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件事，”丁紹偉將密封在證物袋里的手機提溜到跟前，手機屏幕泛著熒光，顯示出最新接收到的微信消息，“就在顧教授被咱們請進市局的三個小時里，有一個備注名叫‘師父最愛的小因因’的人接連發(fā)來一百多條消息和十幾通未接來電，都快把手機內(nèi)存擠爆了。我覺得不管這個顧琢和郭莉的死有沒有關(guān)系，你都最好讓他給這個‘小因因’回條消息，不然待會兒……”

    沒等他“待會兒”出個所以然來，審訊室里的顧琢突然開口道：“沈警官，我不知道自己的嫌疑洗清沒有，不過就算要繼續(xù)問話，能不能先把手機還我，讓我回個消息？我和別人約好了，不管多忙，每天傍晚都會互發(fā)消息報平安，現(xiàn)在已經(jīng)超出時限三個小時，繼續(xù)‘失聯(lián)’下去，我跟你們可能都會有麻煩?！?/br>
    沈愔：“……”

    就像為顧教授這句話做注腳似的，沈愔的手機突然開始玩命震動，他低頭看了眼，發(fā)現(xiàn)是個不能不接的號碼，于是快步走出審訊室，摁下接通：“喂，趙局？”

    一秒的靜默后，聽筒里傳來市局副局長趙銳的聲音：“我就問一個事：你們今天是不是抓了一個東海大學(xué)姓顧的教授？”

    沈愔和丁紹偉對視一眼，表情不約而同地有些微妙。

    “他和這案子沒關(guān)系，趕緊把人放了，”趙副局長嘆了口氣，“你們這些小年輕啊，有干勁是好事，可也不能顧頭不顧腚，捅了簍子都不知道，還得我們這些老東西給你們兜著底……”

    平生頭一回被人指責(zé)“顧頭不顧腚”的沈支隊眼角抽搐兩下，終于忍不住開口打斷：“趙局，顧琢進市局不過三個小時，還沒問出結(jié)果，你怎么知道他和案子沒關(guān)系？還親自打電話過來？”

    趙銳滿腹的“恨鐵不成鋼”差點順著通話線路洶涌而至：“還‘不過三個小時’，你知道這三個小時里發(fā)生了什么？西山市副市長，甚至省廳領(lǐng)導(dǎo)都打電話到局里，問我怎么回事，為什么無端扣押來本市交流的學(xué)者？你要我怎么回答！”

    沈愔：“……”

    趙銳大約知道這事不能全怪他們，稍稍放緩了語氣：“這個顧琢背景很深，和東海市委還有明氏集團都有些瓜葛，具體的我以后再解釋，你先趕緊把人放了?！?/br>
    東海市委姑且不論，明氏集團卻是航母級的跨國公司，在商界甚至有這樣一種說法，長三角地區(qū)的經(jīng)濟騰飛有一小半是靠明氏支撐的。

    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xué)教授，怎么會和明氏有瓜葛？

    沈愔和丁紹偉交換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轉(zhuǎn)身折回審訊室。片刻后，顧琢跟著他走出來，沖丁紹偉伸出一只手：“手機。”

    丁紹偉想說“這手機是證物，要等調(diào)查結(jié)束后才能歸還”，誰知就在這時，催命的電話鈴聲忽然響了。

    那個瞬間，顧教授的反應(yīng)就像經(jīng)過千錘百煉一樣，不由分說地奪過手機，隔著證物袋摁下接通。下一秒，饒是Pro X0收音效果絕佳，依然傳出一個女子尖利到有些發(fā)顫的聲音：“師父！師父是你嗎？你、你沒事吧！”

    顧琢下意識走遠(yuǎn)兩步，低聲道：“蘭因?！?/br>
    聽筒里的女子聲音陡然低落下去：“……師父？”

    顧琢又往遠(yuǎn)處挪了兩步，一手捂住手機，聲音壓得極低，不知說了些什么，聽筒里的女子逐漸平靜下來，跟他隔著一道電磁信號膩歪個不停。

    丁紹偉豎起一只耳朵，可惜距離太遠(yuǎn)，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聽清，只看見顧琢原本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開，眼角泛起細(xì)細(xì)的紋路，每一絲都盛滿柔和的笑意。

    丁紹偉越發(fā)好奇，邁著小碎步往前湊，身后突然探來一只手，摁住丁紹偉肩膀，把他往后扒拉了下。

    丁紹偉回過頭，對上沈愔冷冰冰的眼睛，兩邊僵持片刻，丁紹偉煩躁地抓了抓頭，呼出一口氣：“真就這么放了？”

    “不然呢？”沈愔面無表情，“趙局親自打來電話，你還敢扣著人不放？”

    丁紹偉：“……”

    他要說一個“敢”字，趙局能把他一悶棍打昏，砌進水泥墻里。

    顧琢一個電話打了十分鐘，總算安撫住那位著急上火的“小因因”，他收起手機，轉(zhuǎn)頭沖沈愔溫文爾雅地頷首道：“你們還有什么要問的嗎？如果沒有，我可以回去了嗎？”

    沈愔吩咐丁紹偉：“帶顧教授去辦手續(xù)，然后你親自把人送回去。”

    丁紹偉登時炸了毛：“為什么是我送？又不是我拘來的！”

    沈愔看了他一眼：“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展示你剛買的glS250最好的機會嗎？”

    丁紹偉繼續(xù)炸毛：“是GLS450！你才二百五！”

    顧琢：“……”

    被忽略在一旁的顧教授實在有點聽不下去，干咳一聲，也難為他，被市局刑偵支隊扣押了三個小時還能笑意如常：“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幾位警官先生也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br>
    沈愔：“……”

    丁紹偉：“……”

    兩位警官先生仔細(xì)端詳顧琢，發(fā)現(xiàn)他臉上的笑容十分自然，既不勉強也不虛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覺得“太晚了，年輕人能不熬夜還是別熬夜的好，早點回去休息吧”。

    一時間，兩位警官先生心里奔騰過無數(shù)匹草泥馬，呼嘯洶涌的腹誹之情左突右竄，匯成一股難以言喻的滾滾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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