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逗么。”羅宇失笑，“哪有人這樣，這不棒槌……”

    “他真這么說，后來沒辦法，姜老頭不賣，他才只買了五件。而且那人哦，都沒問商品詳情，直接看圖片，把姜老頭那批貨里最兇的幾個，全挑走了——三個燈，兩個燭。其中那仨燈級你知道是什么嗎？血rou之書、陰笛木偶、鬼發(fā)姬！”

    “都是曾經(jīng)賣出去過，結(jié)果沒幾天就被回收回來的。我朋友說了，別的不提，就那血rou之書，在外面，就沒待滿過兩天?！?/br>
    姜老頭是他們業(yè)內(nèi)的一個神秘人物，也是目前唯一一個公開做著可憎物買賣的能力者。他賣的可憎物都是經(jīng)過長期收容，已相對較為“馴服”的一種，即使如此，它們對普通人類，甚至對能力者而言，都有著相當?shù)奈ｋU性。

    到姜老頭的店里買東西，默認生死自負。而將賣出去的東西回收，通常只意味著兩種情況：

    第一，買家快要扛不住了，愿意另外出錢，讓姜老頭回收。

    第二，買家已經(jīng)扛不住了，掛了。姜老頭主動上門回收。

    據(jù)說姜老頭賣出的所有商品里都有標記，購買者一死，便自動觸發(fā)。因此，他每次的死后回收，都到得特別及時。

    羅宇聽完，似是意識到了什么，眼中浮現(xiàn)出不可思議：“你別告訴我，他賣出的那五件東西，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回收?！?/br>
    “重點就在這兒！”小張一拍大腿，“從交貨當天算起，已經(jīng)過兩個晚上了。那些商品的標記，一個都沒有觸發(fā)?！?/br>
    羅宇：“……”

    “騙人的吧?！彼械缴钌畹牟豢伤甲h，“三個燈級，怎么可能?！?/br>
    想要駕馭一個燈級的可憎物不難，但同時馴養(yǎng)三個新入手的可憎物，那得是頂層能力者才能辦到的事吧？

    “我也這么問我朋友來著。你猜她怎么說？”小張湊了過去，一手籠在嘴邊，“她說，姜老頭查過了那買家的賬號。確定不是圈里人?！?/br>
    羅宇：“？你的意思是……”

    “也就是說，那人是個空降！”小張道，“空降的隱藏大佬，懂嗎？橫空出世的那種！”

    不屬于任何組織，也沒插手過任何圈內(nèi)事務(wù)。只是因為突然有需要了，才終于出手的那種空降大佬——不說少林掃地僧吧，起碼也有創(chuàng)業(yè)公司掃地阿姨*那個等級吧。

    “我朋友聽姜老頭判斷，說對方最少是個炬級，說不定還是個‘輝’呢?！毙堅秸f越來勁，滿臉透著吃瓜的興奮，“他還私下說呢，不知道對方之后打算怎么行動。說不定會影響整個圈子呢……咦？羅老師？你怎么了羅老師？”

    他見羅宇面無表情，還以為對方是嫌自己措辭太過夸張，不打算搭理了；渾不知這會兒羅宇腦子里只有一個關(guān)鍵詞在反復(fù)旋轉(zhuǎn)跳躍——

    隱藏大佬。

    對啊，他之前怎么沒想到呢。

    羅宇內(nèi)心掀起驚濤駭浪。

    事實上，他昨晚基本沒睡多久，一直在憂心他那個西裝娃娃的事。當然不是擔(dān)心這個可憎物會受到啥破壞，主要是怕它丟了回不來——這可是仁心院的資產(chǎn)，批給他用的。萬一丟了，他的責(zé)任可就大了。

    也因為這點，所以他都沒敢將西裝娃娃一夜未歸的事情往上報，只想著萬一自己找回來了，就等于無事發(fā)生。然而他從昨天凌晨開始，就已經(jīng)試過所有的召回手段，全都毫無作用。

    他本以為是那娃娃自己找到辦法解除了身上的束縛，跑路了。人都死心了。小張的話卻讓他有了個新的猜測——

    萬一，那娃娃不是自己跑了呢？

    萬一它是被人扣下了呢？

    雖說概率很低，但萬一那個新入住的女孩真就是個什么隱藏大佬呢？不，都不用是個大佬。那娃娃只是螢級，能力還被壓制過，只要是個燭級能力者就能收拾它……

    羅宇其實自己也覺得這事不太可能，但事到如今，“被扣下”總比娃娃自己跑了好，起碼前者還有找回的希望。

    他當即就想上樓去找徐徒然。然而轉(zhuǎn)念一想，又拉不下這個臉——真要像他猜的那樣，那他勢必得道歉?？伤么踉谌市脑阂泊@么多年，老資歷了……

    再說，他手頭還有工作，不便走開。

    羅宇念頭一轉(zhuǎn)，就把算盤打在了小張的身上。

    小張是新來的，年輕，資歷也淺，只有螢級，人還咋呼，要說是他犯錯，大家都會覺得很正常。

    于是他當場就假模假樣地給小張布置了額外任務(wù)——立馬上樓，找徐徒然，問清娃娃是不是在她那兒。是的話，就說它是自己跑過去的，道個歉，拿回來。

    他連見到徐徒然后，該如何試探、如何找借口都教了一遍。小張啥也不懂，還以為是個挺重要的事兒，喜滋滋地就去了。

    羅宇知道，這個時候駐守樓上的能力者肯定也就位了，特意囑咐小張從電梯走?？上吖懒诵垖@棟建筑的熟悉程度——電梯已經(jīng)經(jīng)過能力者改造，十五樓不是十五樓，十四樓不是十四樓，小張一知半解的，不知怎么，竟跑到了十三樓。

    嚴格來說，是電梯顯示的十三樓。

    十三樓兩間房都已沒有人住，到處是灰。狹窄的走道，因為風(fēng)雨欲來的天氣而籠上了一層暗色，顯得十分蕭索。

    小張懵懵懂懂地走到1301，敲了一會兒門后才意識到自己搞錯了，慌忙轉(zhuǎn)身離開，恰在此時，窗外一聲驚雷落下——

    傾盆大雨嘩然而下，本就不明亮的走道，頓時暗得仿佛入夜。

    小張嚇了一跳，快步?jīng)_向電梯。電梯門上，紅色字跡的通知書分外顯眼，他一時想不起電梯的使用規(guī)則，忙撕下來看，沒看幾字，身后又是一聲雷響！

    小張整個人都快跳起來了，強忍著驚懼，囫圇往身后掃了一眼便算是檢查過，跟著便頭也不回地鉆進電梯里，直奔樓上。

    因為走得太急，他手里那張撕下的通知，都沒有來得及再貼回去。

    也因為走得太急，所以他并沒有注意到，在某道閃電落下的瞬間，空無一人的走道內(nèi)，分明多出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第二十一章

    ……有什么危險的東西，上來了。

    樓道內(nèi)，徐徒然望著正在上升中的電梯，不知為何，心跳忽然變得很快。

    她很快就意識到，這是她的“危險預(yù)知”能力在起作用——這個能力，預(yù)見到了什么，正在拼命地向她發(fā)出警告。

    徐徒然收斂心神，卻是一動沒動，依舊守在了樓道里。

    如果那電梯是到別的樓層的就算了；如果正好是停在十五層，那說明對方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如果是這樣，那比起直接逃跑，徐徒然肯定是更加傾向于先干一下試試的——干不過，那再跑嘛。

    做人，就是要勇于嘗試。

    正在思忖間，忽聽一聲提示音響。電梯門緩緩打開——對方要來的，還真是她這一層。

    一個人影拖沓著腳步從里面走了出來。徐徒然的心跳仍在因預(yù)感而砰砰跳動，眼見著他停在了自己的房門外，當即不再猶豫，手中鞋子直飛而出，同時整個人往外一撲——

    “救命?。　?/br>
    下一瞬，一聲慘烈的尖叫，響徹走道。

    ……而等楊不棄從樓道中走出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徐徒然——對，就是那個他找了大半晚上的徐徒然，正將一個高自己快一個頭的成年男人壓在地上，膝蓋還抵著人家的胸。

    那男的楊不棄還認識。叫小張，正是昨晚剛調(diào)過來幫忙的。

    ……楊不棄當場就有點尷尬。天知道，他本來在十三層的樓道里維護標記，聽到呼救，還以為是查若愚出來了，著急忙慌地沖過來，誰想到看到的居然是這樣一幅場景。

    那小張一見到他，立刻瞪大了眼，擠眉弄眼地開始求救。楊不棄更感尷尬，硬著頭皮開口：“那個，徐徒然？請問這邊出什么事了？”

    “？”徐徒然警覺地掃他一眼，奇怪道，“我認識你？”

    楊不棄：……

    好嘛，更尷尬了。

    他咳了一聲，指了指自己：“楊不棄。之前給你留過名片的?！?/br>
    他又指了指被徐徒然壓在地上的小張：“我……算是我同事。我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你了，但相信我，他不是壞人。”

    徐徒然狐疑地看他一眼，略一思索，當真松開了人——事實上，就算楊不棄不說，她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第一，這家伙太弱，三兩下就被打得連還手之力都沒有。第二，哪怕自己已將面前家伙制服了，來自“危險預(yù)知”的警報，依舊沒有解除。

    她揉了揉額角，反復(fù)打量著面前的兩人，視線最終落在小張身上：“你認識我？”

    小張連忙搖頭。徐徒然：“那你上十五樓干嘛？”

    小張下意識開口，說是羅宇老師讓他上來的，話說一半，見徐徒然眉頭皺起，又立刻閉嘴，不敢再說了。

    楊不棄不清楚他們這邊到底是什么情況，但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此時大雨傾泄，整個走道都已昏暗一片，正是危險的時候。

    他當即就將小張拉過來，打算把徐徒然勸回房間，目光掠過小張肩膀，卻是一頓。

    “……小張。”他語氣沉了下來，“你剛才乘電梯的時候，有人和你一起嗎？”

    “沒、沒有吧？怎么了？”小張懵懂不解，半轉(zhuǎn)過身。這下徐徒然也注意到了——在那憨仔的右肩膀上，有一個血五指印。

    “為防誤判，先說清楚啊。”她舉起雙手，一只手里還提著之前隨手拿的鞋，“我可沒讓他出血?！?/br>
    楊不棄臉色更是凝重，再次開口：“我再問一遍。方才電梯里，只有你一個——一個乘客在嗎？”

    “……”

    相似的問題，這回小張卻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秒，才聽他緩緩道：“不，不是。還有一人在的?！?/br>
    “那是一個我沒見過的大塊頭。他問我要去幾樓，我說十五樓。然后他說……”

    “他也是?！?/br>
    話音落下，忽聽“啪”一聲響——走道頂上的感應(yīng)燈突兀亮起，昏黃的燈光落下，填滿狹窄的空間。

    下一瞬，又是一聲熟悉的嗡鳴——緊閉的電梯門再次打開，一個身影蹣跚著從里面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性身影，雙眼突出、脖子歪斜，身上套著件破舊的皮夾克，手上提著把單手斧——不論是衣服還是斧頭上，都染滿暗沉的血跡。

    ……是個難對付的家伙。

    徐徒然往他身上掃了一眼，飛快做出判斷。她現(xiàn)在知道，先前那種強烈的危機預(yù)感，到底是怎么來的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這個預(yù)感能力是不是不太智能？提前預(yù)告這么久，誰知道你預(yù)感的是哪個?。?/br>
    她還在有心在那里想些有的沒的，一旁的小張卻是已經(jīng)嚇軟了腿?？偹闼麤]白將通知帶在身上，很快就想到了對應(yīng)的措施：“現(xiàn)、現(xiàn)在咋辦？去樓道？”

    “去樓道沒用?！睏畈粭壞樕?，“那里還沒布置好?！?/br>
    “那怎么辦？”小張聲音都變了，“那家伙砍人啊？”

    說話間，那個脖子歪斜的男人，已然走出電梯，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動著，僵硬地掃過在場眾人。

    “請問，你們，有看到我的……”

    來了！

    徐徒然立刻打起精神。

    原來助理給的資料是對的！這個公寓果然有查若愚的鬼魂！他果然還在這里，尋找他的家人！

    如果回答“沒有”，就會被對方追著砍。那么按照這個邏輯，她此時的回答就應(yīng)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