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答應(yīng)。

    李墨青回過神，吩咐：“垣老，你也帶他們退下吧?！?/br>
    眾人都跟著任憑與垣老退出去。

    見藍(lán)非雨仍站在原地，李墨青道：“你也出去，沒我吩咐，不得進來?！?/br>
    藍(lán)非雨沉默。

    李墨青嚴(yán)厲地道：“你是不聽我的話了？”

    眼底悔意分明，藍(lán)非雨遲疑著，看看顧平林，到底還是轉(zhuǎn)身走出院門。

    門外，任憑先與垣老賠禮，兩人自去廳上說話，留下兩派弟子面面相覷，都十分尷尬。倒是萬籟厚著臉皮走到銀蘭弟子們跟前，躬身賠禮：“都怪我，方才誤會了各位，說了些不好聽的混話，全是我的錯，請垣老與師兄們看在李莊主面上，千萬包涵。”他少年時就慣會撒嬌耍渾，不知面子為何物，如今大了，性子改了許多，卻也從不拿掌門弟子的身份當(dāng)回事。

    李墨青為人寬厚，眾銀蘭弟子本就受了教導(dǎo)，見掌門座下弟子主動賠禮，也不計較了，紛紛安慰道：“怨不得你，只不知是誰在陷害我們?！?/br>
    眾人猜測一番，氣氛倒是緩和過來了。

    萬籟道：“我?guī)煾负屠钋f主是朋友，那咱們就是朋友，讓小爺知道誰陷害你們，定然不叫他好過?！?/br>
    ……

    從院子里一出來，藍(lán)非雨便獨自走到旁邊，完全不理會這邊的動靜，眼睛只盯著院門。

    萬籟伸著脖子瞧了幾次，問一名銀蘭弟子：“他平時是不是很兇？”

    那弟子道：“怎么了？”

    萬籟拿扇子擋著臉，悄聲道：“我是想去跟他賠個禮，又怕他打我?！?/br>
    那弟子還真的想了想，道：“藍(lán)師弟是有些記仇，不過他最聽莊主的話，莊主還在里面，他不敢打你的?！?/br>
    萬籟立即道：“那我還是不去了?！?/br>
    ……

    .

    外面眾人議論紛紛，院內(nèi)兩人面色凝重。

    李墨青揮手設(shè)下結(jié)界，轉(zhuǎn)向顧平林：“這的確是銀蘭劍氣，你為何……”

    “李兄當(dāng)然不可能認(rèn)錯，”顧平林打斷他，“但只憑銀蘭劍氣，不能說明什么。”

    李墨青立即問：“此話怎講？”

    顧平林道：“李兄此番去云崖論道，帶在身邊的必然都是十分信任之人。”

    李墨青道：“縱然如此……”

    “你也認(rèn)為他們不會做這種事，”顧平林道，“只是藍(lán)非雨的身份讓你不能確定?！?/br>
    李墨青沉默了下，點頭：“非雨幼年時吃了不少苦……”他輕咳幾聲，才繼續(xù)說道：“昔日圍攻瞞天幻境，藍(lán)谷被殺，非雨小小年紀(jì)便流落修界，為躲避追殺，吃了不少苦，故而滿腹仇恨，心性偏激，但他盜走靈石乳又歸還，還四處為我尋藥，可見對我這個師父并非全無情義，這些年我教導(dǎo)他劍術(shù)，他其實也幫了我許多，沒有他，銀蘭山莊與天劍恐怕都保不住，如果他真的心懷惡意，又何必如此？我相信他本性不壞?！?/br>
    顧平林道：“李兄了解他多少？”

    “他畢竟是我的徒弟，這么多年，我總能了解幾分，”李墨青一笑，“何況你都這么說，那就必定不是他了?！?/br>
    顧平林示意他坐。

    李墨青在石凳上坐下，繼續(xù)道：“銀蘭劍術(shù)從不外傳，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能用銀蘭劍氣傷人?！?/br>
    顧平林笑了笑：“殺人的確實是銀蘭弟子?！?/br>
    李墨青臉色微變，隨即冷靜下來：“你這么說，想必已有頭緒?！?/br>
    “我方才說不是，是不愿中了幕后那人的借刀殺人之計，”眸中閃過一抹厲色，顧平林道，“殺人的，未必就是有意，這世上能控制人心智的術(shù)法不是沒有，例如，巧言之術(shù)，又例如，東海魔簫，又或者，瞞天幻境的《禁心秘籍》?！?/br>
    李墨青一怔：“你還是懷疑……”

    “藍(lán)非雨乃藍(lán)谷之后，身懷《禁心秘籍》，又與道童遠(yuǎn)玉爭執(zhí)過，嫌疑最大，”顧平林說到這里，話鋒又一轉(zhuǎn)，“但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兇手，唯獨不是他。”

    “你的意思？”李墨青松了口氣。

    “遠(yuǎn)玉一死，所有人首先就會懷疑他，他不會這么蠢，何況我還知曉他的真實身份，”顧平林道，“其二，他修煉《禁心秘籍》，必定也修煉過定心守神之秘術(shù)，不會輕易受同類術(shù)法影響，所以比起別人，他反而嫌疑最小。”

    李墨青嘆道：“此番險些中計，幸而被你識破，但那幕后之人恐怕不會就此罷休，不知他究竟是誰？”

    “此事尚且不能確定，”顧平林停了下，“李兄亦當(dāng)謹(jǐn)慎，也許此人是沖著你與天劍，但也許，他只是沖藍(lán)非雨而來?！?/br>
    李墨青吃驚：“何出此言？”

    前世，藍(lán)非雨可是大名鼎鼎的萬法門護法。顧平林沒有解釋，反而問道：“李兄可有結(jié)道侶的打算？”

    話題轉(zhuǎn)得太快，李墨青愣了下，搖頭笑：“你這是……”

    顧平林似是玩笑道：“世家親事必定早有安排，李兄想是與哪位佳人定過親了?！?/br>
    “是衛(wèi)氏，”李墨青也不笨，想了想問，“莫非與此事有關(guān)？”

    果然。顧平林皺了下眉：“李兄可知藍(lán)非雨對外人如何？”

    話題又轉(zhuǎn)回藍(lán)非雨身上，李墨青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道：“他性子孤僻，朋友不多?！?/br>
    “他在銀蘭山莊應(yīng)該沒朋友吧，”顧平林笑了聲，“大概他只對李兄感情極深，甚至忘記師徒之禮，你我相稱，看來李兄在他心里十分重要，如果多了個師娘，不知他是否能接受。”

    李墨青失笑：“怎么會?！?/br>
    顧平林不予置評，繼續(xù)說道：“總之，藍(lán)非雨的身份實在棘手，一旦被外人知曉，銀蘭山莊定然會有麻煩，李兄當(dāng)格外留心才是?！?/br>
    李墨青道：“非雨的身份，我連莊內(nèi)眾人都瞞著的，理應(yīng)不會外泄?！?/br>
    “那就好，”顧平林道，“但愿他自己足夠謹(jǐn)慎，不要讓你的苦心白費?！?/br>
    藍(lán)非雨會不會自己泄露了身份？

    俊臉神色凝重起來，李墨青站起身走了兩步，又停住。

    仇恨隔在中間，多年相處，師徒兩人豈會沒有察覺？他知道藍(lán)非雨的身份，藍(lán)非雨應(yīng)該也已感覺到了，兩人都默契地裝作不知，仇恨被師徒之情束縛著，兩人還能繼續(xù)，一旦說開，仇恨成真，就是死結(jié)了。

    他如何去問藍(lán)非雨？

    顧平林明白他的難處，踱到他身旁：“船到橋頭自然直，也許是我多慮，幕后之人就是沖天劍而來。我看藍(lán)非雨對李兄感情極深，李兄若要娶衛(wèi)氏，不妨問問他的想法?！?/br>
    他兩次提起藍(lán)非雨和衛(wèi)氏，李墨青漸漸地擰起秀眉。

    顧平林看看天色：“時候不早，今日也該啟程了?！?/br>
    李墨青回過神：“此番云崖盛會，我們只是去長長見識，并不參與論道，貴派先行無妨，正好我也有點事要處理。”

    幕后之人未得逞，必定還要生事。顧平林知他不想連累靈心派，道：“也好?！?/br>
    兩人撤了結(jié)界，推開院門走出去。顧平林吩咐觀主收斂小道童的尸體，又讓靈心派眾人去后面禽園選坐騎，準(zhǔn)備啟程。李墨青也向觀主告辭，讓銀蘭山莊眾人收拾。

    藍(lán)非雨站在墻邊，等到所有人都散去，他才走到李墨青面前，低頭跪下。

    李墨青彎腰待要扶他，手伸到半空又停住，重新直起身：“起來吧?！?/br>
    藍(lán)非雨不動。

    李墨青道：“為師沒怪你，你起來。”

    藍(lán)非雨抬眼看看他，這才默默地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李墨青道：“你先去外面等吧?！?/br>
    藍(lán)非雨“嗯”了聲，卻只是與兩人拉開了些距離，仍舊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

    李墨青蹙眉。

    見他心神不寧，顧平林拱手道：“李兄既然還有事，不如就此別過，云崖總能再見?！?/br>
    “慚愧，請?！崩钅嘁喙笆?。

    .

    兩人就此道別，靈心派眾人換了靈鶴，繼續(xù)上路，靈鶴速度比雕更快，再行十幾日，就到了云崖。

    云崖峰下本是一片荒野，因為論道會的緣故，此時已聚集了不下千人，十幾座行宮緊挨峰下，另外還有許多小門派世家的臨時住所和空間靈器，各派彼此保持著距離，外圍散著許多賣雜貨藥品的攤位。這一片氣氛也很微妙，往來不少人都帶著幕籬，不知是正道還是魔域的，除了買賣，幾乎一句話也不多說，大概是為了避免生事。

    顧平林眾人剛抵達云崖，占人杰就派了弟子過來，邀請顧平林與步水寒、任憑等住進玄冥派行宮。顧平林一邊讓甘立去聯(lián)系神工谷，一邊又親自過去拜會占人杰，以人多不便的理由婉拒了邀請，回來時，臨時住所已經(jīng)建好了。

    靈心派人不多，甘立請神工谷建的住所卻不小，就是座小行宮，足夠顯眼，又不過分張揚，正好匹配靈心派目前的地位。行宮建在外圍，與其余門派的住所也保持著較遠(yuǎn)的距離，墻壁都是用神工谷的古劍木加入勞山石鍛造的，外形烏黑，非常堅固。

    眾人站在門外朝里面看，任憑笑道：“鬼斧神工，神工谷技藝精絕?！?/br>
    見顧平林沒有表示，甘立問：“師父，你看如何？”

    “不錯。”顧平林拋開思緒，正要當(dāng)先進門，不遠(yuǎn)處忽然傳來吵鬧聲。

    “你方才為什么不出手！我花錢雇你來玩的嗎！”

    “按交易，劍王閣只護你安全，不管殺人?！?/br>
    聽到“劍王閣”三個字，顧平林轉(zhuǎn)回身，步水寒等人也不約而同回頭看。

    一個身穿華服的青年正氣急敗壞地罵一個藍(lán)衣人：“你收了我的錢，我叫你干什么，你就該干什么！”

    那藍(lán)衣人面目平凡，很不起眼，他表情冷淡，看也不看華服少年：“劍王閣只按規(guī)矩辦事?！?/br>
    果然劍王閣的人善于易容。顧平林暗忖。

    華服青年深深地吸了口氣：“好，按規(guī)矩，你眼瞎嗎！他現(xiàn)在是要殺我，你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你不惹他，他也不會殺你，”藍(lán)衣人道，“他修為高過你，你惹他是找死?！?/br>
    華服青年冷笑：“總之你收了我的錢，就該保護我！”

    藍(lán)衣人回身，丟出兩個紫色靈錠：“你花一個中品靈錠雇我，雙倍奉還，交易解除了?！?/br>
    “你這是什么意思！”那青年有些不可置信，隨即大怒，“我要找你們閣主論理，你們劍王閣不守信用，壞規(guī)矩！”

    藍(lán)衣人一板一眼地道：“閣主說，有命才有錢，遇到熱衷于找死的客人，一概賠羽幣了事，以免折損人手?！?/br>
    步水寒眾人聞言都別過臉，忍得辛苦，萬籟則哈哈大笑：“十王八，你還有這種愛好?。　?/br>
    “誰！”那青年朝這邊瞪過來，隨即赤紅了臉，“萬籟！”

    萬籟待要再嘲諷，半空突然傳來大笑聲，一名戴著幕籬的修者御風(fēng)而來：“小崽子跑個屁啊，老子閉著眼睛也能逮著你！”

    華服青年面露恐懼之色，躲到藍(lán)衣人身后：“快，你先救我！我不要錢！”

    “誰能救你？”修者哈哈大笑，“你的命老子要，他的命，老子也要！”

    黑色劍氣化作蛇形，直撲華服青年與藍(lán)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