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氏白酒的體量遠超朗郁，不過彭朗和阿晏交往多年，略知一點阿晏和他的父親水火不容。阿晏要從他父親手里撬出一筆資助款，想必得耽擱一陣子。為了以防萬一，彭朗需要未雨綢繆，今夜回彭家別墅，他也得找自己的父親談一談。

    彭訴仁和《江河報》的主編是發(fā)小，兩個人打小在一片咖啡地里光屁股長大，各自立業(yè)成家后，彭訴仁也時常約主編吃飯敘舊。

    席間，彭訴仁恰當?shù)卣劶芭硎系男侣劯澹骶幰环矫婵粗信硎系馁澲?，另一方面也欣賞彭氏做了不少實事，就幫老朋友寫了一篇又一篇贊揚稿。

    主編一輩子都在從事新聞行業(yè)，多少有些匡扶正義的情懷，彭訴仁在外又是那樣的悲天憫人，兩人除卻利益相關，交談時從未出現(xiàn)三觀上的分歧，一晃竟交往數(shù)十載。

    他們彼此珍重，彭朗知道他父親和主編有這樣一層關系，如果能請動彭訴仁出馬和主編詳談，主編不看僧面看佛面，西南咖啡農(nóng)的選題便很難被誰動搖。

    只不過彭朗和彭訴仁已經(jīng)冷戰(zhàn)三十六天，這一個多月里，他一次都沒回彭家別墅，彭訴仁也沒打電話問兒子為什么不回家。

    彭朗回復好下屬的工作郵件，車子已經(jīng)開到會所門口。代駕把車停在鏤空的黑網(wǎng)樓梯旁邊，這里栽一棵國槐，葉子枯黃稀疏，偶爾往下掉幾片。

    季長善接到彭朗的電話，便和金有意一起走出會所。她們身后跟著鐘碎寧，季長善已經(jīng)猜到那對男女待會兒要去哪里尋歡作樂。她不管金有意的私生活，畢竟想管也管不了。

    她快速下著樓梯，出了國槐殘破的樹影，一眼望見一輛國產(chǎn)長安敞著后座的車窗，彭朗坐在車里，早就看往她的方向。

    霧藍色的圍巾遮住季長善的下半張臉，她的黑眼睛露在外面，微微彎出幾分弧度。她想一步邁兩個臺階，腿還沒邁開，頭頂忽而掠過一只手。季長善回眼望去，鐘碎寧正隨手丟掉一片國槐的落葉，是剛才從她頭發(fā)里摘掉的。

    “不用謝?！彼蠓降財[手，“舉手之勞，不用特地轉(zhuǎn)頭感謝?！?/br>
    季長善原本也沒打算說謝謝，讓鐘碎寧這么一說，似乎是她不道謝，就代表真不跟鐘碎寧客氣了。

    陌生人之間理應存幾分客氣，她寡淡地道了聲謝，轉(zhuǎn)臉看向金有意，那眼神再明顯不過：“這男的不比杜凱好在哪里?！?/br>
    金有意笑笑，扶著季長善的肩膀下完剩余的階梯。

    他們?nèi)齻€人走到國產(chǎn)長安前，彭朗已經(jīng)開門下車，等在那里。季長善走到彭朗的左手邊，和他并肩站著，臉龐朝向金有意和鐘碎寧。

    鐘碎寧瞧著彭朗臉熟，仔細回憶一陣，眼睛更亮，“咱們在早餐店見過吧？就西瓦臺旁邊的那趟街，咱們見過好多次?！?/br>
    季長善挑高左眉，偏頭往彭朗臉上看。他的五官靜止在原位，一絲表情也沒有。鐘碎寧自來熟，拍一拍彭朗的胳膊說：“九月份，早上七點。你還問過一次我對面有沒有人，是不是在等誰?！?/br>
    彭朗波瀾不驚地笑，“可能吧，我有點兒忘了?！?/br>
    季長善的左眉依舊保持高位，她正思量著，金有意也跟彭朗打了聲招呼。

    金有意請彭總以后常帶季長善到店里貢獻業(yè)績，季長善不主張胡亂花錢，彭朗雖然有錢，可每一分錢都是他辛苦開公司掙來的，也不能隨便浪費。

    她立馬回復金有意：“你提成還拿得不夠多？可別教他鋪張浪費?！?/br>
    金有意搖頭嘆息，眼光瞥向彭朗，“看看彭總?cè)⒘硕嗪玫囊粋€太太。就是太太可以勤儉持家，彭總可不能對太太摳門兒，您說對吧？”

    她在點彭朗，提醒他不能仗著季長善懂事，就肆無忌憚地欺負她。

    季長善聽出這一層意思，心中微動。她現(xiàn)在像是帶彭朗見自己的娘家人，比起海城的那些人，金有意的確更像娘家人。季長善還是第一次帶先生見金有意，莫名不好意思。

    她催促金有意趕快該干嘛干嘛去，彭朗站在她身側(cè)，去找季長善的右手。

    季長善羞于當著朋友的面和彭朗親昵，稍稍躲了一下，彭朗一把攥住她的小手，用拇指蹭著季長善的手背，跟金有意道：“改天就去店里，你看有什么適合小善的，幫我們留著?！?/br>
    這個回答讓金有意心滿意足。

    她掃一眼面前夫妻緊牽的兩只手，抬起視線，沖季長善眨眨眼，“那我們可就走了啊，彭太?！?/br>
    季長善叫金有意趕快走，末了補上一句：“慢慢開車，一路平安。”

    鐘碎寧一邊跟上金有意的步伐，一邊回頭沖彭朗和季長善揮手告別。他大聲約領導和她的家屬得空一起吃飯，季長善和彭朗只是沉默地目送他們。

    他們走遠了，季長善環(huán)抱起胳膊，轉(zhuǎn)頭盯住彭朗問：“你去早餐店了吧？”

    “去了么？”彭朗反問著，替季長善拉開后座的車門，請?zhí)宪嚒?/br>
    季長善坐上后座，彭朗繞到另一邊上車。她并不打算放過彭朗，可駕駛座還有個代駕，她也不能十分咄咄逼人，否則讓外人看了笑話。

    彭朗回避著季長善的眼神拷問，假裝處理工作郵件，一些情緒在血管里靜默地翻涌。

    在他小的時候，別墅區(qū)里的小朋友經(jīng)常到彭家上油畫課。小朋友來了，都愛圍著彭郁打轉(zhuǎn)。彭郁能說會道，跟每個人都有共同話題，一群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彭郁忙于火熱的社交，有時顧不上哥哥落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