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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修仙,法力無邊 第205節(jié)

    原來在他最初敲碎那一根竹子的時候,就已經布下了陣意!

    ……

    濤聲如嘯,分明海面還沒有滔天,聲浪卻已經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斷山青宗弟子的耳中。

    掌門闕風的黑衣被風吹得烈烈,他本就束得不甚工整的發(fā)被吹開了更多,他如此抱劍立于風中,便像是天涯盡頭的落拓劍客,面容平平,神態(tài)平平,整個人卻已經像是一柄出鞘了的利劍。

    別人不認識那名一躍而入悲淵海中的紫衣少女,他卻已經認出了對方的來歷。

    正是小樓那位排行老四、聲名不顯、卻極擅長暗殺的弟子。

    既然知曉,他當然也略有耳聞,這名弟子好似本是鮫人。

    現(xiàn)下看來,這名弟子或許與海中那位,還有一些他所不明了的淵源。

    他的目光落在由淺轉濃,目光再也無法寸進的悲淵海面。

    這是他守了上百年的海,沒有人比他對此處更熟,除了……海里那一位。

    這些年來,他們雖然未曾謀面,卻都知道彼此的存在,相互尊重,因為知道他們都在為了這個天下而拼盡全力。

    闕風的眼眸深深,手指摩挲著劍柄上暗色的花紋,那一處的花紋已經快要在他長年累月的摩挲下變得模糊不清,而他手指與掌心的繭子也早已越發(fā)粗糲。

    海里的那位……還有神智嗎?還……能撐多久?

    他們這些斷山青宗的弟子們……這一次,又能堅持多久?

    云璃在海水中靈活地穿梭。

    她的雙腿早已變成了漂亮的魚尾,而她也已經在這一路的跋涉中,想起了更多事。

    譬如,她原本是長不出魚尾的,是謝琉將自己的血灌入了她的身體,以鮫之一族更高貴的血脈激活了她體內沉睡的本能。

    鮫人的血和淚一樣珍貴,為此,謝琉險些穩(wěn)不住境界,休養(yǎng)了許久才恢復過來。

    又譬如,自己最喜愛的那幾首鮫族的歌謠,分明全都是謝琉唱給她聽的,否則像她這樣在陸地上長大的鮫人,又怎么會知道鮫族的那些古老音樂。

    海愈深,愈湍急詭譎。

    巨大的鐵鏈不再如此前那般隱匿身形,全然暴露在視線之中,云璃的手指觸摸在其中的某一條上,只是這樣清淺的觸碰,她的心底便已經有了奇特的酸澀感。

    身為刺客,云璃毫無疑問擁有著世界上最敏銳的知覺,縱使她看不到那些縱橫的符線,也總能下意識躲開。

    可符線越來越密,之間的空隙越來越狹小,所以她的前進也變得越來越艱難。

    水色渾濁,難以視物,縱使以云璃的眼力,也難以看透前方的濁色蒙蒙,但她也終于在窮盡目力與神識的盡頭,看到了一道身影。

    她終于明白為何,她在看到鐵鏈的時候,會感到難過。

    “謝琉——”她大聲喊著他的名字,竟是不再去管那些縈繞身側的符線。

    于是符線割破她的軀體,魚尾染血,翻涌的長發(fā)也被隔得亂七八糟,衣袖七零八落,等到她終于到了他的近前,抱住他的脖頸的時候,她的血也沾了他滿身。

    那雙好似最澄澈藍寶石的雙眸已經近黑,但在聽到云璃聲音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好似風也停,海也頓。

    貫穿謝琉身軀的鐵鏈有了某種奇特的簌簌聲響,海水涌動得更加澎湃,距離悲淵海稍近的魔獸,甚至已經被海水沾濕了身軀。

    魔域中,自魔宮白塔蜿蜒而下,不疾不徐,一步步踏過這片土地的魔神,已經站在了悲淵海的附近。

    他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魔獸群與已經站在了瀕臨失控邊緣的魔族們,有奇特的尖刺或骨骼自失控魔族的周身涌出,在一聲聲的嘶吼聲中,不斷有魔族變成身形較之其他魔獸更龐大的存在,再難以控制自己蠶食之意地俯身,將身邊的弱小魔獸投入口中。

    血自它的口邊流淌,蔓延成滿地的血腥。

    沒有人來阻止這樣的同類相殘,被血腥氣味刺激后的魔獸們眼中開始凝聚出血色兇光,發(fā)出低聲的咆哮,更有甚者,已經難以抑制地一口咬住了周圍的小獸。

    這本是讓魔獸群的數(shù)量變少的行為,但此時此刻,沒有人在乎。

    因為魔獸實在是太多了,恐怕幾乎整個魔域的魔族都聚集到了此處,便是死了上百上千,又如何呢?

    有黑衣魔使列隊兩邊,恭謹又恐懼地壓低身姿,分明是在開道。

    ——那是一種所有魔族都無法忽略的,來自于血源和靈魂的戰(zhàn)栗與匍匐。

    魔神似是默許了他們的這種自發(fā)的行為,一路仿佛游山玩水般,就這樣饒有興趣地左右打量著前進。

    說是饒有興趣,但事實上,魔神的神色全部都被那一張面具覆蓋。

    分明是所有魔族都最是熟悉的火焰眼瞳模樣,但此時此刻,又哪里有人敢直視那張面容,只覺得面具上的那只眼睛似乎是活著的,仿佛有真正的眼神順著那張面具投落下來,就這樣注視著整個魔域。

    分明是步行,但他這樣一路徐徐走來,如此長的距離,卻也竟然用了不過一日。

    悲淵海已在眼前。

    魔神的目光終于從不知什么地方移了回來,再落在了那一片綢藍上。

    只是他剛剛抬起手,手指突然頓了頓。

    原本已經幾乎要趨于平靜的悲淵海,突兀地掀起了一片浪涌滔天。

    “竟然還有意識?”他似是有些疑惑,又覺得有趣般自語道。

    巨大的鎖鏈顫動出音波,散入水中,再引起了更多的震顫,俊美鮫人的長發(fā)如蛇般亂舞,他的周身早已血跡斑駁,又哪里在乎沾染道云璃身上的這一些。

    可偏偏,分明就是這些血喚醒了什么。

    洶涌凜冽的力量一波又一波地從那具早已殘破的身軀中迸發(fā)出來,海底凝出無數(shù)漩渦,又掀起更多的巨浪。

    云璃悶哼一聲,那樣的力量溢出當然也影響到了她,但她沒有松開謝琉的脖子,反而將自己的臉貼在了他的肌膚上,再開口時,已經帶了哽咽:“……謝琉?!?/br>
    浩瀚繁雜的意識中,有一隅本應早就被淹沒的地方,亮了起來。

    天道意識合并、魔神醒來的那一瞬,本就無時無刻在與魔神意識抗爭的謝琉遭到了極其巨大的沖擊,一如松梢劍陣之上的梅劍尊。

    梅劍尊的精氣神本就在巔峰狀態(tài),尚難以穩(wěn)住身軀,口吐鮮血,更何況以自身將養(yǎng)大陣,此前入了長生又倒回靈寂,早已是強弩之末的謝琉。

    他本來已經被吞沒了。

    但他聽到了聲音,他感受到了熟悉的血。

    那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想要感受到的血。

    有人受傷了,是誰受傷了?

    他為何竟然……感受到了許久都沒有過的心臟跳動,甚至……酸澀?

    所以他本能地開始掙扎,開始想要醒來,雖然此刻處于過于混沌的狀態(tài)中的他,自己都尚且并未明白為什么。

    直到他混沌一片的綢黑雙眸中,終于有了一分清明。

    終于重新看到自己已經看了不知多少年的海。

    以及……那張熟悉也陌生的臉。

    ——因無數(shù)此在夢境甚至自己編織的幻境中自欺欺人地出現(xiàn)而熟悉,也因闊別許久本以為此生便要不復再見而陌生。

    是咫尺,也是天涯。

    風也靜,浪也停,鎖鏈的震顫幾乎在同一時間靜止,只剩下了被海水淹沒的最后震顫。

    天地之間在這一瞬,仿佛一片寂靜。

    原來所有這些掙扎,都只為讓他重新?lián)碛幸暰€,再看她一眼。

    “云……璃……”他沙啞地呢喃出她的名字,唇邊與眼角都有鮮血滲透出,他卻仿佛毫無所覺,只是用那雙已經不復昔日美麗與神采的雙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在無數(shù)次唇動而未出聲后,終于再一次完整地說出了她的名字:“云璃?!?/br>
    云璃的心早已絞痛如刀割,但她卻已經擦掉了淚痕,向著謝琉露出了笑容:“謝琉,我來了。”

    “海螺……”謝琉艱難道。

    “你是說這個嗎?”云璃掌心出現(xiàn)了淺藍色的海螺,她歪了歪頭:“我聽了?!?/br>
    謝琉似是想要說什么,卻聽云璃繼續(xù)道:“但沒有聽完?!?/br>
    謝琉慢慢眨了眨眼。

    “我聽到你說,你也很想我。”云璃的聲線顫動,卻一字一字說得極為清楚:“所以我來見你?!?/br>
    “謝琉,我也想你?!彼那榫w已經緊繃到了極點,眼尾終于滲出了一抹紅意:“哪有只讓我聽你說,卻不讓我回應的道理。所以我來了?!?/br>
    她游曳向前,貼在謝琉的臉頰上:“不要趕我走,不要讓我走,不要再讓我忘記你。這一次,是生是死,我都要陪你一起走?!?/br>
    隨著她的話語,那些沾染在謝琉身上的屬于她的血,像是有了意識般,散發(fā)出了明亮的光!

    那些光一寸一寸地在謝琉的身上散開,艱難而努力地填補他身上的那些幾可見骨的傷口。

    這樣的同類之血,本就可以撫慰他的疼痛,縱使對他來說,那些疼痛早已成了他再熟悉不過的常態(tài)。

    可這樣的填補與撫慰,是以云璃燃燒生命為代價的。

    血本身是不會發(fā)光再散開的,也是不會如此持久地擁有溫度的。

    除非她以血為引,燃燒自己的生命壽數(shù),只為了讓他哪怕只是稍微的……好受那么一點點。

    謝琉沉默了很久,他似是有千言萬語在心頭,但末了,他也只是艱難而緩慢地再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輕聲道:“好?!?/br>
    話音才起,一滴眼淚已經終于從云璃的眼角滑落,落入海中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顆鮫珠。

    ……

    鮫珠在劍氣中搖擺亂飛,末尾的一顆倏而斷開,就這樣墜落在地,骨碌碌滾去了不知何處,撞出一聲清脆。

    鎖關樓的屋檐上,有飽滿漂亮的鮫珠為飾,這些當然不是以關押和折磨鮫人為手段而得,而是據說有某位掌門救過一位位高權重的鮫人,這些鮫珠是對方作為回報送來的,當然可以被掛在鎖關樓下,為這里的夜晚平添一份來自于深海的幽謐光芒。

    竹葉翻飛,每一片竹葉都是一道符的起點,抑或終點。

    晦澀的符紋隱隱戳戳,偶爾連成一個上古文字,再向著鎖關樓的方向轟然而去,符光沖破云霄,又有劍光云霄直下,向著鎖關樓直直斬出!

    內閣的弟子們偶爾感覺到了些奇特的動靜,有些擔憂地看向鎖關樓的方向,但很快,來自刑罰堂丁堂主的傳訊便已經將整個御素閣的弟子都集于了一片,兵分幾路,分別守山、守路,再去支援斷山青宗。

    悲淵海動,如謝琉這般境界的鮫人于海中翻涌,整片大陸的水自然都不會平靜。

    不渡湖中,也有鎖鏈聲響。

    湖中央,有一顆頭冒了出來。

    不渡湖頓時發(fā)出了近乎于震怒的轟然之聲,陣法之力便要降于那顆違反了約定而探頭的人身上!

    然而轟然之后,竟然無事發(fā)生。

    容叔“咦”了一聲,微微挑眉,似是意識到了什么,轉頭看向了御素閣內閣的方向。

    準確來說,自然是鎖關樓的位置。

    他被困于此處守這不渡湖大陣,本就是一樁交換。

    換傅時畫成為御素閣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