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嬌娘忙完這才回到了書房，她一邊用汗巾擦拭雨水一邊坐在椅子上，想著要不要繼續(xù)寫字，實(shí)在是這雨下的太大，雷聲也轟隆隆的，叫人沒辦法安靜下來。

    忽然間吳嬌娘就覺得有些奇怪，齊衍怎么沒動靜呢？她看了一眼，見他坐在案桌上一動不動的，似乎成了巖石一般。

    實(shí)在是太安靜了，吳嬌娘下意識地就不敢發(fā)出動靜來。

    等著躡手躡腳的靠過去，見齊衍雖然看似和平時一般，但是仔細(xì)去看見他死死的盯著案桌上的書，衣袖下的拳頭握緊，幾乎要把握著的筆給捏碎了。

    這是怎么了？

    突然間，又一聲雷響，吳嬌娘自己也嚇了一跳，再一看齊衍，啪嗒一聲，把筆丟在了地上，吳嬌娘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想要開口詢問，突然間就又猶豫了起來，齊衍要是真想說剛才就說了，又何必這般忍著？顯然是不愿意讓她知道。

    吳嬌娘想起齊衍的性情來，原本就驕傲自負(fù)，最是怕被人瞧見自己這個模樣吧？其實(shí)怕雷雨也沒什么，人都有七情六欲，有喜好和恐懼。

    吳嬌娘想了想，輕聲說道，“大爺，這雷打的可真嚇人。”

    吳嬌娘靠著齊衍坐了了下，“我以前住在廚房里，那屋子你也見過，窗子漏風(fēng)，更不要說隔音了，打雷的時候格外的響，還有雨水滴落下來。”

    吳嬌娘的聲音軟軟的，在安靜的雨夜里顯得格外溫柔。

    齊衍握緊的拳頭漸漸松開，吳嬌娘趁勢和他五指相扣，膽子也大了起來，側(cè)身靠在他的肩膀上。

    齊衍感覺到吳嬌娘嬌軟的身子，還有她慣常用的玉蘭發(fā)油的味道，那是吉祥給她梳頭的時候擦的，又聽到她的聲音，身子漸漸的放松了下來。

    又一聲雷響，齊衍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起來，吳嬌娘紅著臉，卻還是俯身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身，隨即窩在了他的懷里。

    齊衍的身子又漸漸的放松了下來，吳嬌娘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兩個人靜靜的靠在一起，都沒有說話，屋內(nèi)只有一盞燈，散發(fā)著溫暖的橘紅色的光澤來，屋外雷聲轟鳴，雨勢漸大，卻似乎影響不到這里。

    萬姑姑端著茶水來，怕是被雨淋了特意讓如意打著傘不說，還用帶蓋子的食裝著，等到了門口卻是沒有說話，而是靠在外面聽了聽里面的動靜。

    或許是被貶出宮那一天是雷雨夜的原因，也或者湊巧元皇后故去的那個晚上同樣也是雷雨夜，一到這個日子，齊衍都會發(fā)一頓脾氣，基本屋里沒有什么能幸存的，一開始她只當(dāng)是心情不好，怕是渴了，讓人去送茶水，結(jié)果那兩個侍女也差點(diǎn)被打死。

    再后來，齊衍不喜，萬姑姑就沒有人讓外人伺候過，一到這時候都會躲在屋外守著…… 這會兒，萬姑姑心里又是擔(dān)心，但是又不敢進(jìn)去。

    如意見萬姑姑小心翼翼的，要是旁人早就好奇了，她卻只當(dāng)沒有看到一般，她也是在侯門里當(dāng)過差事的，知道不該問的就不要問，不該知道就不要去窺探。

    萬姑姑見如意十分的穩(wěn)當(dāng)，心中越發(fā)的喜歡了，覺得這個人倒是可以繼續(xù)用了，又在外聽了半響，奇怪的是里面卻沒有一點(diǎn)動靜。

    難道吳姨娘她被大爺……

    萬姑姑搖了搖頭，那吳姨娘可是大爺看中的人，平時也能看出歡喜來，但是想了想大爺?shù)钠?，還是沒底，最后鼓起了勇氣往里一瞧，頓時就松了一口氣了。

    齊衍和吳嬌娘抱著，應(yīng)該是齊衍抱著吳嬌娘，兩個人雖然沒有言語，但是齊衍的情緒似乎安穩(wěn)了下來。

    萬姑姑以前還當(dāng)齊衍回了宮里，看到那些名門閨秀們，就會忘了吳嬌娘，這會兒卻是覺得，或許是她小瞧了吳嬌娘了。

    雨下了一夜，一開始是吳嬌娘拉著齊衍的手，再后來則是齊衍拉著她的，兩個人抱在一起，就睡了過去。

    第二日倒是晴空萬里，就是地上濕潤一片，院子里的石榴樹上都是雨水，晃一下就會落下許多雨珠子來。

    吳嬌娘起身，吉祥正給她梳頭，正好可以看到石榴樹，以前還要等著鄰居來送，這會兒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吃了，喊了如意去摘，說道，“挑上面那個?！彪S即想起隔壁的蘇夫人來，道，“記得摘一些送到隔壁去?！?/br>
    吳嬌娘發(fā)現(xiàn)自己倒不是一個大方的人，送石榴給蘇夫人自然不是好意，就是想故意氣一氣她。

    如意自然不知道蘇夫人和吳嬌娘之間的恩怨，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起身麻溜去摘石榴去了，不過一會兒就送了兩個個大又紅彤彤的石榴過來。

    吳嬌娘掰開石榴，里面都是紅寶石一樣的晶瑩的果rou，她先掰到碗里去，等著湊一碗了在一口氣吃掉，那果rou在嘴里咬碎被爆開汁水來，就是石榴特有的清甜味道。

    齊衍額頭上的碎發(fā)還濕著，顯然是剛漱洗完，早上他要早起去練劍，一開始吳嬌娘還跟著起來去伺候，再后來實(shí)在是困頓…… 齊衍到?jīng)]堅(jiān)持讓她去，吳嬌娘也就偷懶了。

    等著齊衍走過來，看到碗里滿滿的果rou，還當(dāng)是吳嬌娘給自己撥剝的，放到手上吃了起來。

    吳嬌娘，“……”

    等著齊衍看到吳嬌娘惋惜的眼神，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猶豫了下就從旁邊拿了另外一顆石榴，開始剝果rou，他手指纖長，剝石榴動作倒是非常好看，等著剝了一碗遞到了吳嬌娘的跟前說道，“吃?！?/br>
    吳嬌娘很是驚喜，心里甜滋滋的。

    隔壁蘇夫人正在收拾行囊，她雖然想開了，但畢竟節(jié)儉慣了，看這個被褥也不錯，畢竟才用了三年，看那個銅鏡也不錯，是她成親時候帶來的嫁妝，不知不覺中就收拾了好幾個箱籠出來。

    桃兒看著忍不住咂舌，嘀咕道，“夫人，要怎么把這許多東西帶到京城去呀？”隨即又想起一件事來，道，“夫人，大公子不是不讓您入京嗎？”

    結(jié)果這話還沒說完就聽蘇夫人氣的吐了一口吐沫，說道，“他不讓，我就不去？憑什么，我可是他老娘，沒道理讓那個賤/貨在京中享福，讓我一個人在這里受苦?！?/br>
    桃兒是蘇老爺帶來的，正是那位王姨娘買來的丫鬟，其實(shí)桃兒有些怕王姨娘，那個人雖然臉上一直帶笑，但卻是個笑面虎，之前還說她可憐，讓她安心在蘇府做事，她還當(dāng)遇到了好人了，十分賣力的做事，誰知道一轉(zhuǎn)眼就讓蘇老爺把她送到了鄉(xiāng)下伺候蘇夫人。

    當(dāng)然蘇夫人也不是個好脾氣，只是蘇夫人沒有王姨娘那般叫人看不透。

    正在這時候有人來敲門，桃兒去開門，看到門外站著一個美貌的婢女，一時愣住，道，“姑娘，你找誰？”

    “我是隔壁如意，我們姨娘讓我來送石榴?！?/br>
    桃兒就領(lǐng)著如意去了廳堂，因?yàn)樵谑帐靶心?，廳堂里空空蕩蕩的，看著頗為寒酸，只是桃兒卻像是沒有感覺一般，大聲對蘇夫人說道，“夫人，這是隔壁的如意?！?/br>
    蘇夫人一看如意，頓時臉就黑了，這隔壁到底是什么人家？管事婆子是那樣的，這找的丫鬟也是，模樣端正不說，行止更是大方，倒是襯托的她像是鄉(xiāng)下人一般。

    如意福了福，說道，“蘇夫人，這是我們姨娘讓我送來的石榴?！?/br>
    蘇夫人氣笑了，好你個吳嬌娘，倒是長本事了，還知道故意來氣她，冷著臉?biāo)妥吡巳缫狻?/br>
    等著一回頭就看到桃兒正在剝石榴，剝石榴的時候少不得會被粘在手上，她就忍不住舔了下，看到蘇夫人看著她，嚇了一跳，忙道，“夫人我沒偷吃，不過這石榴怪甜的?！?/br>
    都是丫鬟，怎么就差上這許多？

    吳嬌娘就是想告訴她，自己雖然離開了蘇家，但是這會兒可是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至于這以前想吃又吃不到的石榴，也是可以隨意吃了。

    因?yàn)橐郧案舯谒土耸襁^來，她都會緊著兒子先吃，然后是她和女兒蘇春梅，最后才輪到吳嬌娘，確實(shí)不多了，也就一小塊而已。

    蘇夫人冷著臉，心中罵道，再如何也不過一個妾而已，還能翻出什么浪花來？

    第二十九章

    院子里的石榴樹葉開始泛黃, 風(fēng)也有了涼意，一轉(zhuǎn)眼就到了深秋。

    吳嬌娘起床后覺得有些冷，瑟縮了下身子, 如意是個眼尖的, 馬上就說道，“姨娘, 這天氣也開始冷了, 不如換了厚一點(diǎn)的秋衫吧?！?/br>
    夏季的衣服不是輕薄的紗就是涼快的杭綢，這會兒穿了確實(shí)是不合適了。

    吳嬌娘點(diǎn)頭, 問道，“大爺呢？”

    “一早就去練劍了?！?/br>
    吳嬌娘早就猜到了, 點(diǎn)了點(diǎn)頭，見如意拿了幾件衣裳過來叫她挑選, 指了個姜黃色的褙子，只是等著上了身就覺得不太舒服，她再仔細(xì)一瞧，臉一下子就紅了。

    之前在蘇家日子過得艱難，吃的并不好, 入了齊府之后吃穿用度自然是極好的，每頓飯菜都是有雞鴨魚rou不說, 還有許多少見的珍品，這才算是真正過上好日子。

    吳嬌娘今年正是二八，身子還在長，吃的好，又加上過的安逸, 身子就抽條了, 除了身高外…… 胸也是鼓鼓的, 以前穿著正合適的衣服，如今卻是一副要把衣服撐破的模樣。

    如意也發(fā)現(xiàn)了，暗叫糟糕，隨即想起箱籠里有幾件寬松的衣裳，說道，“這件小了，奴婢去給你姨娘拿別的衣裳吧?！?/br>
    等著如意走后，吳嬌娘在銅鏡前面看半天，她又不是不知世事的姑娘，知道男子多半是喜歡這種豐腴的模樣，一時忍不住想到，齊衍會喜歡嗎？

    這么一想臉就更紅了！

    兩個人雖然一直都很親近，但卻是還沒圓房，吳嬌娘也是有些發(fā)愁，但是她總不能教齊衍去圓房吧？

    正在這時候外面?zhèn)鱽砟_步聲，吳嬌娘一回頭就看到齊衍走了進(jìn)來，他手里提著劍，穿著一件玉色的短褐，他似乎也長高了一些，背對光行來，那光影像在他身上度了一層金，長身玉立的，當(dāng)真是叫人移不開視線來。

    吳嬌娘在看齊衍，齊衍自然也在看她，他一眼就看到吳嬌娘的胸口，因?yàn)槔盏碾y受，吳嬌娘解開胸口的一個系帶。

    夜里兩個人時常摸索親近，睡前總是會親了又親，但畢竟是晚上，和白日里看到又是不同，加上這衣服擠得…… 齊衍的目光漸漸的變得深沉。

    “大爺？”

    吳嬌娘見齊衍的目光一直盯著胸口，臉更紅了，下意識就遮住了胸口，說道，“這衣服是按照之前的尺寸做的，倒是小了。”

    齊衍沒有說話，徑自的走了過來。

    如意選了幾件寬松的衣裳，想著自己也真是粗心，之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不過夏季的衣裳為了透風(fēng)，做的都比較寬松，倒也不是很明顯。

    等著她回到了屋里，正要進(jìn)去就透過窗戶看到齊衍的身影，她就停住了腳步，先往里瞧了一眼，結(jié)果臉一下子就紅了。

    吳嬌娘沒想到齊衍會這般喜歡，她被齊衍帶到了床上…… 兩個人耳鬢廝磨，彼此親近，白日的光線充足，倒是看到更清楚了。

    吳嬌娘的身上的膚色很白，在陽光下像是羊脂玉一般，簡直讓齊衍愛不釋手。

    如意紅著臉守在門口，萬姑姑等著半天也不見兩個人去用膳，就特意過來看看怎么回事，結(jié)果看到如意這般神態(tài)，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兩個人青春正好，耳鬢廝磨是在是正常不過了。

    萬姑姑使勁兒的安慰自己，讓自己想開點(diǎn)，大爺也就是現(xiàn)在能過的自在點(diǎn)，等著回了京，規(guī)矩重，事務(wù)繁多，自然不能如現(xiàn)在這般。

    想到回京就又忍不住嘆氣，這馬上就要入冬了，天氣也漸漸的冷了，宮里怎么還沒消息呢？難道她猜錯了？

    ***

    秋季正是打獵的時候，集市就多了許多野味，這一日午膳做的是野雞菌菇湯，還有紅/燒兔子rou，素菜則有吳嬌娘喜歡吃的素三絲，清湯菘菜之類的。

    吳嬌嬌尤其喜歡野雞菌菇湯，吃起來非常的鮮，自己喝了一碗不說，還給齊衍盛了一碗，說道，“大爺，這個好喝?！?/br>
    齊衍在吃上倒是沒挑剔過，只要吳嬌娘遞給他的都會吃。

    吃過午膳，喝了茶，吳嬌娘就有些困頓了，想著睡午覺歇會兒，誰知道居然有人來拜訪，如意說道，“那位姑娘說她是徐家繡坊的三小姐?！?/br>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徐家繡坊的徐如春，雖然在一個鎮(zhèn)子上，但畢竟各有各的事情，一直沒見過面，吳嬌娘自然喜不自禁，叫人把徐如春領(lǐng)到了廳堂。

    徐如春是給蘇夫人送衣裳的，趙全家的還擔(dān)心蘇夫人故意找茬，誰知道蘇夫人倒是挺痛快的付了銀子，說是定了日子，過幾日就要去京城了，就差這衣裳了。

    吳嬌娘記得前世蘇夫人為了兒子蘇春和一直呆在鄉(xiāng)下，隱忍了一輩子，讓那位王姨娘在京中猶如正牌夫人一般，過的十分風(fēng)光。

    她的苦心倒也沒有白費(fèi)，蘇春和最后做到了首輔，正可謂蘇家一門的榮耀，是要寫進(jìn)族譜里的人物。

    吳嬌娘不是寬厚的人，別人待你不好，你卻還想著什么得到人處且饒人之類的，她覺得就應(yīng)該以牙還牙才是。

    蘇夫人這一次入京，會在王家掀起滔天巨浪來，那王姨娘是個頗有心計的，又怎么會讓蘇夫人壓在她上頭？兩個人斗起來，那蘇春和的好日子也算是到頭了，一想到這些就覺得格外的痛快。

    吳嬌娘想著蘇夫人入京的事情，徐如春也正打量著吳嬌娘，這才幾個月不見？吳嬌娘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膚色白皙，滿面笑容的，似乎過的很安逸，而且這穿的應(yīng)該是江南的妝花緞子，一匹就不少銀子…… 徐如春原本準(zhǔn)備跟吳嬌娘說一說繡娘比試的事情，這會兒卻是說不出口了。

    徐如春發(fā)現(xiàn)，吳嬌娘已經(jīng)不需要做繡娘了。

    唯一讓她擔(dān)心的是，以后齊公子娶了正室該是如何？

    “嬌娘，看到你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br>
    看著徐如春欲言又止的模樣，吳嬌娘其實(shí)都明白，但是她也不能跟徐如春說出齊衍的身份，兩個人又閑聊了一會兒，徐如春就準(zhǔn)備走了。

    徐大娘子身子不太舒服，徐如春接了母親手中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不能待太久。

    吳嬌娘很舍不得徐如春，這會兒已經(jīng)是九月底了，也就是這一二個月的事情，馬上就有人會來接他們回京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