如今的“怎么和她有關(guān)系的都出事了……”,“太可怕了,會不會是尋仇啊,本來想殺的不是袁洋”等等。 周珩揉著太陽xue,耐著性子聽完,卻只是自嘲的一笑,既不氣也不惱。 黃英見狀,很快問:“周小姐,你是不是頭疼,要不要我去買點藥?” 周珩只是搖頭。 黃瑛又勸了兩句:“其實出了這樣的事誰都不想,你也不要太有壓力了,一切還是等警方那邊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吧?!?/br> 周珩仍是不接話。 直到黃瑛忽然話鋒一轉(zhuǎn):“對了,剛才北區(qū)分局的人來集團了,不過聽說是去找龐副總的,到現(xiàn)在還在呢。我跟龐副總的秘書打聽了一下,說是來問話?!?/br> 周珩這才抬起眼皮,瞬間明白了。 大概是許景燁的案子已經(jīng)調(diào)查到龐副總頭上了,先前在許景燁的別墅里找到的筆記本電腦,里面應(yīng)該還有龐菲被性侵的視頻,就算許景燁刪掉了,以警方的技術(shù)也可以恢復(fù)。 想到這,周珩應(yīng)道:“我知道了?!?/br> 龐總的嫌疑早晚會洗清,警方也不會亂扣帽子,這件事將會在集團里掀起另外一場風(fēng)波。 許長尋一定會對付龐總,無論他是否涉及此案,這都是一個充分的借口。 換做過去,周珩一定會看熱鬧,觀風(fēng)向,再順便從中見縫插針,看有什么對自己,對周家有利的地方可圖,但現(xiàn)在,她倒是覺得置身事外反而更好。 就讓老東西們自己去斗吧。 沒想到這個話題才落下,黃瑛卻仍是一副不吐不快的樣子。 周珩掃了她一眼,主動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事要說,一次說完吧。” 黃瑛咬了下嘴唇,好像非常難以啟齒,隨即她就轉(zhuǎn)身去將辦公室門關(guān)上,折回來才小聲道:“其實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周珩一聽這話茬兒,就知道她是在以退為進,不由得笑了下:“沒事,說吧?!?/br> 黃瑛坐在辦公桌的另一邊,雙手放在桌面上,雙手交握在一起,手指還因為緊張而互相摳著:“其實……其實前幾天,我和高慎見著袁洋了……” 什么?! 周珩的腦子有瞬間的空白,連身上也泛起雞皮疙瘩。 她飛快地重復(fù)道:“你和高慎,見到袁洋?” 高慎就是高征的兒子,周珩記得只讓高慎去辦過幾件事,私下里接觸不多,但她對他的辦事能力是認可的,起碼龐菲遭遇性侵那件事,就是高慎查到的線索。 但問題是…… 黃瑛和高慎? “你再說清楚一點,為什么你們會在一起,在哪里遇到袁洋,你們說過什么?” 黃瑛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提到他們見到袁洋,必然是這次碰面有特別之處,如果只是日常的點一下頭,或是擦肩而過,那就沒什么可說的。 黃瑛措辭道:“其實我和高慎已經(jīng)在一起一段時間了……不過我爸和高叔叔都還不知道。那天我們是去約會的,就去那個森林公園露營,然后就在公園外停車場遇見他了……我們當時也很驚訝,袁洋就一個人,在停車場一個角落里抽煙,是高慎先看到他的。但他的樣子好像很苦惱,我們一開始不想去打攪,后來我想起之前周小姐你跟我的談話,我也想好好跟著你辦事,又想到袁洋也是你器重的人,就拉著高慎去打招呼。你也知道,我們小時候就認識,只是后來因為一點事不聯(lián)系了,看在小時候的交情上,袁洋對我們也很客氣,我們就站在那兒聊了一小會兒……” 周珩皺著眉聽著,期間沒有吭過一聲,只是心里不停地打問號。 袁洋為什么要去森林公園? 她還記得袁洋對高家和黃家的評價非常低,他還記著袁生被害的那一筆,怎么會跟他們兩人站在一起聊天敘舊? 還有,黃瑛和高慎正在交往,這個點也很值得玩味…… 等黃瑛講完了前情,終于講到了重點,她說:“后來,袁洋就跟我們說,其實他最近正在找一個人,這個人還和許家有關(guān)。他還提到一個名字,還說自己其實還沒搞清楚情況,但是很擔(dān)心周小姐你被人暗算……” “誰?”周珩瞇起眼,這時她的直覺又一次跳了出來,但還不夠清晰。 直到黃瑛說道:“他說,那個人叫梁云瑯?!?/br> 周珩的臉色倏地就變了,甚至有些泛白,連她的瞳仁也有兩秒的緊縮,但很快就恢復(fù)正常。 這之后,黃瑛又解釋了很多,比如她跟袁洋坦白,她和高慎都打算跟著周珩,絕不背叛周家,又比如她提到過去的齟齬,說上一輩的恩怨和下一輩無關(guān),大家都是發(fā)小,以后還要相互扶持,多一個朋友少一個敵人等等。 可這些話,周珩都沒有聽進去,她的重點依然放在“梁云瑯”三個字上。 也就是在這一刻,周珩看向黃瑛的眼神也變了。 她終于知道,是誰殺了袁洋。 許景昕的那句提醒也沒錯,袁洋用他自己的方式,留下了暗號。 梁云瑯——一個根本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袁洋根本不可能去找他。 恐怕黃瑛先前說的什么森林公園,什么站在一起聊天,都是假的。 所以在袁洋死之后,誰去找這個人,誰就是兇手! 第169章 19 chapter 19 周珩過了許久, 才用平靜的語氣吐出這樣一句:“梁云瑯,這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哪里聽過?!?/br> 黃瑛的注意力瞬間集中過來, 連她的肢體都有些緊繃,顯然她很想知道答案。 但黃瑛不能直接問,也不能露出迫切的模樣, 她只能說:“原來周小姐也聽過,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對找害死袁洋的兇手有幫助, 希望你能早點想起來,或許就是這個人害了他……” 周珩看向黃瑛, 微微笑了:“無論如何,謝謝你, 這條線索真的很重要。” 黃瑛也跟著笑了。 兩人又閑扯了幾句, 黃瑛離開辦公室。 而就在門板合上的瞬間,周珩也閉上眼, 靠進辦公椅中, 雙手緊握著扶手, 只覺得手指真真發(fā)顫。 她不是害怕, 而是憤怒。 黃瑛和高慎——原來兇手一直近在眼前。 如果程崎先前透露的事情為真,那么黃瑛和高慎顯然已經(jīng)投靠了梁峰,至于是近期發(fā)生的事, 還是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 暫時還不好判斷。 但無論如何,她得承認,梁峰這一手玩得太高了, 她就算想破了頭, 都不可能想到他二人頭上。 梁云瑯, 這個虛構(gòu)的人,一開始也只是作為她和程崎之間的暗號存在,她和程崎都不會將它告訴第三者。 袁洋之所以知道,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那時候她極力尋找程崎,實在是沒有別的法子了。 袁洋在臨死之前,已經(jīng)知道自己逃不過這一劫,又想留下一點線索,并且希望這條線索周珩有機會知道,于是就說出這個名字。 而這個名字,黃瑛和高慎必然會告訴梁峰,梁峰根本查不到這個人,就會讓他們?nèi)ピ囂健?/br> 像梁峰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卻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人,必然無法忍受有一個名字超出了他的掌控,他可能還會懷疑這個“梁云瑯”會給他搗亂。 恐怕現(xiàn)在這個時候,高慎正在動用自己的力量四處調(diào)查梁云瑯。 至于黃瑛,若她能忍住好奇心不來問倒還好,一旦她問了,她就會徹底暴露。 周珩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桌上那杯茶都涼了,她才終于動了,將茶水倒進花盆里。 她又站了幾秒鐘,遂一把抓起手機和車鑰匙,直接離開辦公室。 黃瑛很詫異地看到周珩出來,剛要問,就聽她說:“我要出去辦點事,可能不回來了。你按時下班,不用等我?!?/br> “哦,好?!?/br> 周珩又掃了黃瑛一眼,掉頭就走。 周珩開車直奔周家大宅。 而就在半路上,她先給陳叔撥了一通電話。 車程不過半小時,周珩心里卻像是火烤一樣難受。 現(xiàn)在折磨她的不只是袁洋的突然遇害,還有一些她一直覺得奇怪的點,它們也正在浮出水面。 周珩的車速不由自主地加快,而她心里也有一道聲音,正在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