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第256節(jié)
大概是因為他們每次通話都是因為事情的轉(zhuǎn)變,而這一次就是純聊天。 周珩正在驚訝,就又聽他說:“就是突然有點不習慣。這段時間每天回家,要么就是兩個人,要么就是家里有人等,所以……我也只是,看到屋子空了,就來問一聲,是否到家了,有沒有吃飯?!?/br> 這一次,周珩沉默了許久。 她心頭“砰砰”的跳著,有些快,但同時她又懊惱,覺得自己還是不夠火候兒,大風大浪都經(jīng)過了,什么樣的男人,多刁鉆的手段也都見過了,怎么這一句再簡單不過的,且有些生澀、別扭的問候,她就覺得…… 然而,還沒等周珩回答點什么,許景昕那邊就又一次開口:“明天開始,我就顧不上你的事了。無論你有什么事,我都不會插手,你我之間要保持距離,越少接觸,后面你的麻煩就越少,直到康雨馨的事結(jié)束?!?/br> 他的語氣又正色起來,好似剛才那個不是他。 周珩應了聲:“我知道,我明白,我……” 隔了一秒,她還沒想好,就吐出了最后三個字:“可以等?!?/br> 很輕,很柔和,還有一點模棱兩可。 頓時間,電話兩頭都安靜了。 似乎就只剩下呼吸聲。 她以為,他會說點什么,問點什么。 她好像也從他的呼吸頻率中,聽出來一點欲言又止的東西。 那是什么呢? 可到最后,他只說了這樣三個字:“那……晚安。” 周珩也只好說:“晚安。” 第185章 35 chapter 35 就像許景昕說的那樣, 此后將近一周的時間,周珩和許景昕極少接觸。 哪怕兩人就在一個部門上班,有時候一天下來也未必能見上一面。 周珩就像過去一樣, 處理完公事就下班回家,還去了警局一次,配合調(diào)查袁洋的案子。 對于高慎和黃瑛有可能是殺死袁洋兇手一事, 周珩只字未提,原因很簡單, 她沒有證據(jù),就只能空口懷疑, 警方大概率不會采納,就算叫兩人去問話, 也是打草驚蛇。 至于許景昕, 他也很少在部門里待著,要么就是出去見客戶, 要么就是上樓開會。 兩人的關系就這樣極速降溫, 周珩又搬回周家住, 這件事連林明嬌都知道了, 私下還來旁敲側(cè)擊的問過。 周珩只是淡笑著說:“我們沒什么?!?/br> 這話林明嬌自然不信,但周珩要的也不是她相信,而是由她的嘴去說給許長尋聽, 說給于真聽, 這樣無論是許家還是梁峰就都知道了。 這段在許家人眼中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感情”,周珩和許景昕卻都表現(xiàn)出一副平靜且無所謂的態(tài)度,偶爾打照面, 一個疏離, 一個淡漠, 微笑的點個頭也就是了。 而另一邊,蔣從蕓也對周珩竟然回家常住一事感到了吃驚,還因為上次她們在臥室里那段不太愉快的對話,而試探過周珩,看她是否知道。 周珩當然知道,只是裝傻。 后來蔣從蕓又問了一些關于外面的事,比如對梁峰的防范。 周珩只說:“他最近沒什么動作,邊走邊看吧。防范么,他在暗處,周家在明處,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啊。倒不如過一天算一天,及時行樂。” 蔣從蕓認為周珩已經(jīng)破罐子破摔了,好幾次提醒她,希望借此激發(fā)周珩的斗志,讓她扛起武器去和梁峰死磕。 周珩看在眼里,笑在臉上:“我連他人都不知道在哪里,連他的弱點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知己知彼,拿什么去斗,難道用周楠申留下的那些賬本數(shù)據(jù)和周家那點錢么?那就是以卵擊石?!?/br> 說到這里,蔣從蕓就有些欲言又止了,顯然她還隱瞞了一些事。 周珩看到了,倒不是蔣從蕓不會隱藏,而是形勢逼人,蔣從蕓自從知道梁峰殺回來,并且和許家沆瀣一氣之后,她心里就一直焦灼,而且這種感覺與日俱增。 生活越是平靜,蔣從蕓就越害怕,總覺得這是放大招之前的平靜,偏偏周珩全然一副不管不顧愛誰誰的態(tài)度,這無疑就是火上澆油。 這一來一往,隨著時間的推移,蔣從蕓就算再沉得住氣,也難免會露出來一點。 其實周珩要等的就是這個。 周楠申死前已經(jīng)做足了鋪墊,留了好幾手,既然連陳叔都留了東西,柳婧那里也放了一招暗棋,那么蔣從蕓又怎么會沒有呢? 不過蔣從蕓這個人私心重,又想立于不敗之地,又要牽制著周珩,周楠申將此看在眼里,給她的東西大概率也是交給周珩才有用的,否則蔣從蕓早就拿著東西分家了。 可周珩若是直接問,蔣從蕓肯定不會給,反倒是周珩不問,并且表現(xiàn)出一副我無所謂,周家是死是活聽天由命的態(tài)度,蔣從蕓心里才犯嘀咕。 就這樣,周珩眼見著蔣從蕓從一開始的藏著掖著,到后來的焦慮、不安,幾次的欲言又止,她知道,蔣從蕓已經(jīng)被逼得差不多了。 只要這時候再來一點風吹草動,蔣從蕓一定會耐不住。 而相比于蔣從蕓,周珩反而是那種越危機越安靜的性格,常年的隱忍、自我壓制,無論是周家對過去那個周珩的訓練,還是對后來她這個假“周瑯”的教育,這些東西都早已深入骨髓。 更何況她已經(jīng)將那個沖動、不安、瘋狂、焦躁的另一個自己,剝離了出去。 別說是蔣從蕓了,就連陳叔和許家人,都對她這幾天的平靜感到意外。 然而,就在周珩抱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心態(tài),默默等待梁峰出招的時候,康雨馨卻出事了。 這本在意料之中,可周珩聽到消息還是不免驚訝。 她也是第二天才聽說的,說是前一天晚上康雨馨在坐車去許景昕那里的路上,連同司機一起“消失”了。 警方接到報案后趕到案發(fā)現(xiàn)場,那里就只剩下一輛車。 這件事并沒有驚動長豐集團的人,對他們而言,康雨馨本就是陌生的存在。 警方展開調(diào)查時,也是針對康雨馨失蹤前的人際關系,當然許景昕就是重點之一。 許景昕的別墅迎來了一批警方的技術(shù)人員,前來取證,許景昕也接受了詢問,做了筆錄,后來還去了市局。 聽說這個案子很快就從片區(qū)上交給市局刑偵支隊。 等警方來接觸周珩時,仍是北區(qū)分局的傅明裕。 看那意思,周珩并非他們的調(diào)查重點,也無非是根據(jù)上級的指示,來問一問。 周珩的態(tài)度一如既往的配合,即便傅明裕試探她和許景昕的關系,包括康雨馨在內(nèi)的三角戀。 周珩的回答是:“我和許景昕不是男女關系,我很欣賞他,他也關心我,我們都曾在對方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僅此而已。至于康雨馨么,我在許景昕那里小住的時候,只見過她一面,她很少回去,我也從不過問許景昕和她的感情,只知道他們是男女朋友。” 周珩也知道她的表述在外人聽上去,有多荒謬和不可思議。 傅明裕的表情也恰好回答了這一點。 按照關系來看,她是許景昕的準二嫂,許景昕算是小叔子,康雨馨是他現(xiàn)任女友,而她的現(xiàn)任男友許景燁還在失蹤中,結(jié)果她和許景昕卻“同居”了十幾天,期間康雨馨只回來住了一晚,對此也沒有異議。 當傅明裕提出質(zhì)疑后,周珩只笑著說:“聽上去是很不合常理,但事情就是這樣。傅警官,康雨馨的失蹤和我無關,我和她不熟,也沒必要去傷害她。如果你們懷疑是為了感情,那么她在與不在,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我和許景昕若真有意發(fā)展,她根本威脅不到我?!?/br> 這一點倒是有事實佐證的,起碼周珩先前都已經(jīng)住到許景昕家里了,可見康雨馨并不是問題。 在一番例行問話且做完筆錄之后,傅明裕親自送周珩出去,短短的兩分鐘路程,兩人還閑聊了幾句。 他們也算是老相識了。 “說實話,我希望不要再因為任何案子,再請你回來協(xié)助調(diào)查了。”傅明裕說。 周珩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好幾個案子的當事人都和我有關,我看上去有很多疑點,可你們又沒有證據(jù)證明是我做的,心里一定很討厭我?!?/br> 傅明裕也笑了笑,沒有否認:“這么說不太吉利,但我有預感,咱們還會見面?!?/br> 周珩沒接茬兒,很快走出門口,又回頭看了傅明裕一眼。 轉(zhuǎn)身的同時,她臉上的笑容就淡掉了。 傅明裕大概是個烏鴉嘴,他的預感,一定會應驗。 周珩總覺得,許景燁就要回來了。 …… 看似平靜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 那天凌晨,許家忽然接到許景燁的電話,立刻派人去接,而后將他送去慈心醫(yī)院做全面檢查。 許景燁很虛弱,人瘦了一圈,躺在病床上睡了大半天。 周珩見到清醒過來的他,還是在傍晚。 當時他床邊為了好幾個人,有醫(yī)院的醫(yī)生、護士,也有來探視的。 聽說上午的時候人更多,不僅許長尋和林明嬌在,還有姚總等人。 還聽說當時每個人都問起周珩在哪兒,但沒有人知道。 周珩后來接到電話,只說下午找時間過去,就掛斷了。 蔣從蕓知道后又念叨了她一通,說就算是演戲也得上點心,明明前面都做足了,怎么到最后掉鏈子。 周珩沒理任何人的看法,就在房間里待了一天。 下午,警局的民警也去探視,還簡單問了幾個問題。 不過許景燁是一問三不知,既不知道自己被關在哪里,也不知道綁架他的人是誰,他沒見到面,聽到的聲音也是用變聲器的,而且關他的屋子沒有窗戶,就只有他一個人。 綁匪也沒提過任何條件,只是一天送兩次飯,飯里應該下了藥,他吃完就睡,根本沒機會跑出去。 自然,這番說辭并非嚴絲合縫,也是有漏洞的,就好比說既然知道飯里有藥,為什么不停一頓,趁著綁匪再送飯來的時候想辦法出去? 但許景燁的說辭也是合理的,他的解釋是,他不僅擔心綁匪對他不利,而那些藥是有后勁兒的,導致他的手腳一直是不出力氣,倒不如聽綁匪的安排,想著只要不看到他們的長相,或許在他們和許家談妥條件之后,會將他放回來。 描述到這里時,許景燁還當著民警的面問林明嬌,到底對方跟許家要了什么,他對此是一概不知。 林明嬌卻搖頭說,綁匪根本沒聯(lián)系過許家。 許景燁驚訝極了,嘴里還喃喃道:“那他們圖什么……” 而警方的初步判斷是,綁匪綁架了許景燁,卻沒有傷害、虐待他,更沒有撕票,就綁架案這類案件而言,他算是幸運的,綁匪應該有別的用意,或許他們要的就是許景燁這一段時間的失蹤。 到了傍晚,周珩來了。 病房里的其他人見到是她,很快就魚貫而出。 周珩將門關上,折回來時安靜的和許景燁對視,同時也在仔細地打量他。 他瘦了,也有些憔悴,臉色是蒼白的,眼神也有些灰沉,他靠著床頭,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帶著一點笑意,一點熱切,還有一些隱而不發(fā)的暗涌。 他似乎在壓抑什么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