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 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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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未然想到了那天晚上,邢況過來找她,可她卻說了很多傷害他的話。她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在他面前毫不講理地發(fā)泄著壞情緒,把在別人面前時沒辦法爆發(fā)出來的負面情緒全都給了他。 她確實是生了病,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好,也不知道到底會不會好。 如果她再繼續(xù)跟他見面的話,她不確定自己還會不會傷害他。 更有可能,說不準她哪天會像那個夢里一樣,死在冰冷的河里,到時候邢況要怎么面對。 她不能把自己的抑郁傾向傳染給他,更何況他以前也生過病,她更不能再害他。繼續(xù)跟他在一起,對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好處。 她一個人在家想了很久,最后接受了邢韋兆的提議,選擇去美國讀書。 自從邢況上次跑出來見她后,邢韋兆增加了看管他的人手,沒過幾天帶他去了南方談生意。 邢況一時沒辦法再來見她,在手機上找她確認過幾次,問她是不是已經(jīng)報了燕城大學。 她每次都回答是。 邢韋兆把關于徐未然的一切消息都封鎖得很好,邢況沒能發(fā)現(xiàn)異常,以為自己只要再熬過這兩個多月,就能跟徐未然在大學里見面了。 他每天都會跟徐未然發(fā)微信,告訴她他都做了什么,看了什么風景,見了哪些人,又跟她說等差不多開學的時候他就會回去,跟她一起去燕城大學。 徐未然很少回復,他從來不會怪她,只會想方設法逗她開心,就算是獨角戲一樣自說自話,也不會停止每天跟她說想她。 到了7月14號那天,他在網(wǎng)上訂了回燕城的機票。本打算悄悄回去,可邢韋兆卻知道了這件事,派人二十四小時監(jiān)視他,沒能讓他趕上回燕城的飛機。 邢況在那個時候發(fā)現(xiàn),他手里沒有權利的話,連跟邢韋兆抗衡的資格都沒有。 他想盡辦法也沒能回得了燕城,眼見著時間快要過去,時針就要指向十二點,他在空曠的大街上撥通了徐未然的電話。 那邊響了很長一會兒才接起來。 徐未然好像是已經(jīng)睡著了,聲音有點兒蔫:“邢況?” “睡了?”他問。 “沒有睡,我在看電影?!毙煳慈粡纳嘲l(fā)上起身,把電視的聲音關小了點。 邢況聽到了點兒背景音,說:“結(jié)局別看?!?/br> “好。”她一直都乖得很。 “吃蛋糕了嗎?” “……吃了?!逼鋵嵥龥]有吃。 “我回去給你補過?!?/br> 他的聲音有點兒啞,應該是太忙,好幾天沒睡過整覺了。 徐未然知道他這兩天都在嘗試著回來,但是都沒有成功。怕他太久沒睡對身體不好,軟軟地勸:“邢況,你去休息吧,我等你回來再過生日,今天過的不算?!?/br> “好,”他說:“你也早點睡。” “嗯?!毙煳慈晃罩謾C,并沒有立刻掛斷,那邊的人也沒有掛斷。 她默了會兒,叫他:“邢況?!?/br> “怎么了?” “你要好好的,”她說:“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可以生病?!?/br> 邢況在電話里笑了下,聲音里依舊帶了些磁,是她每次聽到都會心動的聲音。 “好。” 徐未然也笑了下,眼里擒著淚,還好邢況看不到。 她掛了電話,但并沒有去睡,把電視聲音加大了些,一直把影片看完了。 看到結(jié)局的時候,她仍然哭了。 可是以后不管把電影看多少遍,哭多少次,都不會有個人把她抱進懷里安慰她了。 收到入學通知后,她收拾了東西,準備出發(fā)去美國。 家里的房子她暫時交給了張芳管理,讓張芳幫忙租出去。 “張姨,如果邢況找您打聽我的消息,還請您給我保密?!彼谚€匙交給張芳,臨走時說:“不要告訴他我已經(jīng)不在燕城了。您可以說,我是跟mama一起搬去別的小區(qū)住了?!?/br> 張芳舍不得她這個孩子,因為相倪去世的事,更心疼她小小年紀就沒了爸媽。 “你放心,阿姨都記得了?!睆埛季o緊握著她的手:“孩子,你在外面要一個人照顧好自己。千萬要好好的,知道嗎?” 徐未然含淚笑了笑:“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谷睿收到了消息,過來送她去機場。 他算是跟徐未然一起長大的,一直都覺得這丫頭性格軟糯,為人乖巧,就該一生都順風順水,那些不好的事情,再也不會發(fā)生在她身上了。 沒有想到她會在失去父親后,連母親都失去。高考也受到了影響,只能選擇出國去上學。 “你到了國外要小心,一個人不要走夜路,遇到什么事就跟我說,”一路上谷睿都在不放心地叮囑:“還有,錢要是不夠花也要告訴我,不能一個人強撐著。 徐未然笑笑,說:“你放心,我媽把錢都留給了我,我不會缺錢的?!?/br> 谷睿見她已經(jīng)能正常地提起相倪了,覺得她應該不再傷心了,暗暗松了口氣。 “這里的房子我會幫著張姨租出去,”他說:“你在國外就好好讀書,別的都不要想,錢的事也不要擔心。這里的房子是學區(qū)房,肯定能租個好價錢,到時候我會把租金轉(zhuǎn)給你?!?/br> “好?!?/br> 到了機場,谷睿目送著徐未然去了登機口,忍著眼淚跟她揮手道別。 飛機起飛,帶著徐未然離開燕城,飛往她不熟悉的國度。 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回來。 她望著窗外流離失所的云,心里默默地想,她這輩子已經(jīng)是過不好了。 只希望邢況能過得好。 第1章 ??冬雪 燕城大學開學前幾天,邢況從南方飛回來,去徐未然家里找她。 徐未然家里的門大開著,里面有人在那里看房子,張芳在旁邊陪同。 看見邢況,張芳趕忙把他帶到一邊,不自然地笑了笑,問他:“你怎么來了?” 邢況瞥了眼在看房子的一對中年夫妻,預感到了什么:“未然呢?” “未然……未然她……她搬家了?!睆埛疾簧瞄L撒謊,話說得磕磕巴巴:“她讓我告訴你,她跟她mama暫時要搬出去一陣子,讓你不要找她。” 邢況霎時變了臉色,走出去給徐未然打了幾個電話。那邊卻一直提示關機,微信也聯(lián)系不到她。 從那天以后,徐未然就像是消失了一樣,不管邢況怎么滿世界找她,都找不到她的下落。 他心口像被人活生生剜去了一個洞,血淋淋的口子里又被填上了一塊千年萬年都化不開的寒冰,一種透骨的冷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 他無數(shù)次去找張芳詢問徐未然的下落,每次都問不出什么來。 谷睿再過幾天就要去外地上學,想盡快幫著把徐未然的房子租出去。帶租客過來的時候,他遠遠地看見了陰魂不散的邢況。 最近房子一直租不出去,完全是因為邢況從中作梗。谷睿氣不打一處來,惡聲惡氣地問他:“你到底是想干什么?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未然她不會回來了,你一次次地來有意思嗎!” 邢況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睡過覺,一雙眼睛通紅,眼里滿布著血絲。 他走過來一把揪住谷睿衣領:“未然到底去了哪兒,我問你她到底去了哪兒!” “她去了哪兒跟你有關系嗎,你還在乎她嗎!” 谷睿甩開他的手,忍耐了這么久的不滿終于爆發(fā)出來:“你有真的關心過她嗎,她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她身邊嗎?你是不是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她mama已經(jīng)死了,她哭得快暈過去的時候你在哪兒呢?那么多天,那么多天你連一個電話都沒給她打過,讓她一個人給她mama辦喪事。而你那時候在干什么,你在陪著你那位未婚妻,你們所有人的小公主!” 邢況瞳孔驟然緊縮,渾身的力氣在那一刻被抽走,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徐未然在那年夏天,失去了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她承受著毀滅性的打擊,卻不肯把這件事情告訴他,而是選擇悄無聲息地離開他。 從那天后,邢況開始酗酒,整夜整夜地抽煙。不能太清醒,但凡清醒一點兒,渾身就有種刀劈斧鑿般的疼。 他好像變回了幾年前的那個邢況,甚至比那個時候的邢況還要頹唐。幾年前的時候,他的病還是能好的??墒乾F(xiàn)在,他像是已經(jīng)病入膏肓,根本沒有好轉(zhuǎn)的希望。 秋瓊擔心得哭了幾場,開始抱怨邢韋兆:“你不是說只要未然走了,邢況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可你自己看看,他現(xiàn)在都快死了,是你親手把他害成這個樣子的!” 邢韋兆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以為邢況再怎么喜歡徐未然,對她的喜歡也只是那種很淺顯的感情,隨著時間過去總會忘掉。誰在年少的時候沒有喜歡過人,當時覺得刻骨銘心,后面漸漸都會忘記。 但是邢況這幾天的表現(xiàn)讓他意識到他是錯的。 邢況對徐未然的感情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對他來說,徐未然就像是必不可少的藥。她消失以后,他就像是罹患絕癥的病人,渾身都透著死氣。 邢韋兆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失去這個兒子,在一天去東湖別墅找到他,開門見山地說:“徐未然是我送走的。” 邢況的眼睛動了動,抬起來,徑直看著他。 他從沙發(fā)里起身,走到邢韋兆面前,一字字地問:“你說什么?” 自從費雯死了以后,邢韋兆跟邢況的關系急遽惡化。他幾乎沒有再關心過這個兒子,為了生意帶著秋瓊跑去了國外,把邢況一個人丟在了家。現(xiàn)在他恍然發(fā)現(xiàn),邢況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長到了這么大,個子比他都要高了。 “徐未然是我送走的,”邢韋兆告訴他:“當然也是她自己愿意走的,我沒有強迫她。你到現(xiàn)在應該還不知道,相倪的死影響到了她的高考,她根本就沒辦法去燕城大學。如果不是我替她聯(lián)系了國外的學校,她未來根本就不知道能怎么辦。” 邢況眉目陰冷,渾身都是戾氣:“她在哪兒?” “我不會告訴你她在哪兒,你可以自己去找她,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找到她?!?/br> 邢韋兆多少還算了解自己這個兒子,故意拿話激他:“你也該知道我的手段,只要邢氏集團的權利還在我手上,你就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不想讓你找到她,你就根本不可能知道她的下落。你不服的話盡可以試試?!?/br> 邢韋兆往沙發(fā)里坐了下來,不緊不慢地掏出一根煙點燃:“當然,如果你哪天從我手里把權利都搶了過去,把邢氏集團變成你的私有物品,那你想找個人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邢韋兆抽了口煙,說:“我一直都小看了你,沒想到我邢韋兆還真能生出一個高考狀元。你既然拿到了燕城大學的錄取書,那你就好好去讀,讀出一個結(jié)果給我看看。我沒你這么好的本事,能接受燕城大學的教育,你在這一步上就比我這個做父親的強。 “照你的資質(zhì),用不了幾年,我應該就要退居二線了。到時候,我就算再怎么看不上徐未然,也沒辦法在你們兩個中間搞破壞了,你想跟她戀愛,想把她娶回家,我都不會再管,也沒有能力再管。權利在誰手上,誰就是有話語權的一方?!?/br> 他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兒子,說:“所以,你是要繼續(xù)這么頹唐下去,不人不鬼地活著,還是振作起來想方設法打敗我,你可以自己選。我相信,就算是徐未然,她也不想看到你變成現(xiàn)在這樣。” 李章和錢蒙等人前幾次過來看邢況,他還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好像魂魄都隨著徐未然的離開而被抽離了。 可是今天再來看他,他們發(fā)現(xiàn)邢況變得正常了很多,沒有再醉酒,屋子里也沒有濃重的煙味了。他甚至有心情去理發(fā)店修剪了頭發(fā),剪短了快要蓋住眼睛的劉海,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很多。 畢宇航放心下來:“這才對嘛,一個女生而已,真不值當況哥你這樣。” 錢蒙懟了畢宇航一肘子,低聲警告他:“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