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便聽到她在我耳邊說：“有人跟蹤我！”

    我心里一沉，卻也明白她的意思，不露聲色牽起她的手，裝作情侶并肩走出機場，經(jīng)過玻璃門時，我在反光的玻璃中觀察身后，并沒有發(fā)現(xiàn)行蹤詭異的人。

    上了車，我問小雅：“誰在跟蹤你？”

    “不知道，但我已經(jīng)被跟蹤半個月了，是阿發(fā)仔發(fā)現(xiàn)的，他經(jīng)常陪著蔣先生探望我阿爸，半個月前，他說每次來醫(yī)院，都有個戴鴨舌帽的矮個子男人，在我阿爸病房外徘徊，他問我認不認識這個人，我說不認識，他就出去了，而那個人見阿發(fā)仔向自己走來，撒腿就跑，阿發(fā)仔沒追上，只能讓我小心點，后來我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跟蹤了?！?/br>
    “蔣先生沒幫你抓這個人么？”

    “幫過，阿發(fā)仔也跟了我?guī)滋欤撬麤]有發(fā)現(xiàn)，是我養(yǎng)的蠱蟲嗅到危險的氣息，變得煩躁起來，讓我確定自己被跟蹤，所以你一打電話，我就來了，看看能不能擺脫這個人。”

    “在飛機上，你的蠱蟲有異常么？”

    “沒有?！?/br>
    我問：“那咱倆演戲給誰看？”

    小雅想了想，說道：“有備無患吧，這是我第一次坐飛機，也許蠱蟲暈機了！”

    見我低頭沉思，小雅讓我不用傷神，她會處理好自己的事，還是先解決小趙的麻煩。

    瞎琢磨也沒有用，抽時間再找蔣先生了解一下吧。

    我給趙師傅打個電話，去他家的路上，簡短說了小趙中邪的緣由，小雅雖然不了解陰廟的性質(zhì)，卻對許愿還愿不陌生，巴代扎最常給苗人做的法事就是還儺（nuo）愿，誰家有個五谷不豐、六畜不旺、財運不佳的倒霉事，就要請巴代還儺愿，若是有事求儺神保佑，還要還儺愿。

    而對于小趙的事，她和馮欄有著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既然有陰靈纏著他，趕走就好了！”

    “有把握？”

    “試試看?！?/br>
    到了小趙家，老魏開門，我和小雅進屋，他還探長脖子往我們身后張望，問道：“法師呢？”

    我指著小雅說：“她就是呀！”

    “你是拿老漢尋開心，還是領(lǐng)著女朋友騙錢來了？”

    小雅臉蛋微紅，扭過頭躲避老魏玩笑的目光。

    我說：“別逗了，這位是巴代扎潘雅朵小姐，正經(jīng)的苗族法師，他們寨子里百多號苗人都指著她呢！”

    我盡量抬高小雅的身份，可趙師傅兩口子見到她俏生生的模樣，還是覺得五萬塊花的有些冤。

    小趙坐在沙發(fā)上低頭打瞌睡，將他叫醒，我才發(fā)現(xiàn)他左臉頰腫得老高，我問他怎么回事？

    小趙滿腹委屈的說：“昨天晚上被鬼打得，一群人按住我，另一個不停扇耳光?！?/br>
    “別怕，我?guī)Х◣焷砹?。?/br>
    讓小趙坐好，小雅翻起他的眼皮看了看，沒說什么，便閉上眼對著小趙念誦咒語，就見小趙好像喝高了似的，臉蛋漸漸發(fā)紅，又有暴走的傾向，我和老魏按住他的肩膀。

    而小雅也在此時停手，對我們說：“我能感覺到他身上一共有十八條陰靈，其中有三條是女性，兩條是十歲以下的小孩，但他們的怨氣并不重，我可以處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有應(yīng)公8

    好家伙，居然有近二十個鬼，我還給他算少了。

    小雅說她可以處理，小趙母親趕忙拉住她的手，求個不提：“姑娘，只要你能救我家小偉，以后你就是我們家的恩人，我們一輩子都會記住你的大恩大德?！?/br>
    老魏讓她別激動，我和小雅過來，就是救小趙的。

    我沒見過巴代扎做法事，而天色已晚，我問小雅：“需要準備一下么？要不明天再來？”

    “今天就開始吧，我要在他背上刺經(jīng)咒，先用法力加持三天，然后才能做儺祓（fu，驅(qū)除疫鬼）?！?/br>
    趙師傅問：“什么是刺經(jīng)咒？”

    “用染料將經(jīng)文咒語刺在他背上。”

    趙師傅有些不情愿，說道：“紋身?。课壹倚ナ莻€大學(xué)生，以后還要考公務(wù)員，要經(jīng)常陪領(lǐng)導(dǎo)泡澡，身上不能有這些不三不四的圖案，能不能換一種方式？”

    我他嗎一陣無語，命都快保不住了，還嫌這嫌那的，而且公務(wù)員那么好考呢？領(lǐng)導(dǎo)那么想跟他泡澡呢？

    最后是小雅說，趕走陰靈后，可以用藥水洗掉經(jīng)咒，只會留下淺淺的痕跡，兩三年能消褪。

    趙師傅這才同意。

    刺好經(jīng)咒后，三天不能沾水，小趙先沖了個澡，隨后紅著臉去臥室趴好，腰間蓋一條被子，露出后背，小雅則從書包里取出竹針和幾個塑料小藥瓶，用瓶中的幾樣液體，兌出一碗黑乎乎，散發(fā)著嗆人氣味的染料，施法之后，她拖鞋上床，跪坐在小趙身邊，竹簽沾著法好的染料，輕輕刺在小趙后背。

    頭幾針，小趙打哆嗦，后來便習(xí)慣了，小雅慢慢刺著，我們瞧了一會稀奇，坐回客廳喝茶抽煙，只剩小趙母親扒著門框，探頭張望。

    不知她看到什么，臉上漸漸露出滿意的笑容，還扭頭招呼趙師傅：“老趙，你快來看！”

    我以為有什么情況，趕忙跑到門口。

    臥室光線不好，小雅彎著腰，近乎趴在小趙背上為他刺經(jīng)咒，她微微歪頭，馬尾辮順著肩膀垂下，那專注的神態(tài)，讓她看上去名家畫作中的美女，溫柔又恬靜。

    我問小趙母親，叫我們看什么？

    她說沒什么，就是沒見過法師，叫老趙來看一眼。

    我覺得她大驚小怪，繼續(xù)回去抽煙，沒一陣，小趙母親也不看了，坐在我身邊詢問：“小雅姑娘結(jié)婚了沒有？”

    “沒！”

    “她多大年紀了？家里還有什么人？”

    “二十四，她母親去世早，家里還有個父親?！?/br>
    小趙母親點點頭，自言自語起來：“單親家庭呀，那可不太好，年紀也有點大，比女大三還大一歲呢……大點就大點吧，起碼會照顧人，而且模樣也不錯，看上去和小偉還挺般配的，老趙，你覺得呢？”

    我才反應(yīng)過來，感情她剛才是叫趙師傅過去看兒媳婦？！

    可能是看出我臉色不對，趙師傅沒說話，咳嗽兩聲將話題岔開。

    一個小時后，小雅刺完經(jīng)咒，過度勞神讓她臉色發(fā)白，我?guī)退帐皷|西，她向趙師傅囑咐道：“這三天不要洗澡，不要吃葷腥，不要去……就讓他在床上躺著吧，別亂跑亂動，每天喝一些米粥?！?/br>
    趙師傅一一記下，并向小雅道謝。

    小趙母親則拉著她的手，極其熱情的說：“小雅姑娘，我家小偉真是給你添麻煩了，等他好了，讓他好好陪你玩幾天，你晚上住哪里呀？要不就在……”

    “住我家！”

    沒給她好臉色，我拉起小雅就走，回到家，給她換了被褥，她睡床我睡沙發(fā)。

    翌日清早，小雅給小趙背上的經(jīng)咒加持法力后，我就帶著她四處游玩，如此過了三天，到了給小趙驅(qū)邪的日子。

    這三天他過得很舒服，睡著之后沒有鬼欺負他，而小雅驅(qū)邪的方式與馮欄有很大不同。

    依舊是小趙家客廳，桌椅搬開，騰出一片空地，小趙盤腿坐在地上，赤裸著的上身從額頭到肚臍眼，被十八個小紙人貼滿，他面前擺著一個瓦罐，罐里裝著柴油打濕的紙錢元寶，小雅則脫了鞋，露出一雙小巧白嫩的腳丫，跪在小趙身后，腰桿挺的筆直，雙手搭在小趙肩頭，念咒不停。

    有些破壞形象的是，她臉上帶著柳木雕成的鬼臉巫儺面具，這儺神是苗族等少數(shù)民族信奉的神祇，而祭祀儺神的法事，就是巴代領(lǐng)著弟子戴上面具，圍繞篝火敲起鑼來跳起舞，現(xiàn)在已經(jīng)演變成了民俗文化，儺戲。

    小雅擔(dān)心自己法力不夠，來之前，專門帶上她父親的巫儺面具，增強法力。

    隨著小雅的咒語聲響起，小趙前后搖擺起來，沒一陣又失聲痛哭，胡亂叫嚷著沒有邏輯的瘋話：“求求你原諒我，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們騙我，我讓你們幫我殺了他，不是要自己殺，不能算數(shù)……別咬我，你別咬我，信不信我再踢死你一次……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洗澡的，你千萬別跟你男朋友說，我跪下求你還不行么……”

    聽不懂這些胡言亂語是什么意思，趙師傅問我，我讓他別吱聲，免得打擾小雅驅(qū)邪。

    而小趙用自己的聲音哭喊幾句后，便又冒出臺灣腔，罵著臭三八，弄死你之類的臟話。

    小雅從口袋里掏出一把不明成分的粉末，撒進瓦罐中，罐里的紙錢轟然燒著，隨著小雅急促高亢的念咒聲，粘在小趙身上的紙人一張張變黑，每變黑一張，就從他身上脫落，掉進燃燒的瓦罐中。

    十八個紙人全部掉進瓦罐后，小雅收功，有些踉蹌的起身。

    我上前攙扶她，小雅摘下面具，神情疲憊，朝我擠個笑容，說道：“陰靈已經(jīng)離開他的身體了，你找個花池，把瓦罐摔碎?！?/br>
    扶小雅坐下休息，我滅火后，抱著有些燙手的瓦罐下樓，隨便找棵樹下狠狠一砸，瓦罐砰的一聲爆開，紙錢燃燒后的灰燼飛揚，幾張黃紙剪的紙人也飄起來，這才讓我發(fā)現(xiàn)，十八個黑漆漆的紙人，居然沒有半點燒焦的痕跡。

    我給小雅打電話，想問問她，是放著不管還是找地埋了。

    小雅聽我說紙人完好無損后，沉默片刻，她道：“你把紙人拿上來吧。”

    我捏著紙人上樓，小雅接過，仔細檢查一番，有些詫異的說：“普通的火送不走它們，這些陰靈的怨氣很重！但原本沒這么重的，應(yīng)該是我逼他們離開小趙的身體，導(dǎo)致怨氣加重?！?/br>
    趙師傅急忙問：“為什么會這樣？”

    小雅搖頭：“不知道?！?/br>
    我卻想起幾天前的夜里，我用匕首嚇不走死鬼后，馮欄說過的話，普通的有應(yīng)公不會這么兇，應(yīng)該是他們已經(jīng)幫小趙成愿，纏著他所要報酬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這種情況下逼他們離開，會加重他們的怨氣。

    我給小雅解釋。

    她問我：“小趙到底許了什么愿望？如果是那些不切實際，陰靈無法實現(xiàn)的愿望，我用儺神巫咒幫他還儺愿，可以讓陰靈得到滿足，愿意離去的?！?/br>
    我稍一琢磨，問道：“剛才你驅(qū)邪過程中，小趙哭喊一些話，是他發(fā)瘋還是什么原因？”

    “是他的心里話，是經(jīng)咒的力量讓他在儺神面前懺悔罪過?！?/br>
    “你等著，我找他算賬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有應(yīng)公9

    驅(qū)邪之后，小趙頭腦昏沉，在臥室睡大覺。

    我進屋將他拍醒，小趙一看是我，翻個身繼續(xù)睡：“小吳哥你別鬧，我困死了，讓我睡會?！?/br>
    “醒醒！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問你，你在應(yīng)公廟里究竟許了什么愿？”

    “不是跟你說了么？我瞎許的，早忘了！”

    “你再鬼話連篇，信不信我大嘴巴子抽你？你是不是求鬼幫你殺人了？”

    聽到這句話，小趙騰地坐起來，滿臉緊張的說：“你聽誰說的？別瞎說，我怎么會殺人呢？！”

    一看他慌張的反應(yīng)，我就知道自己沒猜錯，小趙根本沒有忘記在應(yīng)公廟許的愿，而是不敢告訴別人。

    我讓他不要再裝蒜，不管許了什么愿，我都沒心思管他的破事，但要想把鬼送走，必須知道他許愿的具體情況才行。

    我說：“你不跟我說實話，那些鬼就送不走，不信你自己出去看，十八個紙人落進火里，完好無損！”

    小趙有些驚恐，但依然不肯松口：“小吳哥，我真的沒讓他們幫我殺人！我對天發(fā)誓，我要騙你不得好死！”

    “你們騙我，我讓你們幫我殺了他，不是要自己殺，不能算數(shù)——這你是剛才親口說的，你給我解釋解釋……”說到這里，我突然有些煩躁，我又不欠他的，何必啰嗦這么多，我說：“你不用解釋了，好像我上趕著求你似的，你自生自滅吧！”

    我轉(zhuǎn)身就走，小趙急忙跳下床將我抱住，他的滿頭大汗：“小吳哥你別走呀，你聽我說，我……我我……”

    “別我來我去的，要說就說，不說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