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徐如春恐怕沒有機會見面了。

    等著徐如春走的時候，吳嬌娘送她到了門口說道，對著徐如春說道，“以后你要有什么難處了，記得來找我?！?/br>
    徐如春并不知道這是一個能帶給她翻天覆地變化的承諾，道，“你也一樣，要是過不下去了…… 瞧我，說的什么話，總之你什么時候回繡坊我都是高興的?！?/br>
    徐如春還是沒忍住說了出來。

    吳嬌娘忍不住笑，這才是徐如春的性子，鄭重的點了點頭。

    過了幾日，隔壁的蘇夫人果然走了，走之前還不忘跟鄰居們說自己要入京去，兒子派人接她去享福了，聽著大家的奉承話，蘇夫人這才心滿意足，仿佛爭了一口氣一般的走了。

    隨著年底越來越近，吳嬌娘卻是有些坐立難安了起來，因為她實在是想不出來，前世齊衍到底是什么時候被行刺的，只依稀記得是在宅子里。

    這么一想就好幾日沒睡好覺，齊衍還當(dāng)她病了，差點喊了郎中給她看病。

    下午，吳嬌娘在練字，在齊衍嚴(yán)格的要求下，加上吳嬌娘自己也愿意學(xué)，進(jìn)步神速，那三字經(jīng)已經(jīng)學(xué)了一半，就是字一直寫不好，歪歪扭扭的跟毛毛蟲一般。

    吳嬌娘本來還覺得今日新學(xué)的生字寫的不錯，結(jié)果一扭頭在看齊衍寫的，筆走龍蛇，灑脫異常，就覺得自己這可真是沒法看了。

    隨即又想到刺客的事情，忍不住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齊衍抬頭，略帶幾分嚴(yán)苛的說道，“身子不舒服就要看郎中，不能因為怕吃藥就不看了?！?/br>
    吳嬌娘哭笑不得，原來齊衍以為她是討厭吃藥…… 不過想一想她卻是怕吃藥，忍不住問道，“大爺，你是怎么知道的？”

    齊衍低下頭來，似乎是不愿意讓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就在吳嬌娘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卻聽他說道，“你總是會把藥汁倒在后院里的墻角里不是？”

    有幾次吳嬌娘因為冬日出外勞作，得了風(fēng)寒，當(dāng)時病的很重，蘇夫人雖然心疼銀子，但是也怕吳嬌娘病死了，一邊罵她一邊請了郎中，開了幾副藥，吳嬌娘只喝前面的幾副，稍微好了些就不吃了，偷偷的倒在墻角里。

    吳嬌娘頗有些意外，問道，“大爺，你是不是總偷偷打量我？”

    “湊巧看到而已。”

    吳嬌娘也就是隨口一說，到?jīng)]有在意，又道，“大爺，我沒有不舒服?！?/br>
    “到底是怎么了？”

    吳嬌娘走過來，說道，“大爺，他們說什么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妾身一直想外面瞧瞧，就是以前沒有機會?！?/br>
    吳嬌娘想著既然不知道什么時候發(fā)生，但是確定是在宅子里，那就干脆先離開這里，就可以避開禍?zhǔn)虏皇牵?/br>
    第三十章

    祁陽縣靠著北邊, 天氣要比京城冷的多，特別是日夜溫差大，這會兒才入秋卻要蓋上厚被褥了, 萬姑姑一大早就讓吉祥如意兩個丫鬟把之前的被子拿出來晾曬。

    只是那被子厚重, 加上齊衍喜歡寬一點的被褥，萬姑姑抱著頗為費力, 忽然一只手出現(xiàn)在她的前面, 然后被褥就被人拿走了。

    “晾在這里？”

    原來拿走被褥的是江敦，他人高馬大的, 拿著這被褥卻是輕巧的很，指著院子里的晾衣架問道。

    “是, 有勞江護(hù)衛(wèi)了?！比f姑姑客氣的說道。

    等著晾完，江敦就指了指一旁的雜物間說道, “萬姑姑，我有事要跟你商量?！?/br>
    萬姑姑就知道有事，江敦不會無緣無故的到后罩房這邊來。

    等著萬姑姑走進(jìn)去，屋里就他們兩個人，如意和吉祥還在外面曬被褥, 這距離倒也聽不到兩個人對話。

    江敦說道，“萬姑姑, 能不能勸大爺搬走？”

    萬姑姑一驚，問道，“江護(hù)衛(wèi)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江敦?fù)u頭，說道，“大爺在這里也住了三年了吧？實在是太久了, 加上最近事多, 總覺得不太妥當(dāng)。”

    這還是萬姑姑第一次聽到江敦說這么多, 但是同樣也證明，京中必然有了什么變故，不然也不會讓江敦這般著急。

    只是要讓江敦失望了，她怎么能勸得動齊衍？

    之前也不是沒說過，畢竟之前在別的地方，最多也就是住二年…… 她苦笑著說道，“江護(hù)衛(wèi)，大爺那脾氣你也是知曉得，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回頭，去年連住處都找好了，就等著大爺點頭就收拾東西走了，結(jié)果大爺就是不肯。”

    江敦顯然也知道這情況，說道，“此一時彼一時，或許可以問問吳姨娘？”

    萬姑姑一聽就沉默了下來，心里雖然泛酸，但是不得不說，齊衍對吳嬌娘還真是有些不一樣，不說的別的，用膳就能看出來，平時只要吳嬌娘在就吃的很多，要是不在，甚至懶得多吃一口。

    “那我去試試?！?/br>
    “有勞了?！苯卣f道。

    這會兒一入夜就冷了，吳嬌娘愛上了喝湯，喝的胃里暖烘烘的非常舒服。

    晚上如意做的是老鴨筍干湯，吳嬌娘喝了一口就覺得滿口鮮香，隨即盛了一碗給齊衍說道，“大爺，你嘗嘗看，今日的湯做的很鮮?！?/br>
    齊衍接過，面無表情的喝了一口，只道，“你每日都這么說?！?/br>
    齊衍很少在用膳的時候說話，還是這種話，吳嬌娘到?jīng)]覺得尷尬，反而說道，“妾身是真的覺得好喝?！?/br>
    吳嬌娘的聲音軟軟的，在夜色中格外的好聽，齊衍低下頭來繼續(xù)喝湯，倒也沒再說什么了。

    萬姑姑在一旁看在眼里，心里想著，或許還真是要靠著吳嬌娘來勸說齊衍了。

    等著用完了晚膳，趁著齊衍去梳洗，萬姑姑終于找到了機會單獨跟吳嬌娘說話，就把之前江護(hù)衛(wèi)的都說了，當(dāng)然說的比較委婉。

    “姨娘聽了不要害怕，大爺有個仇家，一直在找大爺，所以我們在一個地方住一段時間就會走，但是大爺卻不肯走，姨娘也知道大爺?shù)男宰?，奴婢就是把嘴磨破了也不見大爺同意，這會兒恐怕只有姨娘能說動他了?！?/br>
    這還是萬姑姑第一次這般低聲下氣的求著吳嬌娘。

    吳嬌娘一直都能感覺到萬姑姑的驕傲，倒也不是說萬姑姑對她不好，其實萬姑姑在明面上做的非常到位，讓人找不到一點錯處，但就是能讓人覺得不易親近。

    不過吳嬌娘到?jīng)]有在意，她見多了那種表里不一仗勢欺人的仆婦，就比如前世蘇夫人身邊的一個婆子，正是蘇春和的夫人王氏送來的伺候蘇夫人，但卻仗著自己是從京中來的，又是伺候過王氏的婆子，頗為拿喬，一直待她十分苛刻。

    萬姑姑也就是心里不服氣吧？但是卻沒有任何的壞心眼，不過想想也是，畢竟齊衍是皇太子的身份，她確實是高攀了。

    萬姑姑見吳嬌娘一直沒說話，忍不住皺眉，心想難道嚇到她了？她就知道像吳嬌娘這般沒見過世面的村姑是經(jīng)不住事的，不過一個仇家就嚇到了？

    結(jié)果聽吳嬌娘道，“原來是這樣，不過也真是湊巧，我昨日還和大爺說想要出去走走，畢竟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不是？大爺也同意了。”

    這也太湊巧了吧？

    吳嬌娘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齊衍身邊當(dāng)真是臥虎藏龍的，居然想到一起去了。

    “大爺同意了？”

    吳嬌娘鄭重的點頭，說道，“正是，萬姑姑，你快去準(zhǔn)備下，天冷了就不好出門了，趁著這幾日還暖和就多去幾處地方玩。”

    萬姑姑高興地的不行，真心誠意的說道，“可真是…… 居然和姨娘想到一處去了，姨娘放心吧，奴婢這叫叫人去收拾行囊?！?/br>
    等著萬姑姑出門，一陣?yán)滹L(fēng)出來，她裹了裹身上的外衣，看了眼外面，見江敦朝著她望了過來，顯然實在等消息，她肯定的點了點頭，江敦依然面無表情，但是萬姑姑就是能感覺到他松了一口氣。

    顯然江敦也是和她一般擔(dān)心。

    看著升到半空的月亮，萬姑姑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大爺為什么會這般痛快的答應(yīng)了？會不會是因為…… 他留在這里難道是為了吳嬌娘？

    萬姑姑搖了搖頭，卻是覺得不太可能，只是這個想法一旦生根就難以消除，越想越是覺得所有事情都十分吻合。

    屋內(nèi)，吳嬌娘正在看輿圖，見齊衍漱洗完走過來，膚色顯得干凈透徹，眉眼如畫，十分的養(yǎng)眼，吳嬌娘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齊衍倒是如常，倒不是他自負(fù)，無論他在哪里，總是備受數(shù)目，早就習(xí)慣了。

    “在看什么？”

    等著齊衍坐下來，吳嬌娘就順勢靠了過去，又見他膚色實在是好，忍不住偷偷的親了一口，正紅著臉要往回縮，卻是被齊衍一把抓住就往懷里帶，然后按住結(jié)結(jié)實實的吻了過去。

    好一會兒兩個人才開始安靜了下來，吳嬌娘紅著臉從坐在齊衍的腿上，耳邊全是齊衍的氣息，聽到他說道，“在看輿圖？想好去哪里了沒？”

    吳嬌娘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畢竟齊衍在這里住了許久，顯然是很喜歡，誰知道他倒是很痛快的答應(yīng)了。

    而且和萬姑姑他們也想到一處去了，她想著這一世齊衍就不會傷到腿了吧。

    ***

    徐如春最近忙的焦頭爛額的，徐大娘子病了，找了錢郎中過來診脈，說是勞累過度，以前年輕的時候可以熬著，這會兒卻是不行了，說的徐如春這個做女兒心里很是愧疚，她似乎一夜間她就長大了，開始接手繡坊的事情。

    以前徐大娘子當(dāng)家的時候，趙全家的是管著賬目和采買，正是徐大娘子的左右?guī)褪?，這會兒當(dāng)家的是徐如春，沒道理換人，但是她和徐如春總是有些不對盤。

    徐如春原本就因為吳嬌娘的事情對趙全家的頗多想法，趙全家也是覺得苦不堪言，自己一心一意的為了繡坊，徐如春怎么就不明白呢？

    這一日趙全家的從外面回來，第一件事就開始看賬，發(fā)現(xiàn)蘇夫人那一份果然沒入賬，舒了一口氣，又有些得意，三小姐一直都覺得她小肚雞腸了，但是并不明白，她只是看多了那些齷蹉的勾當(dāng)，知道有些人真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而已。

    她當(dāng)時就說蘇夫人興許是故意來找茬的，等著做了衣裳送過去，挑剔一番，就退回來，他們就是白做工了。

    徐如春正在廳堂里見一位特殊的客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和吳嬌娘有過婚約的張升，他這會兒穿著一件半舊的藏青色直裰，戴著方巾，一副讀書人多打扮，倒是沒有之前的懶散了。

    因為剛剛?cè)?，臉色還是有些發(fā)白，整個人也非常的消瘦，那衣服應(yīng)該是以前的，穿在身上顯得格外空。

    “張大哥，喝茶?！?/br>
    張升看了眼茶水，倒不是那種茶葉碎末，是好茶葉，可見是真心誠意待客的，一時有些愧疚，他是為了吳嬌娘的事情來的。

    他其實為了吳嬌娘好，怕自己不能人道害了她，但卻沒想過她會做妾，再一打聽吳嬌娘的處境，頓時就覺得或許是自己太過理所當(dāng)然了。

    吳嬌娘去買rou的時候，徐如春也跟著去了幾次，一來二去的兩個人就熟悉了，張升不能直接去找吳嬌娘，畢竟她已經(jīng)嫁了人，他這身份也委實敏感，更是應(yīng)該避嫌，就只能來找徐如春了。

    張升還當(dāng)徐如春會埋怨他，誰知道倒是十分的平和，還真心實意的招待他。

    “其實說什么都是已經(jīng)晚了，就是想著……”張升拿了一個東西出來，是用紅綢包著的銀手鐲，看著應(yīng)該是用了許久了，有些發(fā)黑了，他道，“這是信物，以后吳姑娘要是…… 用得上我張升的時候，我定當(dāng)不會退讓?！?/br>
    徐如春頗有些意外，她其實是一直都有些瞧不上張升，覺他這個人太過傲慢自負(fù)，傷了吳嬌娘，要不是他悔婚，吳嬌娘又怎么會給齊衍做妾？就算齊衍是個少見的俊俏模樣，但是還是個妾不是？

    但是看到他這般神態(tài)，倒是忍不住刮目相看了起來，說道，“張大哥，嬌娘已經(jīng)是嫁人了，你這又是何必呢？”

    “所以我把此物放在徐姑娘處。”

    徐如春這下子就明白了張升的意思，要是吳嬌娘過得好那就算了，要是有了悔意，這就是愿意接納她的意思了。

    這個張升倒也是品性端正之人，也不枉費吳嬌娘幫他一回了。

    第三十一章

    方家的族長材質(zhì)平庸, 擋不住漸漸沒落的頹勢，方家早就沒有了之前的風(fēng)光，要說真正有起色應(yīng)該是方夫人在平庸的丈夫死后接手了族長之位, 她中年喪夫, 兒子還年幼，卻硬是壓住幾個叔伯, 穩(wěn)住了家主的位置。

    當(dāng)時元皇后故去不久, 皇帝傷心欲絕，把在喪事上因為疏忽而寫錯字的官員都處決了不說, 他還要破例讓百官跟著守孝一年。

    那時候所有人只當(dāng)皇帝瘋了，但是卻勸不住, 又暗暗的想著太子的生母雖然故去了，但是看陛下這般深情, 這位置應(yīng)當(dāng)是穩(wěn)了，不少人找門路去巴結(jié)太子，方家也是準(zhǔn)備這么做的。

    方家二叔讓方夫人在家里挑選幾個適齡的女子好好栽培，等著以后去甄選太子妃。

    方夫人卻不認(rèn)同，冷笑著說道, “這世間哪里有什么天長地久？”為了這件事還和方家二叔爭吵了起來，只是到底方夫人是家主, 方家二叔被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