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修仙,法力無邊 第9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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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劍臺上仿佛成了一片汪洋,而持筆的少女,便是這其中cao縱這片汪洋的神明! 梅掌門掀了掀眼皮,方才虞絨絨出“江山何在”時,她動也未動,但此刻,她眼中卻閃過了一絲訝色:“好符?!?/br> ——又或者說,這并不像是她這個年齡的少女所能感悟出的符意。 寧無量覺得自己仿佛被符意淹沒。 他的劍法尚且還沒有亂,然而那些劍意就宛如真正的川流入海而不可見,再努力掙扎也不過是徒勞,只能任憑汪洋般的符意淹沒他的五感與口鼻,最后再有了宛如真實的溺水感! 少年原本白凈的面皮開始漲紅,周身道元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確實給他博得了一線舒緩。 卻也只是一線而已。 虞絨絨心情平靜地畫下這道符的最后一筆,再看著寧無量在其中掙扎,慢慢開口道:“我想好這道符的名字了。” “十年浮海。” 不渡湖當(dāng)然不是海。 但沉溺其中的感覺,又有什么區(qū)別。 她沉入其中不知年月,但從她接過了寧無量的鮫緞腰帶,再淪為眾人笑柄起,也確實本就快有十年。 她曾經(jīng)浮海十年,沒有人比她更明白被水淹沒后的恐懼、無望與掙扎。 所以這一符,畫給寧無量,再合適不過。 寧無量的呼吸越來越艱難,他的腦中再也無法保持平時的鎮(zhèn)定,出現(xiàn)了許多仿若幻覺版的畫面與話語。 他看到自己下巴微揚,再聽到自己和煦卻虛偽的聲音。 ——“絨絨,你可知我三日引氣入體,七日內(nèi)照形軀,一步筑基,而今多虧了小樓論道,讓我以戰(zhàn)養(yǎng)道,已經(jīng)窺得了合道的門檻?” ——“而我卻知你道途艱難,世間有許多大器晚成之人,這種記載雖有,卻也實在不多……” 這些聲音再逐漸幻化成了他的母親燕夫人的嗤笑聲。 ——“吾兒說自己的修為,是意指你修為低微。……虞小真人,你不應(yīng)該阻在一個道途通透的人面前,希望你不要……不識好歹?!?/br> 這樣的字字句句在他腦中盤桓,而他的處境卻又分明是在提醒他,這個被他所看不起和奚落的少女,正是造成他此刻處境的罪魁禍?zhǔn)住?/br> 所以那些話語便成了某種嘲諷他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在他的心口,像是這樣的沉溺中大聲而無情的嘲諷與譏笑。 ——而他無從反抗。 寧無量的目光逐漸渙散,握劍的手也出現(xiàn)了某種無力,仿佛真正溺水的人。 雷長老的手指動了動,側(cè)臉看向劉長老:“這種情況要劈雷嗎?再不劈怕是有人真的要暈過去了?!?/br> 劉長老還沒說話,虞絨絨已經(jīng)再一抬手,于是浮海中的某一道符正正擊中了寧無量的胸口,逼迫他猛地恢復(fù)了意識。 有一聲十分清脆顯然的碎裂聲響起。 寧無量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胸口。 虞絨絨只以為對方帶了護胸鏡一類的法寶,并未在意,只朗聲道:“還不認(rèn)輸嗎?” 寧無量沒有說話,他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里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一顆再普通不過的靈石。 ——此前虞絨絨輕蔑地扔在他身上的靈石。 水比山巒更粘稠,更讓人窒息,寧無量分明還能看到風(fēng)雪交織,看到山川被陽光照耀成金色的一片,他明明直覺過去了很久,但此刻睜眼才方知,雪峰染金再落下的影子甚至都沒有移動多少。 浮海波濤的符意桎梏著他的全身,幾乎要占據(jù)他的所有感官,寧無量毫不懷疑,自己如果再不認(rèn)輸,恐怕道脈都會被這樣可怖的符意摧毀。 他眼中的光一寸寸暗淡,最后化作唇邊不甘而破碎的一句話。 “我……認(rèn)輸。” 所有的束縛倏而松開。 寧無量幾乎是掉落在地面上的,他的衣衫濕透,長發(fā)還在向下滴水,他狼狽地跪在地上,單手撐地,一邊咳嗽,一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重新涌入口鼻的新鮮空氣。 一張盛紅色的東西突然被扔在了他面前。 寧無量眼神一頓。 虞絨絨的鞋底與比劍臺碰撞出了清脆的聲音,她一步步地走了過來,直到保持著這個姿勢的寧無量眼前出現(xiàn)了她的鞋面與裙擺。 然后,她俯下身來,輕柔地將自己扔在了寧無量面前的東西輕輕翻開。 是她與對方的那紙婚書。 上面清楚地寫著兩個人的名字與生辰八字,再以熱情洋溢的字句,書寫著對并蒂婚約之人的祝福,最后再落了一層二人的同心誓。 陽光愈盛,帶著漂亮寶石珠翠的少女瞇眼看向百舸榜。 她的名字悄然越過寧無量,再上兩位,恰恰落在了第三的位置。 她展顏笑開。 “你看,我偏要不知好歹,你能奈我何?” 寧無量怔然抬頭看向她。 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發(fā)絲上,她頰側(cè)的寶石反射出耀眼的光,卻比不上她的笑容明媚。 她按著那只婚約的指尖開始散發(fā)出某種幽藍色的符光。 “我也懶得等了,所以讓丸丸寄了這紙婚書來給我?!?/br> 那樣的光再化成明亮的火,輕輕點燃了婚書的一角,再將上面的所有字跡徹底吞沒。 少女的聲音依然悅耳,輕快卻輕蔑。 “寧無量,同心誓我毀了,從此以后,塵歸塵,土歸土,你我二人,恩斷義絕,兩不相干?!?/br> 第96章 寧無量怔然看著面前的那一抹鮮亮的紅化為灰燼。 他莫名伸出手去,卻被那樣灼熱的溫度逼退,再探向前的時候,火舌已經(jīng)徹底將那些紅色吞噬殆盡,再變成了一地齏粉般的灰。 他依然渾身濕透,直到此刻,他好似才第一次感覺到極北之地的梅梢雪嶺是多么的寒冷。 這種寒冷穿透了他的衣衫,他的軀殼,他的五臟六腑,再冷到了他的心里。 甚至有些很難相信。 ——寧無量確實一度認(rèn)為,虞絨絨如此這般努力,是因為某種不甘,是因為想要站在他面前,讓他看到,讓他無法忽略,甚至于,讓他后悔。 她確實做到了。 但在做到以后,她卻嗤笑一聲,再碾碎了他的所有以為。 日光越來越耀眼,寧無量抬頭去看時,卻見虞絨絨已經(jīng)從比劍臺便一躍而下。 見畫倏而變大,她斜坐在淺金色的畫筆上,衣袂翻飛,在半空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然后落在了此前將他無數(shù)次打落的那個少年身邊。 對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在虞絨絨落在他身邊后,不動聲色地悄然側(cè)身,擋住了虞絨絨的身影,再沖他挑釁地勾了勾唇。 十六月跳上擂臺來,毫不客氣地跺了跺腳:“喂,該我們比啦,你還要在這里多久?” 虞絨絨完全沒有回頭看,甚至不在意自己身后有沒有目光黏著,她只覺得渾身暢快,而在這樣的快意之后,她當(dāng)然也想將自己的快樂分享出去。 所以她才下意識御筆向傅時畫而去。 ——在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下意識將傅大師兄視作了最想要分享心情的那個人。 因為離得太遠(yuǎn),傅時畫其實并沒有聽太清虞絨絨方才的一些話語,比如方才那道符的名字。 青衣少年稍微彎下腰,看向少女落滿金色朝陽的眸子,輕聲問道:“所以,剛才那道符叫什么?” “十年浮海。”虞絨絨看著他。 傅時畫眨了眨眼,鴉黑的睫毛也沾染了她眼中的金色,他想了想,道:“十年浮海一身輕?” 虞絨絨笑開,頷首:“十年浮海一身輕。” 確實是一身輕。 那道符以后,虞絨絨覺得自己徹底從過去的所有桎梏中走了出來,她不必再去夢見那些被淹沒的過去,被摧毀的自尊,她已經(jīng)見過金色的雪山,深紅的宮城,以后也還會見到更多更廣闊的世界。 而那樣的世界里,或許偶爾還會有寧無量的身影,但既然他與她已經(jīng)毫無瓜葛,那么見到他,與見到其他任何一個陌生人,想來也毫無區(qū)別。 身后的比劍臺上,十六月與阮鐵已經(jīng)見禮再舉劍,有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卻也有更多的人看清了虞絨絨方才燒掉的婚書與所說的話,因而產(chǎn)生了巨大的好奇,再有消息靈通的弟子終于后知后覺將這件事與此前許久聽說過的某件軼事聯(lián)系起來,驚呼一聲“臥槽不是吧”。 一身輕后便是巨大的脫力感。 符意與劍法也并非毫無相似,越是劇烈的劍式,越是浩然的符意,越是需要浩瀚的道元靈氣來支撐。 而無論是“江山何在”,還是“十年浮?!保恳坏肋@樣真正成型的符,都足以掏空虞絨絨的道元。 連續(xù)巨大的消耗下,她靠著最后一口氣才撐到了傅時畫面前,說完剛才那句話后,她只來得及抓住他的袖子,再喊了一聲“大師兄”,眼前便是一黑。 于是那些恍然意識到了這個“虞六”究竟是誰的劍修弟子們再轉(zhuǎn)頭去看的時候,視野里已經(jīng)失去了她的影子,連帶著那個帶著五顏六色鸚鵡嗑瓜子的身影也一并消失在了視線里。 虞絨絨睡了一天一夜。 還做了個夢。 夢見的是不渡湖。 但很奇特的是,這一次夢見這片幽藍的時候,她沒有了以往的懼怕之情,仿佛在以某種奇特的視角來看這一汪幾乎望不到邊際的湖泊。 不渡湖周遭依然孤山鳥飛絕,是讓人能聽見自己心跳的寂靜。 但卻倏而有一道身影挾帶著近乎狂躁的劍意從天邊而落,再倏而劈落在了湖中! 無數(shù)道符從湖中起,迎上了那道劍光,不渡湖中到底有一座真正的大獄,豈能容人來干擾! 那道符意狠絕,然而劍光卻毫無停歇的想法,短暫的停頓后,再次更加暴戾地橫劈而下! “妄念!” 一道聲音從湖中起,再有一只巨手從湖中而起,捏住了那道劍光! 劍光暗下以后,虞絨絨的夢也陷入了黑暗。 此后再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