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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黑 第262節(jié)

    從許景昕醒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齒輪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動,計劃走到了最關(guān)鍵的一步,這一次只許成功。

    為了騙過康雨馨,早在失蹤之前幾天,許景昕就再一次服用“藍精靈”。

    這也算是復(fù)吸了。

    此前他已經(jīng)戒斷,副作用已經(jīng)基本消退,但為了這個局,他不能讓康雨馨見到一個精神奕奕,毫無吸毒后遺癥的許景昕。

    他一定要顯露出一些軟肋,或是容易被人拿捏的缺陷,才能讓康雨馨放下戒心。

    而這種藥最初是康雨馨給她下的,他幾次暗示、明示要追究,康雨馨心里發(fā)虛,覺得理虧,見到他再次上癮,會從心理上趨于弱勢。

    “藍精靈”的副作用,再加上咖啡里的那些迷藥,兩者加在一起,令許景昕醒來之后感到強烈的不適,除了體虛乏力,還會頭暈?zāi)垦:涂诳省?/br>
    而這些癥狀康雨馨并不陌生,很早以前就在他身上看見過了。

    康雨馨給他端了三次水,等他緩過勁兒了,第一個問題就是問他,為什么和薛芃一起送進來,他們之前在一起。

    最主要的是,薛芃是警察。

    許景昕虛應(yīng)了兩句,康雨馨又將語氣放輕了些:“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許景昕說:“我過去也是警察,那時候就認識薛芃。”

    康雨馨笑著重復(fù)道:“認識不稀奇,稀奇的是你們?yōu)槭裁磿谝黄?,因為什么??/br>
    許景昕抬了抬眼,根本不打算隱瞞:“因為她發(fā)現(xiàn)我的身份了。”

    康雨馨頓時有些慌。

    可她還來不及說些什么,許景昕就解惑道:“我已經(jīng)穩(wěn)住她了,我會幫我保守秘密。但我想,她會將這件事告訴陸儼?!?/br>
    康雨馨再次起疑:“她為什么要幫你?”

    其實這才是康雨馨想知道的。

    許景昕不緊不慢的吐出一句:“因為我告訴她,我是臥底?!?/br>
    最好的陷阱不是隱瞞,而是一開始就把謎底告訴對方,再利用人性的多疑,引導(dǎo)對方一步步去探究。

    而那探究的過程,就是泥足深陷的過程。

    俗話說捉賊捉贓,要抓康雨馨,就要有真憑實據(jù),無論是在警察視角,還是律師或法官視角,第一個要問的都是證據(jù)。

    口頭上的懷疑往往是最無力的。

    但康雨馨這一年多隱藏得非常好,她也吸取了父親康堯的前車之鑒,就連許景昕都不知道她□□的地點和制毒工廠具體在哪里,也就隱約可知是在江城郊區(qū)的某個村落中。

    這種村落是最難查的。

    村子里家家戶戶都認識,村子一般都是“自治”,若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村民之間往往會互相勾結(jié),外人要是進來查,剛走到村口附近,村里就會被驚動,一道道阻攔。等終于走到中心,人家早就轉(zhuǎn)移完了,哪怕有幸拿到一點證據(jù),也帶不出村子。

    尤其是制毒、販毒,能牟取暴利,又是死罪,村民既知道外人是來砸飯碗的,又知道被抓了會死刑,那就會真的拼命。

    康雨馨問:“她相信了?”

    許景昕說:“不全信,但也不會一點不信??伤龥]有辦法求證,總不能跑去禁毒支隊問我的身份吧,上下線都是一對一,她能去問誰?”

    康雨馨對這種事是非常敏感的,康堯當(dāng)年就是因為她喜歡上陸儼,才暴露了行蹤,事后才知道陸儼是臥底。

    康雨馨指出疑點:“奇怪,她怎么會突然懷疑你的身份,總有個起因吧,看來你們之前不只是同事那么簡單吶?!?/br>
    這層問題也在許景昕的意料之中,而且很希望康雨馨刨根問底。

    許景昕淡淡回答道:“我們差點就成了男女朋友?!?/br>
    “什么叫差點?”康雨馨又問。

    許景昕說:“意思就是,如果我沒有在那次倉庫槍火中被你帶走,我結(jié)束任務(wù)回去,就會和她交往?!?/br>
    一說到這件事,康雨馨心里又虛了一下,審問的態(tài)度也收斂了些。

    “可是……”康雨馨說:“那這次你們產(chǎn)生交集,又是因為什么呢?”

    許景昕便提到巴諾:“那天我和你從飯店出來,不是有一只德國黑背趴在車邊么?”

    康雨馨這才想起來:“哦,原來那只狗針對的不是我……”

    許景昕笑了笑:“針對你做什么,你從不吸那些,又沒有留下氣味?!?/br>
    這下,康雨馨釋疑了。

    事實上,許景昕并沒有說實話。

    康雨馨到底是毒販,從心理上就排斥和警察接觸,也排斥去深入了解,她就從未站在警察的角度去看待過這件事,自然不知道在警察眼里,除了毒販吸毒后留下的氣味兒,還有一種特別的“毒味兒”。

    康雨馨不吸毒,但是有經(jīng)驗的警察打眼一看,就知道她不是正經(jīng)做生意的人,要么涉黑,要么涉毒。

    而且她和那些進行金融詐騙,或是洗錢的人氣質(zhì)還不一樣,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規(guī)矩,自己的話術(shù),在一行待久了,就會沾染一些習(xí)氣和特點,洗都洗不掉。

    這就像是當(dāng)警察和當(dāng)兵的,也會透出一種氣息一樣。

    這之后,又換許景昕提問了。

    但他問的都是自己知道的,就是要明知故問。若是不問,康雨馨反倒覺得奇怪了。

    康雨馨就順著他的問題解釋道,她之所以會和陸儼一起遭人埋伏,進而被抓到這里,就是因為她此前單獨約了陸儼見面。

    但康雨馨也說,她不是對陸儼念念不忘,純屬是因為想找機會給陸儼下套,以讓陸儼找內(nèi)鬼的名義,一步步落入她的陷阱,等陸儼再醒過悶兒來已經(jīng)晚了,為了不被警隊知道,就就不得不配合她,為她所用。

    康雨馨的想法是有些異想天開,她也沒有老實交代,她當(dāng)然知道陸儼不會為她所用,可是當(dāng)年她父親康堯被抓一事,至今都是她的夢魘,她這些年沒去報仇,卻不代表忘記了這件事。

    她就是想利用“鐘隸”的消息引陸儼上當(dāng),就是想看陸儼能為鐘隸做到什么地步,最好是變成黑警。

    許景昕看出康雨馨的用意,卻不點破。

    他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一眼就看到康雨馨是在自取滅亡,可她卻還自鳴得意,自以為有多高明。

    兩人聊了片刻,許景昕便開始覺得不適,那股癮癥又上來了。

    他完全沒有壓制,表現(xiàn)得很痛苦,還從床上跌了下去。

    康雨馨嚇了一大跳,立刻沖到鐵門處對外面喊:“快來人啊,救命!”

    事實上在戒斷期,這樣的折磨許景昕經(jīng)歷了許多次,他對這種反應(yīng)已經(jīng)習(xí)慣了,也知道如何去應(yīng)對和克制。

    可康雨馨并不知道他此前已經(jīng)徹底戒斷,只知道他嘗試脫離藥力的控制,如今又發(fā)作,還這么嚴重,八成是之前戒斷失敗了。

    不多會兒,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一個男人,他穿著靴子,步子很大,卻很穩(wěn)健。

    等來到門前,男人將一個白色藥瓶遞給康雨馨。

    康雨馨將藥瓶打開,見到里面幾片藍色藥片,便立刻轉(zhuǎn)身。

    許景昕吃了一片,就躺了下來。

    他半瞇著眼睛,透過鐵門和外面那個戴著特質(zhì)口罩的男人對了一眼,就將眼睛閉上。

    男人正是程崎。

    隨即程崎就走到隔壁陸儼和薛芃的門前。

    許景昕這邊很安靜,清楚地聽到他們?nèi)说膶υ挕?/br>
    程崎問:“聊得如何,用不用我給提示?”

    陸儼和薛芃異口同聲:“不用?!?/br>
    程崎笑問:“那好,我問你們,我是誰?”

    薛芃說:“你是咖啡館的老板,許景昕的朋友?!?/br>
    薛芃還說,她聞到了男人身上的咖啡香氣,是一種很特殊的品種,不是普通的咖啡豆,就和她在店里喝到的一樣。

    這話自然也傳到康雨馨耳朵里,她湊到許景昕跟前,趁著他藥勁兒還沒上來,抓緊機會問:“你的朋友?”

    許景昕依然閉著眼,說:“交友不慎,被人下套了?!?/br>
    康雨馨倒沒有往苦rou計方面去想,畢竟有人要害許景昕的可能性更大,更何況許景燁之前也是無故失蹤,她甚至將兩件事做了聯(lián)想。

    “難道是為了錢,要勒索?可是,為什么連警察一起抓來了?”

    “你問我,我問誰。”許景昕呼吸漸漸平緩,還用一種仿佛和康雨馨坐在同一條船上的語氣說,“事情沒這么簡單,對方大費周章的布了這個局,怎么看都不像是綁架勒索?!?/br>
    是啊,若是要錢就直接要,明碼實價,可現(xiàn)在康雨馨被抓來幾天,許景昕后腳也進來了,對方卻連一個“錢”字都沒提。

    康雨馨想不出這里面的道道兒。

    許景昕慢慢掀起一點眼皮,看到了她游移不定的神色,這樣引導(dǎo)道:“許景燁也是被人綁架,綁匪也沒有開出條件。既然不是為了錢,就是有其他目的,對他們來說是比錢更重要的東西。”

    康雨馨點了點頭,許景昕的分析她也認同:“那會是什么?”

    許景昕吸了口氣,覺得剛才的藥已經(jīng)開始發(fā)揮作用了,他忍著勁兒說:“你比我早來幾天,顯然對他們來說,你更重要,我只是順帶。所以你就要從自己身上想,你得罪了什么人,影響了什么人的利益,跟誰有舊仇,為什么用這種手段,從行為去分析動機……”

    這話之后,許景昕就又一次閉上眼,不到一分鐘就陷入昏迷。

    康雨馨知道,等他再醒來最快也要幾個小時之后,這種藥勁兒很大,人會睡得不省人事,怎么叫都沒用。

    而許景昕在昏睡之前給康雨馨埋下的疑慮,也成功的令她陷入焦慮。

    如果一件事直接給了結(jié)果倒還好,無論好的還是壞的,都知道如何解決,見招拆招,最怕的就是現(xiàn)在這樣懸而未決,要腦補最壞的結(jié)果,還要去根據(jù)腦補思慮對策,要想到自己會損失什么,會不會人財兩空等等。

    康雨馨的軟肋實在很多,也是因為她太過貪心所致,她怕被警察抓到制毒工廠,怕自己沒命,又怕那些覬覦她的制毒配方的大佬們趁火打劫,甚至于這次的事,她還懷疑是那些對家所為。

    就這樣,康雨馨一邊心神不寧的想著亂七八糟的可能性,一邊聽著隔壁間門口,那帶著口罩的綁匪和陸儼、薛芃的對話,心里是越發(fā)沒底。

    這一夜,她幾乎整宿沒睡,剛閉上眼沒幾分鐘,就因為焦慮過甚而醒過來。

    相比之下,許景昕卻睡得額外“香甜”。

    ……

    來廢棄倉庫的第二天,所有被抓來的人質(zhì)在外面的廠房里照了面,除了許景昕四人,還有另外幾個陌生人,都是和陳末生案件有關(guān)的證人和嫌疑人。

    廠房已經(jīng)被人精心布置過,設(shè)置了幾個場景,依然和此案有關(guān),而除了程崎之外,還有另外兩名攜帶武器的綁匪,就是陳末生和林戚。

    許景昕和康雨馨被帶出去后,并沒有急于表態(tài),除了他們和陸儼、薛芃之外,其他的人質(zhì)表現(xiàn)出一陣慌亂,試圖找出路。

    但最終未果。

    等到眾人終于鬧完了,站在一起,陳末生就開始讓陸儼和薛芃根據(jù)案發(fā)現(xiàn)場來還原真相。

    這一切許景昕早已心中有數(shù)。

    許景昕很少給出意見,他就裝作是無辜被牽連的受害者,是因為和薛芃剛好在一起才遭到暗算。

    至于康雨馨,她是當(dāng)時案件的證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