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關上門,怎么打都行
辛mama認出,磨刀石是屋后小廚房里的,菜刀是她平時切菜的。 長寧緊抿著唇,雙手緊緊地抓著菜刀,表情冷然認真。 袖子挽到胳膊肘處,露一截雪白的臂腕。 長寧已經(jīng)過了四十歲,但肌膚仍跟二三十歲的婦人一樣光滑白皙,歲月并沒有在長寧的身上,留下痕跡。 墨高挽在頭頂,眉目如畫,美如當年。 夏日清晨的陽光照在刀面上,反射著雪亮的光芒,刺得人眼皮直跳。 辛mama和長寧二人,十五年來,一直隱居在這處靜園之中,每天都是辛mama做飯菜,洗菜切菜,長寧從不去廚房,從不碰菜刀。 辛mama想不明白,長寧今天為何磨刀? 一聲一聲的磨刀聲,讓人聽著,心頭不禁滲得慌。 長寧聽到腳步聲停在面前,抬頭來看辛mama,“打聽到了嗎?他來不來?” 辛mama點了點頭,“老奴叫王一去問了,王一回復說,禮部那邊早已了請貼過去,昨天中午的時候,禮部已經(jīng)收到那邊的回復了,說玉攝政王會來齊國參加婚宴?!?/br> “那就好!”長寧冷笑一聲,又接著霍霍磨刀,“他倒是個有膽子的人!” 動作比剛才的還要快,帶著一股子恨意。 “郡……郡主?”辛mama又走上前一步,疑惑問道,“你磨刀做什么?” “殺人!” 辛mama嚇了一大跳,“……”殺人?她眨眨眼,又問,“郡主要殺誰?老奴去就好,你不必去了?!?/br> 還說不激動,氣得都要殺人了! “殺玉衡!”長寧頭也不抬,繼續(xù)磨,咬牙切齒道,“不殺他,我誓不為人!” 什么冰雪公子? 什么北蒼國第一大儒? 明明是趁人之危的偽君子! 披著羊皮的狼而已! 居然……居然趁她中藥時,奪她清白!還一走了之?十五年不現(xiàn)身? 欺人太甚! 長寧越想越生氣,手里的刀越磨越快。 辛mama雙手抓著裙子擺,急得在原地轉圈,一時沒了主意。 這能殺嗎? 哎喲喂,她真后悔說了真相。 “郡主,他是四小姐的父親,殺不得。殺了他,四小姐成孤兒了?!?/br> “那又怎樣?”長寧停了磨刀,直起身來,冷冷看著辛mama,“我這十五年受的委屈,就這么算了?他躲了十五年,什么時候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嬌嬌沒有他,不是一樣長大了?不行,這事不能這么算了!” 長寧說完,又繼續(xù)磨。 辛mama皺眉,“……”當然不能算了,但也不能殺人啊?“郡主,咱們想想別的辦法罰他行不行?” “不行!他只有死了,才解我心中之恨!”長寧冷笑。 她站起身來,抓起手里的菜刀,狠狠地朝身旁的廊柱上砍去。 砰—— 聲音巨大,震得辛mama身子一抖。 震飛幾只停在屋頂上的鳥雀。 長寧從小到大,一直是個溫柔恬靜的人,這般殺氣騰騰的樣子,辛mama是第一次見到。 她愣愣地站著,半天沒反應過來。 長寧伸手去拔刀,但是,任憑她怎么使勁,就是拔不動。 刀砍進木頭柱子里,吃進去半寸多厚。 長寧從未習過武,又沒有做過體力活,胳膊手腕纖細,哪里拔得動? 急得她臉都紅了。 “郡主,老奴幫你?!毙羗ama心中嘆了口氣,走去幫忙,只一下就拔下來了。 干脆利落。 長寧接過刀,羨慕地看著辛mama,“時間還充分,你教我習武吧?!?/br> 辛mama眨眨眼,她沒聽錯吧?長寧要習武? 長寧年輕的時候,平南王曾安排武師教長寧習武,可長寧拒絕學習。 她說她有八個女護衛(wèi),沒人敢惹她,學什么武? 其實呢,長寧是怕不會武的玉衡,嫌棄長寧是個蠻婦,所以,拒絕習武。 平南王心疼女兒,以為長寧怕吃苦,就沒有去勉強。 現(xiàn)在,長寧都過了四十歲了,早就錯過了習武的最好機會,怎么學? 別人學一招學一個月就會,她怕是要學三五年。 “郡主?!毙羗ama苦口婆心開始勸,“你已經(jīng)過了學武的最佳年紀了,五歲到十五歲,才是最佳時候。” “……” “老奴現(xiàn)在就算教了你,你一時也學不會呀。而且,還很辛苦?!?/br> “……” “習武的話,得先練體能,再練招式。比如,先練習蹲馬步,跑長路,挑擔子……,光學這些,就要學個三五年。然后,再學打拳和擒拿……,學到一般護衛(wèi)的程度,最少要二十年?!?/br> “費時難度大的不學,提刀砍人的簡單招式教我兩招?!?/br> 辛mama:“……” …… 郁嬌回了翠玉軒。 辦好一件差事后,她感到一身輕松。 因此,當楚譽用飛鴿傳書,送來了一封情意綿綿的信給她時,她也沒有感到惡寒。 而且心情很好的多吃了半碗飯。 吃罷午飯,郁嬌正要去午休,這時,霜月來了,向她匯報了一件,令她十分詫異的消息。 聽到消息后,她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長寧想學武! 辛mama不想教長寧,長寧就去找王一四兄弟請教去了。 而且是拿出重金聘請,一副非學不可的陣勢。 王一四兄弟是四個愛財?shù)娜耍呀?jīng)眉開眼笑地教長寧耍大刀去了。 “小姐,郡主怎么忽然想到要去學武?以她的年紀,沒有個三五年,哪里學得會?”霜月想不明白,“再說了,她身邊又不是沒有護衛(wèi),學武做什么?以她的身份,也沒人敢傷她呀?” 那可是楚譽的丈母娘,誰動長寧,除非不想活了! 郁嬌一時愣住了,長寧這是……怒了吧? 學武想殺玉衡? 想來也是啊,害得長寧自卑十五年的,可是玉衡??! 玉衡辦完事,拍拍衣袖走人了,走得云淡風清。 可長寧呢,被郁文才譏笑了十五年! 像個修行者一樣,躲開人世活了十五年! 她憋屈了十五年,一定會狠狠泄一番。 郁嬌伸手揉揉額頭,苦笑一聲,“也許是……她覺得日子過得太無聊了吧?!?/br> 霜月眨眨眼,問道,“無聊了就去學殺人的招式?”說完,霜月心中頓覺一陣驚悚。 難道是,長寧擔心楚譽今后會欺負郁嬌,學了武好親手教訓女婿? 一定是一定是…… 霜月在心中,替楚譽默哀了一瞬,“譽親王誒!今后一定要夾著尾巴做人??!” 郁嬌想的卻是,玉衡有大麻煩了。 長寧這是要殺玉衡?。?/br> 自求多福吧,玉衡爹! …… 郁嬌擔心長寧,在黃昏時,她帶著霜月去了靜園。 果然跟霜月說的一樣,長寧退了長裙,穿著短打的衣衫,正跟王一練習出拳。 郁嬌看著煞有介事的長寧,心中哭笑不得。 被權力滔天的平南王寵出來的獨女長寧郡主,性格果然與眾不同,暗算著打了正德帝不算,還要打別國的攝政王。 不,是去殺! 倘若長寧不是擔心正德帝前來sao擾,不是郁文才的妻子,手里依舊有著八大女護衛(wèi)的話,這會兒已經(jīng)帶著人殺到北蒼國去了吧? “嬌嬌?”長寧看到女兒來了,朝王一揮揮手,“明天再練習。” 王一這才松了口氣,拿一千兩銀子的好處費,也不容易啊,還要包教包會,時間還這么短。 “是,郡主,屬下告退?!彼L寧和郁嬌分別行了一禮,閃身藏到園子門口守衛(wèi)去了。 “娘,你這是做什么呢?”郁嬌從一旁的椅子上,取了塊布巾給長寧擦汗。 “學武?!遍L寧接過布巾,擦著汗一本正經(jīng)說道。 “學武?”郁嬌裝著不知情的樣子,眨眨眼吃驚問她,“娘,你一把年紀了,難不成,要去考武狀元?” 長寧橫了郁嬌一眼,“娘的身份是一品郡主,稀罕武狀元的身份?” 郁嬌點了點,“也是啊,武狀元沒啥了不起的。那娘學武做什么?辛mama的武功很高啊,還有王一四人的本事也不差,他們都護不了娘嗎?” 長寧牽著郁嬌的手,往正屋走,“他們很好,不過,娘決定,要親自辦事?!?/br> “辦什么事?”郁嬌又問。 長寧看了郁嬌一眼,“你既然問起來了,我就跟你說吧,你跟我進屋來?!?/br> “什么事???”郁嬌追問。 其實呢,所有的事情,她全都知道,她這么問,是想知道長寧的想法。 長寧沒有說話,帶著郁嬌進了她的臥房。 “嬌嬌,阿辛一定跟你說了吧?”長寧轉身看著郁嬌,長長地嘆了口氣,“當年……有人欺負了娘,才有了你,你不是郁家的孩子?!?/br> 郁嬌走上前,伸手抱著長寧,“娘,關于那件事,不是娘的錯,女兒從來都沒有怪過娘。” “可是娘恨那個人!”長寧咬牙切齒,“娘要親手收拾那個人!” 郁嬌:“……” “他當時知道娘的身份,他卻趁人之危了。他不是君子!”長寧冷笑,“嬌嬌,假如那個人來了京城,你站娘的這一邊,還是站他那一邊?” 郁嬌不假思索地說道,“當然是站娘的這一邊了。女兒聽辛mama說,娘生女兒時,是難產(chǎn),險些將命丟了,而那個人呢,無痛無癢的活著,從來沒有關心過女兒,連問都沒有問過。女兒憑什么要站他的那一邊?” “假如他身份地位高呢?有錢呢?拿錢收買你呢?” 郁嬌冷笑,“娘,我們?nèi)卞X嗎?一千兩和一千萬兩的銀子,不都是活那么多年?難道,銀子多了,就長生不死?只要餓不死,銀子夠吃飯,就夠了!” “好,有你這樣的話,娘就放心了。”長寧心中頓感寬慰,伸手將郁嬌抱在懷里,緊緊地摟著,“娘沒有白疼你。” “不過,娘,那人是誰???”郁嬌問。 “過不了多久,你就會看到他的,一只披著羊皮的狼而已?!遍L寧冷笑。 長寧提到當年那件事和玉衡,一直都是咬牙切齒在說話,可想而之,長寧心中有多恨玉衡了。 郁嬌心中哭笑不得。 她已經(jīng)想到了她的將來,一定是長期奔走于長寧和玉衡之間,不停地勸架。 …… 時間過得很快,這期間,楚譽的納采禮,已經(jīng)送到了郁府。 郁老夫人看著一抬一抬的彩禮,開心得合不攏嘴。 郁文才的下巴呢,抬得更高了,每天享受著京城民眾的恭維。 郁嬌看在眼里,心中在冷笑著,等玉衡一到,她就會讓郁家的人,全都滾走。 她要拜高堂,可不會拜郁家的人! 這一天,郁嬌的大婚禮服和大婚時配戴的首飾,一盒子一盒子,裝得齊齊整整地,由譽親王府的紀管家?guī)е耍偷搅擞舾?/br> 之后,又由郁府的大管事們,送到了翠玉軒。 柳葉和桃枝,還有阮媽,正開開心心地幫郁嬌清點試穿,這時,霜月急急匆匆走來匯報。 “小姐,北蒼國使者團快到京城了?!?/br> 正站在一人多高的大銅鏡前試衣的郁嬌,聽聞消息后赫然轉身看向霜月,“來了?走到哪兒了?” “離京城還有十里地的地方,因為來的人比較多,玉攝政王帶的賀禮不少,太子殿下和譽親王及瑞王父子,還有幾位王世子和禮部的幾名官員,已經(jīng)出城去迎接去了?!?/br> 桃枝和柳葉沒有聽過玉衡的故事,紛紛好奇地問著霜月,那個叫玉衡的是什么人,為什么會驚動這么多的人前去迎接。 霜月呢,開始賣弄,得意地說起來。 郁嬌沒心思試衣了。 她將頭上的首飾,一件件飛快往下拿,讓阮媽協(xié)助她脫去禮服。 她要去看長寧。 她擔心長寧得到消息,真提著刀去找玉衡去了。 倘若玉衡心中有長寧,不會計較長寧的瘋狂舉動。倘若玉衡心中沒有長寧,長寧這么一鬧,玉衡生氣了呢? 打架可別當眾打?。?/br> 關上門,怎么打都行。 她會支持長寧打玉衡。 本院,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