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蛋涼透了，幸酒是溫的，福安倒了盞酒連攤蛋遞給太平，讓他坐到窗前獨自吃喝。

    他則和福貴掇條長凳坐在火盆邊，福安低問：“肖姨娘的事可真么？”福貴吃著酒，眼睛卻盯向太平，嘴里道：“自然是真，這府里但凡入得大爺眼的，統(tǒng)統(tǒng)都糟蹋了?！备０驳溃骸按鬆斒裁炊寄苣?，就是好色，過了這些年也還沒消停?！?/br>
    福貴見那太平側(cè)臉只顧賞窗外雪景，果然耳朵不好使，便收回目光，和福安相視一笑，說道：“肖姨娘那yin婦有了大爺?shù)淖铀谩！?/br>
    福安大驚：“夫人曉得么？”福貴盞空了，持壺斟酒：“瞞的跟鐵桶似的，滴水不漏?！庇值偷溃骸案晌覀兪裁词聝?。我且問你，給你的藥粉用完了沒？”

    福安暗攥緊酒盞，囁嚅地說：“還有些哩！”福貴冷笑一聲：“我可不是大夫人好瞞騙。你那包藥粉能吃多久，我心跟明鏡似的?！?/br>
    福安沉臉道：“我不想再干這喪天良的事了?！?/br>
    “還能由得你?！备ＹF嗓音愈發(fā)悄低：“我們都是拴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損俱損！你怎好打退堂鼓，莫在說喪氣話，被誰聽去，告訴大爺，他有的是法子令我們生死不能?！备０裁嫔l(fā)白，不禁打個噤，端酒一飲而盡，頓時心火燒，臉頰也紅了。

    福貴從袖籠里取出一包藥粉，遞給他，福安咬牙接過攥在手心里。

    福貴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甜水胡同里，來個幾個小丫頭，十七八歲跟花骨朵似的，其中有個叫環(huán)兒的，猶其水靈，有空閑我?guī)慊旎烊?，點她的客很多，一般約不上，唯獨我去，隨叫隨到。”福安悶聲道：“你愈發(fā)和大爺像了?！?/br>
    福貴怔了怔，拍他的肩膀，笑起來：“混說什么！”

    太平坐在窗前，把眼底一抹精光暗藏。

    再說蔣氏自福安去后，顯得心神不寧，紫燕端盆熱水過來伺候她洗腳，遂道：“我總覺福安的話兒里有古怪?！?/br>
    “什么？”紫燕不解。

    蔣氏道：“既然是去書房見老爺，我與二爺有罅隙不親近，他理當(dāng)一走了之，何苦費周章歪到我這里，特特還讓福安來傳話。”

    “夫人這般說，確是有古怪?！?/br>
    “說是大爺著急見他，突然又提起肖姨娘，還要我多看顧，總覺話中有話，意味深長。”她吩咐紫燕：“你快點把我的腳擦干了，穿上鞋襪，我要往大爺書房去探探虛實?！?/br>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壹柒壹章 常元敬禍水東引 蔣夫人大打出手

    肖姨娘擁被坐在矮榻上，心不在焉的做針黹，眼見雪飄窗寮，燈暗香盡，房里冷清清的，待要睡了，又困不著，豎著耳尖只把廊前動靜細(xì)聽著。

    猛聽得有腳步窸窣聲響，她忙趿鞋下地，抬手撫平鬢角，往門口迎，簾子掀起，是丫鬟回來了，滿頭滿身白茫茫的，成了個雪人。

    肖姨娘往她身后瞧，沒見常元敬，失望道：“怎地，大爺沒回來么？還是又故意躲我？”

    丫鬟站在火盆邊取暖，抖抖索索回話：“大爺回了，卻是來不成。”

    “怎地來不成？”

    “因為二老爺也回了，轎子直接抬到書房前，我守在那里，親眼看到。”

    肖姨娘眼角狂跳：“二老爺怎會突然來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漸生。

    丫鬟道：“這就難猜度?！?/br>
    她焦躁的走來走去，心突突到嗓子眼，半晌道：“你取我的斗篷來，我要去瞧一瞧。”

    丫鬟不敢勸說，只得去取來斗篷伺候她穿上，再撐把大傘，提盞紅籠，也不顧雪地冰透了鞋底，寒風(fēng)吹冷了襖裙，一主一仆，到了兩府連通的角門，守那的婆子也沒多問，抽閂推開讓她們過去，腳步未停，逕朝大爺書房這邊來。

    且說常元敬坐在桌前吃茶，神色鎮(zhèn)定，常燕熹則坐在火盆邊，靴底濕了，脫下來烘烤，一面開口問：“匆忙忙讓我一定要來，所為何事？”

    常元敬道：“京師地寒，冬月蔬菜難種，是以尚膳監(jiān)每年立冬都從外地往宮里運冬菜，哪想的足有百車在距城外五十里地的林豐鎮(zhèn)消失無蹤，連同押車的太監(jiān)和役工一并不見?；实壅鹋滩哭k案，東廠督察，你知刑部尚書汪凱及侍郎丁玠他們，總與我逆行，不肯多透露一句，你乃東廠督主，應(yīng)曉得內(nèi)情。講給我聽，如今查到什么了？”

    常燕熹道：“無怪汪凱他們不說，這些日只在尚膳監(jiān)盤問公公們，十?dāng)?shù)衙吏先往林豐鎮(zhèn)勘查，我等過兩日再去?！彼謫枺骸岸税缚膳c秦王和你脫不了關(guān)系？”

    常元敬默然片刻，隱晦道：“我也不十分明白。你有什么消息，應(yīng)及時告知我?！?/br>
    常燕熹便知七八分，卻不表，微頜首，把烘得干暖的靴子復(fù)又穿上，再問：“可還有旁的事？”

    常元敬清咳一嗓子：“你那妾肖氏犯下七出之yin，敗壞道德，破壞倫常，想必你也曉得了?！?/br>
    常燕熹目光冷戾地看他：“那令她有了子嗣的jian夫又是誰？”

    常元敬瞥開眼神，抬手持壺，慢慢將盞斟滿，嘆口氣道：“你應(yīng)知我的為人，非是會為女色而亂族之輩，更況還是堂弟的愛妾，我倆自少時感情就融洽，后叔叔叔母早逝，堂兄病故，僅余你這只獨脈，我和蔣氏一力擔(dān)起教養(yǎng)你的責(zé)任，你捫心自問，何曾虧待過你。什么都揀最好的予你，讓你得有如今滔天的權(quán)勢。講這些不過為述明心臆，非我主動，實是肖氏故意勾引所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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