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史詩之戰(zhàn)（3）

    尼瑪搖了搖頭，在拉巴身后插了一句，“將軍，不是河西哥舒翰的人。這支軍馬的衣甲服色明顯與河西軍不同……看這架勢，應(yīng)該還是隴朔軍！”

    拉巴猛然回頭望著尼瑪，沉聲道，“可是，隴朔軍主力目前都壓在積石山一線，準(zhǔn)備與赤柱王的大軍決戰(zhàn)，李光弼率四萬大軍徐徐開進(jìn)柏海以北，這個消息錯不了。但這支唐軍從何而來？”

    尼瑪暗暗苦笑，心道：不管是哪一路唐軍，反正是唐朝的軍馬，大唐大軍壓境，區(qū)區(qū)一座三角城怎么可能守得??！當(dāng)今之計，不趕緊率軍退出三角城，向沙柳河求援，還等什么？

    “將軍，末將覺得咱們還是抓緊撤出三角城，回沙柳河與嘉措大人合兵一處共抗唐軍吧。唐軍勢大，我軍寡不敵眾，三角城根本就守不??！”

    “最不濟(jì)，也該退守烏海，與烏海的桑巴錯匯合?！蹦岈斢行┙乖甑?fù)P手指著蜿蜒行進(jìn)而來越來越近的唐軍隊伍，那一張張行進(jìn)在雪地上的唐軍士卒面孔越來越清晰可辨。

    “將軍，再不撤，就來不及了。”尼瑪急急道。

    拉巴面色陰沉冷笑道，“看這樣子，不過是區(qū)區(qū)一萬人而已。我軍四千，再加上城中各家的私軍奴隸，湊齊一支七八千的隊伍也不成問題。憑我威武鐵騎，難道還敵不過這些遠(yuǎn)道而來的唐軍烏合之眾？”

    “本將已經(jīng)傳檄烏海桑巴錯，此刻，桑巴錯的人馬一定在馳援三角城的路上，只要我們堅持幾個時辰，援軍就可以抵達(dá)。到時，集我兩部近萬人，還懼怕唐軍作甚？”

    “況且，嘉措大人肯定也會即刻率大軍增援過來，不如趁此機會，斷了唐軍的后路，讓他們來得去不得！”

    拉巴冷笑著大聲道，猛然揮手，“速速去傳本將軍令，召集城中各家農(nóng)奴私兵護(hù)衛(wèi)，與我軍一起守城侯援！若是唐軍不識時務(wù)，硬要攻擊三角城，那么，本將當(dāng)率大軍出城，滅了這群唐蠻子！”

    尼瑪心里一顫，卻又不敢反駁拉巴的話，只得硬著頭皮匆匆下了城樓，帶著軍卒去臨時召集各家的農(nóng)奴和私兵，爭取在最短的時間里湊齊幾千人的隊伍來。

    拉巴望著尼瑪離去的背影，嘴角輕輕一抽，卻旋即又升騰起兇狠的弧度。

    他也不是不想撤離三角城，只是沒有嘉措的軍令他不戰(zhàn)而退，肯定會被嘉措降罪。嘉措心狠手辣剛愎自用，若是拉巴將三角城拱手讓給了唐軍，嘉措肯定饒不了他。

    與其這樣，還不如拼死與唐軍死戰(zhàn)待援。

    頂多堅持一天，無論是烏海的桑巴錯還是沙柳河的嘉措，都會率軍馳援過來，匯集嘉措部數(shù)萬兵馬，戰(zhàn)敗這支唐軍有何難哉？

    這是拉巴的真實心理狀態(tài)。

    這與他本心里瞧不起唐軍的戰(zhàn)斗力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他在嘉措手下多年，與大唐的河西軍作戰(zhàn)交鋒數(shù)十次，在他眼里，唐軍不過是虛張聲勢的紙老虎，根本就不是吐蕃鐵騎的對手。

    因為三角城建立在一座高原綠洲之上，周遭都是貧瘠空曠的荒漠地帶。所以，吐蕃軍卒雖然在城樓上發(fā)現(xiàn)了唐軍行進(jìn)的蹤跡，但實際上唐軍距離三角城還有很長的距離，遠(yuǎn)在十?dāng)?shù)里之外。

    按照張瑄的軍令安排，鄯城衛(wèi)張同所屬的這萬余人馬抵達(dá)三角城東側(cè)就地扎營，對三角城形成震懾之勢，然后就地待命，等張瑄主力部隊趕來匯合。

    張瑄的本意是以張同軍馬為誘餌，將嘉措所部的主力全部吸引到三角城來，然后圍而殲之。他之所以留在非川戍堡休整一日，無非就是給嘉措部留出調(diào)兵遣將增援三角城的時間來。

    張瑄心里明白，三角城的吐蕃守軍不過數(shù)千人，斷然不敢輕易出城與張同的萬余兵馬作戰(zhàn)，只能會固守待援。

    之所以選擇在三角城這個地方與嘉措部進(jìn)行決戰(zhàn)，是因為此城狹小，很難堅守。

    與大唐的巍峨高大城池相比，吐蕃境內(nèi)的城池多為簡陋的小城、矮城，沒有一絲的可比性。三角城又是吐蕃城池中較小的一座，呈長方形，用高原礫石疊砌而成，兩端寬約千米，長約二三里，城墻高不過七八米。

    這樣的小城本身的“防守性能”極差，若是大唐大軍猛攻，吐蕃軍卒再彪悍也很難守住。

    ……

    ……

    張同是鄯州刺史兼兵馬都指揮使，是赤嶺以東大唐兩州一城的唐軍統(tǒng)帥，四品官階，是李亨張良娣的娘家人，也算是張良娣的堂兄之一。

    張同接到張瑄軍令之后，就迅速向三角城方向行軍，冒雪行進(jìn)一個晝夜，終于抵達(dá)三角城以東的苦泉。按照軍令，他本該率軍就地扎營等待主力到來，但看到不遠(yuǎn)處的三角城是如此一座彈丸小城，而城中不過區(qū)區(qū)數(shù)千吐蕃守軍，張同的心思就有些活動。

    他本在河珧一線駐防，因為李光弼率軍入河珧，建立河珧都督府并開發(fā)吐谷渾故地，他的軍馬就被張瑄調(diào)至鄯州。

    隴朔大軍接連大勝吐蕃，很多將佐因功升遷封妻蔭子，就連張同一向看不起的李光弼都被朝廷封了侯爵，成為隴朔大軍中僅次于張瑄和封常清的第三實權(quán)派，與郭子儀平起平坐。張同看得眼熱，急切也想與吐蕃一戰(zhàn)，獲取戰(zhàn)功。

    張同跨在馬上眺望著不遠(yuǎn)處的三角城，目光閃爍。

    從他這個方向和距離看過去，三角城根本就像是一座城池，而更像是微型的堡壘要塞。他眉梢一挑，心里暗暗道：張瑄為什么要讓老子原地待命？如此一座小城，彈丸之地，老子這一萬人舉手間就拿下了，還等什么？

    等大軍趕至，恐怕吐蕃人早就聞風(fēng)喪膽不戰(zhàn)而逃了。

    張同盤算了一下，如此一座小城，他的一萬兵馬包抄過去攻城的話，很容易就拿下來。不若趁勢攻擊，拿下這座小城，撈下這首戰(zhàn)告捷的軍功再說！

    到了那個時候，也讓張瑄和郭子儀的靈州衛(wèi)看看，鄯州衛(wèi)軍也不是吃素的。

    張同越想越是心動，在他看來，眼前這座吐蕃小城簡直就是上天賜給他的無上軍功和榮耀，舉手之勞就能得到。

    一念及此，他猛然大喝傳令道，“傳本官軍令，加快行軍，飛速前進(jìn)，包圍三角城！”

    他身邊的行軍司馬趙勛嚇了一跳，趕緊在馬上拱手抱拳道，“大人，平西王軍令是讓我軍就地扎營待命，而不是攻城啊……”

    張同冷冷地掃了趙勛一眼，淡淡道，“軍情瞬息萬變，戰(zhàn)機更是稍縱即逝。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此彈丸小城，憑我大軍之力，不到一個時辰就可拿下占據(jù)。若是在此地等候下去，待吐蕃援軍趕到，想要再拿下三角城，就要付出巨大的傷亡！”

    “好了，不必多言，本官自有主張。我軍拿下三角城，為平西王立下頭功，朝廷亦會有嘉獎！”說完，張同縱馬當(dāng)先馳去。

    趙勛皺了皺眉，輕嘆一聲。他雖然極為反對張同違背張瑄軍令擅自用兵，但張同是上官是主將，又是當(dāng)朝的皇親國戚，他也不敢再說什么。

    ……

    ……

    張同率大軍圍城而來，一萬兵馬奔涌而至，不多時就將三角城團(tuán)團(tuán)包圍起來。

    如果郭子儀或者李光弼在此，肯定會痛斥張同不通用兵之道，如果真要趁勢拿下三角城，就不該圍城，而應(yīng)該集中兵力選擇一個突破口猛攻，才會取得效果。而這樣兵力分散開來，唐軍遠(yuǎn)道而來，疲乏困頓，若是讓吐蕃騎兵逮住機會，沖殺出城來，肯定會潰敗下去。

    有的時候，人數(shù)多也未必就一定會占優(yōu)勢。要不然，以少勝多的戰(zhàn)例就不會出現(xiàn)了。

    張同得意洋洋地縱馬在陣前，命百余軍卒齊聲罵戰(zhàn)，威逼吐蕃出城投降。

    拉巴帶著手下將佐面色陰沉地站在城樓之上，望著團(tuán)團(tuán)包圍城池的唐軍陣型，咬緊了牙關(guān)。他沒有想到，唐軍遠(yuǎn)道而來竟然不事休整就直接圍城，直接打亂了他拖延時間等待援軍的計劃。

    尼瑪焦躁不安地手握彎刀，手心都捏出了一把汗。

    拉巴俯身望著城外不遠(yuǎn)處那趾高氣揚高聲罵戰(zhàn)的唐軍士卒，以及那被一干護(hù)軍簇?fù)碓诟吒唢h揚軍旗之下的唐軍主將張同，突然冷笑了起來。

    他揚手指著最東側(cè)張同大軍的糧食輜重點，壓低聲音呼喝道，“諸位，點齊兵馬，命農(nóng)奴和私兵在前，我軍誓死沖殺出城，從東門突出，殺出一個口子去，先去燒毀唐軍糧草，斷其后路，然后折返向西北，與烏海援軍匯合！”

    “殺出去，只有戰(zhàn)死的吐蕃漢子沒有投降保命的吐蕃孬種！”

    拉巴嘩啦一聲抽出寒光閃閃的彎刀，奮力將城樓上的吐蕃軍旗桿砍斷，然后大步率眾將奔下城樓。

    ……

    ……

    唐軍吆五喝六的罵戰(zhàn)聲中，三角城的城門突然洞開。

    張同嘴角浮起一抹驕矜的笑容來，還道是吐蕃守軍扛不住開城投降來了。他之所以圍而不攻，無非是想要讓吐蕃人不戰(zhàn)而降，以最小的代價拿下三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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