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報告呈上去,難免又是一場軒然大波,那天剩下的時間都在跟客戶開會,葉嘉予休假還沒回來,參加會議的是他的老板,還有一個臨時接手這個案子的同事,兩人都不清楚其中淵源,只知道是JC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問題,讓他們能及時收手,取消同WESCO的交易,否則這筆爛帳就是他們的麻煩了。 若是這樣想,自然覺得JC的資產(chǎn)評估組功不可沒,幫他們避免了損失。對方老板表示very impressed,以后如果有什么用的到咨詢評估的項目,一定還會找他們。 Johnson聽了大喜,會開到一半就對雋嵐說:“這一次,你做的很好。” 雋嵐笑了一下,說謝謝,心里卻不是滋味,其中的因緣際會又有誰知道呢? 眼下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件事是否要再鬧大一點?比如,報警。WESCO如此之大的資金漏洞無論在哪個國家都足夠立案了,而且還是金融大案,于是,雙方又找了法務部的同事進來出主意,會一直開到晚上七點多才散,結論卻還沒有,說是要等美國總部上班,問過大老板,才知道究竟該怎么做。 從會議室出來,雋嵐收拾東西準備走人,郁亦銘走過來問她:“去不去吃飯?” 她笑起來,反問:“怎么,你跟馮一諾說好了,輪流盯著我?” “知道你好著呢,不用人盯著,純粹只是一起吃個飯,”他回答,“一個人坐在飯館里多傻,你要是不去,我去約別人?!?/br> 她覺得這態(tài)度不錯,就說:“那走吧。” 他們去附近的餐館吃飯,吃飽了又去酒吧,說得都是些不相關的事情,她又瘋起來,把某些事情跑到腦后。 直到酒吧里越來越吵,他們移去一個角落的位子坐下來,直到她突然問郁亦銘:“你喜歡香港嗎?” “這個問題太深了。”他回答,“你呢?你喜歡嗎?” 她搖搖頭,回答:“也說不上喜不喜歡,就是覺得夏天太長了?!?/br> “在一個地方住久了是會厭的。”他笑起來,“很多時候根本不是厭倦,而是因為最開始的時候只看到最好的一面,時間長了就暴露了。” 她以為聽出他話里的意思,卻又不完全明白,本著探討人生的目的就事論事道:“也可能從前真的就是那么好,只是后來變了?!?/br> 但他卻不再繞圈子,從地說到了人:“你以為人會變,這是感情失敗的另外一大原因,人不會變,至少……” 他停在那里,好像找不到合適的詞,許久才說下去:“in the way really matters.” “那你呢?”雋嵐反駁他的理論,“你不就是變了許多,從前是好學生,現(xiàn)在變成這樣。” “現(xiàn)在怎么樣?”他打斷她,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等她對自己的評語。 她一時間竟說不出,只能含含糊糊的描述:“一時在這里,一時又在那里,做做這個,再做做那個,要是你五歲的時候就是這樣,我外婆肯定又要跟你講《龜兔賽跑》《小貓釣魚》的故事了。” 那時,郁亦銘常到她家去玩,兩人對面對坐在一張小圓桌邊上寫字畫畫。女孩大多比男孩早慧,她不管是寫字還是畫畫都又快又好,兩人每次比賽都是她贏,小孩子贏了總是很得意,她最喜歡在他面前顯擺,他不服氣,就去找她外婆,直接挑戰(zhàn)比賽規(guī)則:為什么一個字要寫十遍?為什么畫的畫非要跟書上的一樣才算好看?還有我們是中國人為什么要學英文?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總之是許許多多的為什么。 或許,只是或許,他還真說對了。他從小就跟她不一樣,這么多年過去了,似乎許多事都變了,但其本質卻始終不曾改變。 “一輩子很長的,你考慮清楚沒有,真的要這樣過?”她又問他。 “是啊,一輩子是很長,如果我能活八十歲,花幾年時間晃悠也不過就是一轉眼的事情,為什么要糾結這么多?”他自以為很有道理。 “可是別人都在讀學位找工作結婚生小孩兒,時間寶貴,你不覺得自己浪費?” “哈,剛還說一輩子很長,一會兒又短了?”他找她的碴兒。 她笑,索性投降了,作勢拿出錢包,拍出一張鈔票,說:“我說不過你。贊助你一百塊,去找個心理醫(yī)生聊聊吧?!?/br> “我病得重,一百塊哪里夠?”他也同她玩笑,“醫(yī)生看見我肯定會說,你,來得太晚了,如果是十幾歲,可能還有機會能治好,現(xiàn)在年紀這樣大,已經(jīng)沒救了?!?/br> “啊呀,那怎么辦?”她假裝聽到噩耗。 “不是早跟你說過,’他看著她回答,“我得找個人給我做主,時時告訴我怎么做?!?/br> 她愣了愣,終于還是躲過他的目光,又低頭喝酒。 如果他們現(xiàn)在還是十幾歲,一切可能完全不一樣。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她忍不住拿他與葉嘉予比較,仔細想起來是有些奇怪的,她從來沒有把這兩個人放在一起比較過,或許是因為他們簡直就像從兩個世界走出來的,而且,還是兩個永遠不會相交的世界。 正如郁亦銘說過的,葉嘉予是個有擔當?shù)娜耍岩磺卸急池撛诩缟?,塘廈那個大家庭,甚至還有薛璐,他們的期望便也是他的期望,他們的困境也是他的困境,所以他才那么忙,那么累。 而郁亦銘卻恰恰相反,他是活的最輕松的人,可能是打算走得很遠,他總是輕裝上路,什么都不帶,誰都不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