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道歉卻說不出口來。

    她又看到父親站在不遠(yuǎn)處，神色茫然又恐懼地看著自己。

    父親也哭了，那是她唯一一次見到父親哭。

    父親蒼白著臉向她奔跑了過來。

    別過來，我害怕……

    我好害怕……

    別打我……

    可她的腿斷了，她逃不掉了，她甚至動(dòng)彈不得！

    這時(shí)，她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個(gè)黑色的甬道，小滿站在甬道口對她揮手。

    “快來呀，jiejie?！?/br>
    小滿！是小滿！原來她沒死！

    她沒命地向那個(gè)黑色的甬道奔去，直到她緊緊握住小滿的手！

    冰涼而干燥的手，像死猴子的小爪子。

    “jiejie跟我來，”小小的meimei安慰她，“往前走，就不會再疼了?！?/br>
    夏夢聽到身后夏文斌哭嚎道：“小夢，你為什么要跳樓啊，你這個(gè)傻孩子……”

    “你給我滾！”毛慧芳瘋了一樣地扇他、推他，“滾！??！你別碰她！”

    太吵了，實(shí)在是太吵了……

    夏夢跟著meimei終于跑進(jìn)了黑色的甬道。

    “jiejie，你在這里等我……”小滿對她說，“我會很快來找你的?！?/br>
    從此世界安靜下來了。

    她孤獨(dú)地在甬道里等著，要在這里等著meimei和她一起離開。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

    夏夢想到了那個(gè)門上寫著“愛女夏夢”。

    那根本不是她的家……那是她的墓碑啊……

    所以每年小滿的時(shí)候，她都會莫名吃到蛋糕，所以父親會在5月21日為她慶祝生日，那是因?yàn)?，她本來就是小滿！那天才是這個(gè)身體的生日！

    可是，她是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呢？

    她明明一直在甬道里等meimei來找她。

    小滿并沒有死……或許是因?yàn)槟昙o(jì)小，恢復(fù)快，夏夢死后，她又奇跡般地活了下來，還很健康，只除了腦袋后面多了一道疤。

    但小滿成了新的替罪羊。

    她本來就脾氣壞、宛如一個(gè)陰狠的小惡魔，這下又多了一個(gè)害死jiejie的“罪名”。

    meimei的哭聲總會在甬道里回蕩，凄厲又絕望。

    她甚至能聽到父親說：“都是你裝死，才害死了你jiejie！”

    不，那不是真的！

    小滿，不要聽他的！

    她甚至還可以看到，meimei面目猙獰地在本子上胡亂涂鴉著，宛如一個(gè)小小的厲鬼！在紙上畫下駭人的圖畫，寫下惡毒的詛咒……

    她的靈魂徹底被扭曲了。

    夏夢變成了她心目中唯一的束縛，她去買老鼠藥、想用刮胡刀殺了夏文斌，夏夢苦苦地大喊著：“不要！小滿！你還有很好的人生！”

    于是小滿收回了手來，她好像能聽到j(luò)iejie的聲音。

    偶爾，小滿的懺悔會回蕩在甬道里：“jiejie，都是我的錯(cuò)，對不起，要是我早點(diǎn)醒過來，你就不會有事了?！?/br>
    “都是我的錯(cuò)，爸爸打我，我也是活該?！?/br>
    “……你是被爸爸逼死的對么，我想殺了他和mama，我想殺了所有人！”

    “jiejie，我做了一個(gè)夢，一個(gè)影子告訴我，如果你還不知道自己死了，你就還能回來。只要我給它找到9個(gè)乘客，我就能把你換回來……”

    “jiejie，我好想死，你回來吧，如果沒有你，我也不想活下去了……”

    終于，夏小滿的瘋病發(fā)作了，她堅(jiān)持自己叫夏夢，她著魔了，認(rèn)為只要給jiejie一個(gè)身體，她就能回來，爸媽也不會再打她了。

    她撕掉了所有帶著自己名字的東西，只要看到夏小滿這三個(gè)字，她就會失去理智般抽搐、抑或者是瘋了一般嚎叫。

    夏文斌夫婦終于覺得她不對勁了，發(fā)覺女兒好像摔壞了腦袋！為了讓女兒不發(fā)瘋，他們依她去改了名，又讓所有親戚都不要再提小滿這個(gè)名字。

    小女兒終于冷靜了下來，她執(zhí)著地對夏夢告白，“jiejie，我害死了你，但我可以把一切都還給你，我要為你報(bào)仇！jiejie不能白白死去……”

    夏夢被一股力量推著跑向那個(gè)聲音。

    ——小滿，你別怕，我來了，我來保護(hù)你，你不用再面對這些了……

    ——挨打的時(shí)候，你就躲起來，jiejie可以承受！

    ——只要為了你，jiejie什么都可以！

    夏夢想要保護(hù)小滿——父親的暴打，母親的漠視——小滿原本不應(yīng)該承受這些。

    但當(dāng)她出現(xiàn)在小滿的身體里時(shí)，“夏夢”真的變成了夏夢了。

    小滿變成了她腦子里一段時(shí)而陰陽怪氣、時(shí)而溫柔弱小的聲音……小滿成為了載體，邀請來了死神，只為了讓她活下去。

    原來，她自始至終，都是車上的第一位乘客……

    好痛苦……好痛苦……

    夏夢將刀舉在自己眼前。

    她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影在刀里，雙目烏紅，狀若瘋魔，同時(shí)，在她的影子之上，還有一團(tuán)黑色的影子，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的。

    你想要我殺了爸爸么？小滿？

    是么？

    小滿厲聲叫道：“殺了他！jiejie，這是為了你自己！這是你最后的機(jī)會了！最后死掉的人必須是你的至親，如果不殺了他，死的人就是你了！jiejie，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輩子都在一起么！你殺了他我們才能在一起??！”

    夏文斌亦怒吼著：“夏夢，我不管你在裝神弄鬼些什么！你有本事就砍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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