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路(科舉) 第1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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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么行!” 韓輯聞言就瞪了他一眼,“我還打算用完飯跟你說幾句就去睡呢,喝了茶要是不困了怎么辦?” 他這話說罷,邵哲無言以對,并且覺得很有道理。 不能因為自己有事尋老師,就耽誤了老師睡覺,這般想著,內(nèi)心甚至隱約有些自責(zé)了起來。 這下輪到韓輯:……了 正好飯菜也端了上來,就干脆打算在飯桌上跟弟子把該說的話說了。 然而還沒有開始跟弟子談話,韓輯掃了眼桌面上的菜色,臉不由得拉了下來,拍了拍桌子,嚴(yán)肅地問道:“怎么都是素菜,沒有rou?” 回答他的是蕭氏身邊的李mama,半點兒不怵他,恭敬有禮地道:“回老爺?shù)脑挘蠓蛘f您最近風(fēng)寒初愈,不適宜吃大葷大油之物,夫人便吩咐廚房給您做了些素菜?!?/br> 韓輯一聽是自家夫人吩咐的,頓時蔫兒了,道了聲“知道了”,便擺了擺手示意李mama回去。 吃不到rou,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夾著青菜吃,跟弟子說起話來也有些有氣無力的。 “不用替你師弟cao心,忘了先前在廣陵府的時候,為師讓你們兩個寫的那些關(guān)于民生的策問了?” 邵哲筷子頓了頓,顯然這一提就想起來了,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道:“學(xué)生沒忘?!?/br> 當(dāng)時他還想不明白,為何科舉考的是八股,老師卻考自己與師弟策問。 原來重點不在于策問,而在于民生。 韓輯艱難地咽下一口青菜,一言難盡地看著桌上另外幾盤綠油油的菜,胃口大減,但還是不忍心辜負(fù)自家夫人的好意,又夾了一筷子放入碗中。 繼續(xù)道:“你師弟當(dāng)時的文章中,關(guān)于民生就有諸多見解與詳略得當(dāng)?shù)拇胧?,有的是大周曾?jīng)用過的,而有的卻是連為師都沒有想到的?!?/br> “也就是那個時候,老師發(fā)現(xiàn)了師弟在這上面頗有些天分?” 邵哲自然而然地接話,心中也多少松了口氣。 不料韓輯卻道:“是,但又不完全是?!?/br> “還望老師賜教?!?/br> “他那些觀點和措施,在我為師看來,有一部分確實能夠試試看,而更多的,卻是限于眼界與經(jīng)歷,并不能付諸實踐,并不適合大周百姓?!?/br> 邵哲不由得皺起了眉,沉思了片刻,才斟酌著道:“但師弟如今已經(jīng)外放,想必依照他的聰慧,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學(xué)會因地制宜地調(diào)整那些先前并不合適的措施,并且能試著找出更適合當(dāng)?shù)氐摹?/br> 他分析完,半晌沒有聽見老師說話,不由地抬起頭,恰好對上韓輯打趣的視線。 “既然你都對你師弟這般有信心了,那還在擔(dān)心什么呢?” 邵哲頓了頓,片刻之后才溫和地笑了笑,輕聲道:“畢竟是師弟啊……” 這下輪到韓輯失笑了。 …… 景德帝的旨意快馬加鞭地被送到興化府,沈伯文在接旨之后,整個人都愣了一瞬。 他真的沒有聽錯? 自己在興化府知府的位置上還沒有坐夠一年,就被調(diào)任南陽府知府? 是他自己在官場時間太短,見識太少嗎?怎么先前好像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 接旨起身之后,就連來傳旨的內(nèi)侍看沈伯文的眼神,都透著淡淡的同情,還主動安慰他:“沈大人莫要擔(dān)憂,您是有本事的人,哪怕是到了南陽府,定然也能將那邊治理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br> 沈伯文此時的心情復(fù)雜難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沉默了片刻,他才開口問道:“公公可知,接任興化府知府的是哪一位?” 若說是不是舍不得興化府的大好情勢,答案是肯定的,他還沒有高尚無私到那個程度,只是身為景德帝的臣子,服從安排是必要的,旨意都下來了,容不得他有什么意見。 他問這一句,也是想為興化府的百姓們打聽接下來的父母官是誰?是什么樣的人? 盡管就算問清楚了,也可能只是徒勞。 不料這位傳旨內(nèi)侍卻笑瞇瞇地道:“這邊是咱家要同沈大人您說的第二件事了?!?/br> 沈伯文平靜地道:“公公請講?!?/br> “陛下讓咱家?guī)г挘d化府下一任知府的人選還沒有定下來,讓您在赴任南陽府之前,送一道密折進(jìn)京,引薦您覺得合適的人選,不過用不用,就說不準(zhǔn)了?!?/br> 他話音落下,沈伯文不由得怔了怔。 旋即心下驟然一松。 雖然知道這是景德帝針對與把自己調(diào)走的補償,但也是帝王身上難得一見的人情味,為了興化府的百姓們,他心中還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股感激。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送走傳旨的內(nèi)侍, 沈伯文回府之后思索了很久,斟酌了數(shù)日,才終于在密折上寫下一個名字 ——惠正青。 …… 京都, 朝廷之中關(guān)于誰來繼任興化府知府,各個派系頗是爭了一番,畢竟是現(xiàn)成的功勞, 誰要是過來,就能白撿, 卻沒想到他們爭來爭去,陛下卻欽點了一個人,大都有掃興之感。 不為別的, 蓋因這人是方御史的弟子,一脈相承的性子,外加脾氣直。 惠正青自己也沒想到這件事會落在自己頭上,但思及自己與沈伯文自從杭州府鄉(xiāng)試回來之后的交情,又忽然間多少有些了悟,因而恩師叫他過去詢問的時候, 他便實話實話了。 方御史沉思了片刻, 沒有說別的, 只交代他:“既然他們信得過你,那就好好做, 莫要讓為師失望?!?/br> 他自然是信任自己弟子的品行的,事實上,先前朝堂上那些人提出來的關(guān)于興化府繼任官員的人選, 他一個都瞧不上, 明擺著都是想去占功勞的, 打量誰看不出來呢? 只不過這不屬于方御史的業(yè)務(wù)范圍, 他自認(rèn)跟自己也扯不上關(guān)系,因而才懶得摻和,一言不發(fā)的。 不過現(xiàn)在卻不一樣了,正青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人品和能力都是上乘,不管沈伯文是因為與正青之間的私交而了解并信任他的品行,還是為了想賣自己一個好,才向陛下舉薦了正青,他都承他這份情。 “學(xué)生明白?!?/br> 他交代完這句之后,惠正青神色端正,拱手應(yīng)下。 …… 惠正青來得很快,沈伯文那邊也已經(jīng)將該收拾的收拾好了,除了平時就同沈伯文走得近的一些人家,大部分百姓都不知道他們的父母官馬上就要換人了。 事實也是如此。 對于平民百姓們來說,每天最關(guān)心的就是地里的莊稼怎么樣,今天能不能吃上一頓飽飯,或者家里的孩子和老人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他們并不關(guān)心頭頂上的皇帝是誰,知府這樣的高官,距離他們的距離也很遙遠(yuǎn)。 不過沈伯文先前所做的一切,卻不是絲毫沒有在他們心上留下痕跡,無論是興化本地的百姓們,還是后來被附入興化的外地流民們,都知道自己還沒有餓死,是因為誰的功勞。 甚至他們還想要給沈伯文立生祠,最后被他攔住了。 他們在這半年內(nèi)見到這位長得好看的知府大人的次數(shù),比先前大半輩子見到的官兒們的次數(shù)都多。 沈伯文在現(xiàn)代的時候,也看過不少歷史小說,上面動不動就會寫什么官員離任,百姓們十里相送,哭著喊著舍不得他走,還要送上一頂萬民傘等等的情節(jié)。 他原本以為這只會是出現(xiàn)在小說之中的情節(jié),在現(xiàn)在自己所處的這個朝代,這樣的場景應(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但在他與惠正青交接完知府官印和一切事務(wù),帶著家眷登上馬車,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馬車停在了城門口。 不為別的,僅僅只是因為前方聚集了太多的百姓。 他們大多手里都提著自家手編的籃子,有的籃子里頭放著自家婆娘親自動手烙的餅,有的籃子里放的卻是攢了大半年準(zhǔn)備留給家里人補身子的雞蛋,有人懷中抱著一棵大白菜,也有人提著兩條熏魚…… 百姓們手中的東西各不相同,他們唯一相同的,便是對馬車上的人滿心滿眼的不舍。 沈伯文從馬車上下來,看著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他很眼熟,甚至能叫得上名字,比如雷老爺子和雷茂父子,左宏吉,姜大郎,牛二郎等等,有的他叫不上名字,但卻也并不陌生。 這都是他治下的百姓。 他還沒有開口說話,前來送行的百姓們就按捺不住了,不知是誰先高聲喊了一句:“沈大人!能不能別走?。 ?/br> 這人說完,周圍的百姓們也似乎得了什么底氣一般,也七嘴八舌地說起話來。 “是啊是啊,您就不能一直給咱們當(dāng)知府嗎?” “之前那個什么胖知府,不也在這兒留了好幾年才走的嗎,您怎么這么快就要走了?。俊?/br> 就連大人懷里抱著的小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父母教的,奶聲奶氣地說:“大人不走……” 被霜娘和雷茂牽著的金鳳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此時已經(jīng)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跟花貓似的,然后做出了她這輩子膽子最大的一件事——她攥住了沈大人的衣擺,抽抽噎噎的,眼巴巴地仰著頭問他:“大人,您和夫人……真的要走嗎?” 她想不明白,為什么爹和娘好不容易才和好,對自己這么好的大人和夫人又要離開。 還是口音濃重的興化方言,可沈伯文如今已經(jīng)不會像初來乍到那會兒一樣聽不懂了,他心中微微有些酸澀,無奈地扯了扯嘴角,想要說些什么,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半晌之后,他才垂下眸子,聲音沙啞地開口道:“鄉(xiāng)親們,回去吧?!?/br> 他能說什么呢?圣命不可違?還是說南陽府的百姓更需要自己? 面對這些殷殷期盼的目光,他說不出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來。 或許是終于明白留不住他,百姓們漸漸地安靜了下來,只是人群當(dāng)中還隱約傳來幾聲抽泣的聲音,片刻之后,人群從中間散開,蘇家家主手中捧著一樣?xùn)|西走了過來。 沈伯文的視線頓住,盡管他先前并沒有見過,但這件東西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還是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 “萬民傘?!?/br> 他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眸中情緒復(fù)雜難言。 百姓們送來的其他東西他都不會收,也不能收,唯一能收的,恐怕只有眼前這把萬民傘。 “多謝鄉(xiāng)親們。” 面對著一道道期盼的目光,沈伯文雙手作揖,深深躬身行了一禮,久久才重新直起身子。 接過萬民傘,他狠了狠心,登上了馬車。 半晌后,又忍不住掀開簾子,視線落在追趕著馬車的百姓們身上,心中嘆了一口氣,復(fù)又放下簾子。 車內(nèi)的周如玉早已經(jīng)紅了眼眶,卻還笑著安慰他:“將來若是有機會,咱們再回來看看。” 沈伯文輕輕地“嗯”了一聲,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不再開口。 城門之上,惠正青負(fù)手站在高處,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這一幕,不由得喃喃自語:“民心可用啊……” …… 沈伯文一行人來時是這么多人,走的時候,卻又少了一些人。 左母親自上門,為左宏吉求娶唐晴,在問過她的意思之后,周如玉便做主,替她備了點嫁妝,親自送嫁,總算是在離開之前,將這場婚事辦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