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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修仙,法力無邊 第108節(jié)

    而傅時畫已經(jīng)臉色極差地看向了老邢師兄:“老呂腿斷了?這就是你說的沒事?”

    “嗨呀,這不是命還在嗎?”老邢師兄苦笑一聲,還在故作輕松:“比起其他直接被撕碎的同門們,被咬掉一條腿又算什么?”

    見傅時畫依然神色郁郁,老邢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更何況,你看,你們小虞師妹這不是妙手回春,斷腿重接了嗎?你也聽到了,老呂那孫子別提多高興了,下次殺魔獸,咱們還能一起上?!?/br>
    傅時畫閉了閉眼:“這次是我趕上了,如果還有下次呢?若是我今日沒來呢?又或是路上耽擱了些許,再來晚了一些,救無可救呢?”

    老邢沉默片刻,再倏而笑開。

    他的聲音依然帶著股無所謂,但其中卻帶著最深的悲哀、疲憊與無奈。

    “老傅,你知道的,這本來就是我們斷山青宗弟子的命?!?/br>
    “命,你懂嗎?”

    第104章

    大半弟子都被療愈法陣治了個七七八八,連斷腿都重續(xù)了,其他一應外傷當然也不在話下。

    雖然大家的臉色還是多少有些蒼白,但那大多是失血的后遺癥,又或者是道元被掏一空,還沒來得及靜養(yǎng)的結果。

    之前還有些靜悄悄的斷山青宗重新被人煙充滿。

    一些弟子還有些不明所以、以為是不是哪位師兄師姐又或者師叔師伯的突然炸了魔族某個老窩一夜暴富,所以舍得開一次療愈法陣,滿山四處打聽這是誰這么菩薩心腸,還記得當年“茍富貴勿相忘”的戲言,有錢大家一起花。

    相比起對松梢劍陣的修復量,稍微挑開療愈法陣里不太聽話的幾根符線,再重構加固一些,這個工作量對虞絨絨來說并不太多,只是雖然大部分的道元都源自黑晶靈石,但她也還是稍有些體力不支。

    還好斷山青宗那幾位手藝最好的師兄師姐們也被治好了,這會兒正在小廚房里忙忙碌碌,不一會兒就有了炊煙裹著香氣飄滿了此處十里八荒。

    修道之人多辟谷,在整個萬物生境界的時候,或許還需要少量攝入一些食物,但等到了夫唯道的金丹境期及以上,從需求的角度來說,其實就已經(jīng)完全不需要吃東西了。甚至有的宗門會覺得食物中夾雜的沉疴會沉淀成身體之內(nèi)的某種污穢,于修行不利。

    但顯然,這一條說法在斷山青宗并不適用。

    無論境界高低,此處滿山弟子很明顯都是一群真正的吃貨。

    虞絨絨眼睜睜看著炊煙吸引來了無數(shù)身穿斷山青宗黑色道服的弟子與長老。

    包括她來時見到的那些宛如一縷輕煙般青云直上的單薄峰頭,也有人踩劍而出,一路呼嘯而來,再毫無架子與形象地敲碗大喊:“給我留個雞腿啊??!要大的!!”

    剎那間,這樣幾縷炊煙好似將七百里外的人間硬生生搬到了此處,而虞絨絨也好似明白了這樣炊煙燃起的、更深層的意思。

    “每次斷山青宗的弟子們出任務之前,都會給予彼此一些祝福?!备禃r畫走在她旁邊:“比如‘活著回來,下次的雞腿分你一半’,又或者‘等回來了,讓小廚房多煮兩頓臘排骨’,久而久之,能見到炊煙升起,就成了斷山青宗的弟子心中,所謂活著的釋義?!?/br>
    虞絨絨想了想,認真道:“我希望,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一直看到這樣的炊煙。”

    傅時畫展顏一笑:“那我希望……這世間如你所愿。”

    “來嘗嘗嗎?”他過于熟門熟路地推開了某扇門,有些許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虞絨絨還在思考自己在哪里聞過,便聽傅時畫繼續(xù)道:“不瞞你說,我烤兔子的手藝就是從這里學的?!?/br>
    虞絨絨:!??!

    竟是如此!

    但她轉念又有些出神地想到,竟然有時間在這里學會烤兔子,那傅時畫他到底在這里……待過多久時間,殺過多少魔獸?

    “喲,老傅來了!”小廚房里有人大嗓門招呼道:“我都聽說了,這次可多虧你小師妹了!否則我們少不得要多躺十天半個月,萬一才好又遇見下次魔獸潮,那可真是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了!”

    傅時畫看著站在門口,還有些莫名忐忑而不敢踏入此處的虞絨絨,笑了一聲,俯身拉住她的手,將她一把帶進了這樣的蔥香爆炒中。

    “人我?guī)砹耍x當面謝啊?!备禃r畫將虞絨絨推到面前,一只手從背后落在她的肩膀上。

    他依然稍微俯著身,所以這樣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就距離虞絨絨的耳邊極近:“可不興代傳話那一套啊?!?/br>
    小廚房中一片笑意,又有碗碟飛快從各個灶臺上轉過一大周,等到轉回來的時候,幾個碟子中已經(jīng)分別裝滿了每一鍋里最鮮美、最可口的那幾口rou。

    帶著灰色圍裙的師姐一手還提著大鍋鏟,笑吟吟將盤子遞在虞絨絨手上,再將下一個明顯內(nèi)容少了一半的碟子隨手扔給了傅時畫:“來,嘗嘗我們斷山青宗第一大廚和第二第三第四大廚們的手藝啊,不好吃你就罵第二第三第四大廚了,不關我第一的事!”

    “啊呸!老徐你不要臉!什么時候你就是第一了?我林某人才是第一!”

    “你們倆好意思?每次出菜的時候,誰的窗口人最多?那還是要看我趙某人好伐?你們都靠后去吧,我趙某人的廚藝要說天下第二,那天下自然無第一!”

    幾個人插科打諢,灶火升騰,大家吵吵嚷嚷,間或還探頭看向虞絨絨這邊:“小虞師妹,千萬別客氣,但也別學這個無恥的老傅啊。”

    “胡說什么呢!同樣的事情,老傅做了就是無恥,咱們小虞師妹做了,那就是天經(jīng)地義!”

    傅時畫垂眸看著虞絨絨,后者埋頭吃得噴香,眼中神采奕奕,他不由得帶了笑意,口中卻道:“我可警告你們啊,不許拉踩?!?/br>
    笑聲一片,人聲連成整個斷山青宗上空的回蕩。

    十六月吃得滿嘴流油,這位從未出過梅梢雪峰,雖然受盡梅梢滿山喜愛,但人生中卻從來都只有苦修的小少女第一次吃到這么美味的東西,整個人都仿佛被點燃了。

    而她居然在這樣的美味沖擊的間隙里,還記得再給還沒從入定中醒來的阮鐵留一份。

    “都入定一路了,該不會這家伙一醒來就元嬰了吧?!”十六月用自覺最香噴噴的兔腿在阮鐵鼻子下晃了晃,結果對方連睫毛都沒半點動靜,不由得喃喃道:“那可壞了呀,我還怎么教他呀!”

    夜色很快降臨,峰頂卻依然是明亮的。

    虞絨絨有些好奇地問道:“對了,斷山青宗的大家吃rou不配酒嗎?我雖然不擅飲,但乾坤袋里還有一些佳釀。”

    “喝酒誤事,不是不能喝,但大家都很自覺地不去喝?!崩闲蠋熜謳е硪晃粠熜肿吡诉^來,很是隨意地坐在了傅時畫身邊:“畢竟曾經(jīng)有過滿山酩酊大醉,卻有魔獸潮來襲的慘烈先例在前。自那以后,便是再饞,也要等偶爾出宗門,去往七百里之外小鎮(zhèn)中時再喝?!?/br>
    另一位師兄的褲管上剛剛多了一條縫線的痕跡,顯然是之前斷了腿又續(xù)的老呂師兄,他很是認真地向虞絨絨行了重禮,再用肩膀撞了撞傅時畫:“這次來是干什么的?就算按照各個門派的輪值表來拍,輪到你們御素閣也還要小半年啊,再說了,也不能每次都讓你帶隊吧?”

    “帶我小師妹,來救你狗命?!备禃r畫的語氣很是不善:“怎么?不歡迎?”

    “還生我氣呢?”老呂好脾氣地笑了笑,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胳膊:“都說了生死在天,聽天由命,斷了腿是我的命,你帶小虞師妹來救我,那是我命好,但若是天要收我,我又能怎么樣呢?”

    傅時畫還沒說話,卻聽一道清脆的女聲響了起來。

    “我不認命?!庇萁q絨轉過頭來,眼眸清亮地看向老呂師兄:“就算是天要收我,我也會告訴天,我——不認命?!?/br>
    老呂和老邢師兄對視一眼,以為是這位新來的小師妹對此處的情況并不太了解,但兩人也沒有想要反駁虞絨絨的意思,只是打了個哈哈,夸了虞絨絨兩句,將話題帶了過去。

    之后他們在閑聊什么,虞絨絨已經(jīng)沒有認真在聽了。

    她有些發(fā)呆地看著遠方。

    遠處的海面與天穹連成一線,在夜色下幾乎分不清彼此,只能通過天上星辰倒映出的點點光澤與倒影來勉強辨認出那道界限。

    從斷山青宗再向南望,天地之間再無任何與海岸之間的天然屏障,如果海面便是那扇“門”的話,那么面前的沙灘便是所謂的戰(zhàn)場。

    但虞絨絨的目光卻落在了虛空中。

    虛空中有符意。

    那些符意是她見過的最晦澀,卻也是最生機勃勃的符陣。

    大陣從海面而起,宛如一個巨大的曲面般,再于沙灘的某一隅平地直起,再直接沖向無邊天際,難覓盡頭,好似要將天與地通過這樣的符連接起來,以此道符為彼端和此處的交界。

    遠方有渺然歌聲響了起來,那樣的歌喉太過曼妙絕倫,縱使只能聽見寥寥音符,卻已經(jīng)足夠讓人沉醉。

    是鮫人。

    海面濃稠時,這些鮫人自然會避入更遠更深的海域,自然也有來不及避逃的鮫人被撕裂在海面上,暈開一片血色。

    等到如今這樣的星光皎潔之夜,鮫人便會重新從海中浮起身軀,沐浴星光,再引喉高歌。

    有幾葉扁舟自海邊起,跌跌撞撞卡過海面凸起的礁石,再向著更深、更靠近鮫人歌聲的地方而去。

    顯然是那些膽大討生活的漁民。

    重利之下必出勇夫,而這么多年來,漁民們也有一套自己觀魔獸潮的辦法,此時風平浪靜,無疑正是出海的好時候。

    有扁舟上悄然點起一盞靈石燈,照亮一小片水域,海面頓時顯得更加波光粼粼。

    虞絨絨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那些波光之上。

    然后,她慢慢站起身來。

    再情不自禁睜大眼。

    因為她從那些波光里看到了更多的符意。

    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懷疑面前的整片海中,都飄蕩著無邊的符意,而自己方才所見的,從海面到岸邊、再做天地帷幕的符陣,竟然好似不過是這片海面的衍生!

    下一刻,她仿佛被蠱惑般,倏而起身,見畫從她袖口滑出,而她竟然就這樣踩筆自高峰而下,一路向著那邊的海面而去!

    傅時畫下意識反手拉她,卻拉了個空,他起身便要追過去,卻被一根手指輕輕按在了肩頭。

    耿驚花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一側,他滿目深意地看著虞絨絨的方向:“她發(fā)現(xiàn)得比我想象中的還快?!?/br>
    他的一側,站著斷山青宗的宗主闕風。

    滿身落拓不羈的中年劍修臉上寫滿了擔憂,他低聲道:“其實……倒也沒有那么急。”

    “魔獸潮來的頻次比十年前已經(jīng)密集了太多。我記得當年還是一個半月一次,而今卻已經(jīng)是十余天。長此以往,若是變成三日一次呢?隔日……甚至每日呢?你還要不急到什么時候?”耿驚花眉頭緊皺,再緩了緩語氣:“放心,這次不必和上次一樣?!?/br>
    闕風微微閉了閉眼,輕聲道:“小樓于斷山青宗有大恩?!?/br>
    耿驚花拍了拍他的肩膀:“斷山青宗于天下有大恩,而我們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br>
    他再看向被自己兩根手指頭按住的青衣少年:“傅時畫,你總不能護她一世?!?/br>
    傅時畫眼底有風起,他聲音很低,卻很清晰:“為何不能?”

    “因為她不愿,也不需要?!惫Ⅲ@花靜靜道:“否則她也不會登云梯,扣開小樓的門,難道你還不明白逆天改命的意思嗎?”

    傅時畫的臉上有了一絲掙扎和不甘,他眼底的某種痛苦之色更深:“正是因為太明白,所以有些事情,不想要她再經(jīng)歷一遍?!?/br>
    “不,你又錯了?!惫Ⅲ@花的聲音傳入他的心底:“焉知你之砒霜,不是她之蜜糖?你天生道脈卻生于皇室,不想修行卻偏偏一步入道門。而她血脈所桎,萬法不通卻偏偏想要內(nèi)照形軀,尋仙問道。傅時畫,你還沒看透嗎?你們雖走著相似的路,卻本就是……截然相反的人生啊。”

    ……

    虞絨絨御筆而下,一路手指輕輕撥過那些符線,感受到了來自那些符線的某種奇特的震顫和回應,仿佛像是在與她愉悅地交談,再對她發(fā)出了某種邀請。

    她這樣呼嘯而前,只見海浪輕輕翻涌至岸邊,涌出白色的浪花,沾濕一片沙灘,又退回海中。而海浪的聲音越來越大,海中鮫人的歌聲也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種她聽不懂的語言,但不同的物種之間,音樂本身卻是共通的。

    與她手下的那些符線震顫所表達的意思并無不同,依然像是在邀請。

    虞絨絨于是繼續(xù)向前,直至懸停于海面之上。

    稍遠處的幾葉扁舟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她的蹤跡,舟上的人們有些愕然地轉頭看來,心道以往斷山青宗的那些修士們都不會干涉他們的交易,此刻突然有人前來,不知是規(guī)則有變,還是這片大海有了什么問題?

    還在驚疑不定時,卻見那只淺金色的筆驟停。

    虞絨絨懸于海面之上,停頓片刻,有些惘然地盯著海面看了片刻,有些苦惱道:“一定要進海里嗎?”

    不知是聽到了什么回應,她嘆了口氣:“可我真的不太喜歡水?!?/br>
    然后,她自見畫上一躍而下,見畫旋即化作一道流光,仿佛她一枚翻飛后留下的一道流光溢彩的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