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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媚禍在線閱讀 - 媚禍 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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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禍 第34節(jié)

    原來,這三個月平靜的美好,只是他騙來的,還妄想著會繼續(xù)下去……

    “跟我回去!”他的發(fā)被揚起,再次看去她。

    蔚茵抬手抹了一把臉上淚痕,仰頭望去遠方:“哪有什么家?我不過是陛下的戰(zhàn)利品,折斷翅膀的籠雀!”

    是啊,他從來不是什么恩人,他想套住她,因為心里的那份偏執(zhí),宅子,手鐲,蠱藥……這就是他給她的。自始至終,她何曾欠過他什么?沒有,她不欠他的。

    她抬腳踩上欄桿,累贅的衣裳絆了一下,差點兒一頭栽下去。

    “阿瑩,”傅元承搖頭,再不見昔日的冷靜,亂著步子在塔下挪動,“你下來,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好不好?”

    蔚茵搖頭,不再回應(yīng)他,身子搖晃著攀上欄桿,腳底著力在那半掌寬的木欄上。風刮著衣裳,獵獵作響。

    大雪漫天,遠處焰火騰空升起,金色的花朵綻放,將她的身影映亮,轉(zhuǎn)瞬又暗淡下去。

    傅元承慌了。他可以機關(guān)算計,cao控朝堂,讓圣上禪位,可面對一個小小的女子,居然已經(jīng)掌控不住。他想和她好好地開始的,是哪里錯了?

    她曾經(jīng)答應(yīng)他會嫁給他,不是嗎?

    “阿瑩,你敢跳我便殺了所有人陪葬,這里的,陳家的!”他眼尾泛紅,聲音冷戾。

    蔚茵眼波微動,最后看了眼底下的人,腦中閃現(xiàn)著與他的過往。最終高揚起頭顱,映著北面刮來的風雪。

    她不會聽他的,不要再被他拿捏住,他給她的從始至終都是欺騙。想著,她腳下開始松力。

    “蔚茵!”

    傅元承大喊,撕心裂肺,驚恐的看著女子張開雙臂像蝴蝶一樣飛下,雙腳毫不眷戀的蹬開木欄。

    煙花還在綻放,已經(jīng)到了子時,新的一年已經(jīng)來到。紅色的身影在煙花中滑過,直直墜落,掉進了滾滾寒江,留下巨大的落水聲。

    傅元承奔去河邊,黑黢黢的河水依舊奔流,水面上的那一圈漣漪很快被浪花吃盡,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蔚茵,你給我回來!”他踉蹌的跑進河水中,想尋找一點影子。

    龐稷趕緊沖上來,跳進水里將傅元承拉住:“陛下!”

    傅元承一把推開龐稷,繼續(xù)往水里走,華貴的衣袍濕透,冰涼刺骨,他仿若未覺,嘴里一遍遍叫著蔚茵的名字。

    “把她給朕找回來!”他怒吼著推開龐稷,直接扎進水中。

    侍衛(wèi)們紛紛下水搜索著,虎牙衛(wèi)更是將整片河道封鎖。

    除夕夜,永安河上一片燈火,直到天亮。百姓們說,這是新帝的一種祭祀。

    。

    天極殿。

    傅元承將藥碗推到一旁,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三日過去了,人還是沒有找到,連尸首都不見。龐稷說,永安河水湍急,可能尸首早就被卷走;沿岸一直在搜,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人。

    年節(jié),所有人都是在家里的,不會有人去永安河邊,天那樣冷,蔚茵是女子不識水性,碰不到救她的人。

    陳家,曾娘子處,桂姐處,同樣沒有線索。

    聽著這些,傅元承面上不顯,筆下的字錯了順序。

    也就是說,她并不是想跑,她只是想死。

    “繼續(xù)找?!备翟袛[擺手,示意龐稷退下。

    龐稷也不能說什么,退出殿去。

    范嶺小心翼翼上前,將藥碗往傅元承手邊送了送:“陛下,藥涼了?!?/br>
    傅元承沒抬頭,盯著那碗藥想起了蔚茵,曾經(jīng),他親自將蠱藥給她喂進嘴里,而她是否也已經(jīng)知道?

    他每一步都會仔細盤算,做什么事不會后悔,唯獨這一件事情他拿不準,也就斷定她只會更加恨他。不會有重來,只會將怨恨堆疊得更多。

    “陛下,太后還在偏殿等候?!狈稁X看看傅元承面色,小心道。

    傅元承眼皮一抬,眸中冰涼:“送她回去,說朕沒空?!?/br>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一陣喧嘩,接著殿門被推開,廖太后邁步進來,臉上尤帶薄怒。

    “母后?!备翟袉玖寺暎掷飻R下筆,起身從御座上下來。

    廖太后瞪了一眼擋路的小太監(jiān),隨后拖著厚重裙擺走到殿中。視線中,是站在御案前的傅元承。

    如今的他一身玄色龍袍,金線繡制的五爪盤龍蜿蜒,板正的腰封讓他身姿更加修長,愈發(fā)突出那股高高在上的帝王氣。

    “哀家有事同皇上講。”廖太后端著架子,再怎么樣,這個也是他的兒子。

    傅元承手一擺,殿里的人盡數(shù)退了出去,隨后走到茶桌前,端起一枚瓷盞:“母后請講?!?/br>
    廖太后皺眉,面對傅元承的態(tài)度心中極為惱火。自從禪位以來,這個兒子幾乎就沒見她,連著年節(jié)也讓她獨自留在永恩宮,如今更甚,直接禁止廖家人進宮來見她。

    “太師和平西候,陛下為何不許他們進永恩宮?”

    面對質(zhì)問,傅元承面不改色:“最近宮里事多,朕也是為母后著想,舅父想什么,母后會看不出?等后面,所有事安排好,朕當然不攔著?!?/br>
    廖太后一噎,禪位以來的確還沒有穩(wěn)定,作為新君要最快處理好宮里的事。仔細一想,廖家雖是母家,但是廖懷的確太盛,這次回京居然帶了好些兵馬。

    權(quán)衡利益,她自然還是站在傅元承這邊。

    “這個暫且不談,姚懷玉怎么回事?”廖太后問,這才是來這兒的目的,“為何留著她?”

    她與姚貴妃斗了一輩子,如今兒子做了皇位,那賤人卻還好好地,她怎能咽下這口氣?

    傅元承端了瓷盞送到廖皇后手里,眼色清淡:“都到這一步,母后何必太急?來日方長,神不知鬼不覺才好,畢竟父皇還在?!?/br>
    “你說的可當真?”廖太后半信半疑,兒子坐上皇位,可是太上皇還是護著姚懷玉,讓她這個皇后看起來就像個笑柄。

    “上元節(jié)后,父皇會帶著姚太妃去青谷山別院修養(yǎng),專心道學?!备翟械?,“母后若是愿意,也可跟著過去?!?/br>
    “你!”廖太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不敢信傅元承竟會這樣說,她毫不懷疑只要自己說去,他便一定會點頭,“這就是哀家養(yǎng)了二十年的好兒子?”

    她笑出聲,滿是譏諷與心冷。

    傅元承轉(zhuǎn)身,眉間更冷:“二十年?母后真的養(yǎng)過我嗎?”

    說完,他徑直往御座上走:“范嶺,送太后回去,出正月后,遷移壽恩宮?!?/br>
    廖太后身子一晃后退一步,看著兒子的背影說不出的陌生。她的兒子聰慧溫潤,只是偏于溫厚,她曾擔憂這樣的脾氣會被傅承韞壓住,為什么明明還是那張臉,偏偏像換了一個人?

    天極殿重新安靜下來,傅元承批完奏章,走去隔間榻上休憩。

    他手里握著一條絲絳,指尖發(fā)緊:“她還活著?!?/br>
    范嶺一驚,不敢回話,只將頭垂得很低。

    傅元承掃了一眼,冷笑:“一定是逃去城外了,她喜歡往偏僻的地方躲,逃離別人的視線。在漢安時,亦是這樣?!?/br>
    范嶺眼觀鼻鼻觀心,心道別說是個嬌弱女子,就算是個壯實男子掉進臘月冰河,也得丟半條命。那瑩娘子多半是葬身水底,只是傅元承不愿相信罷了。

    “備車,”傅元承將絲絳收好,大步邁出門去,“朕要出城?!?/br>
    。

    外面陽光似乎不錯,窗紙透進的光線明亮,耳邊是家雀兒的吵鬧聲。

    蔚茵將窗扇錯開一條縫,給屋里透氣。昨晚的炭火煙大,嗆得嗓子難受。

    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進來,手里端著簸箕,往窗邊看了眼:“清姑娘,外面扎了好些燈架,你不出去看看?”

    蔚茵走過去,幫著人掀開面缸,撈起面瓢舀面:“不去了,怪擠的?!?/br>
    “也是,”婦人點頭,將簸箕放在舊桌上,站著聊起來,“你身子剛好,先養(yǎng)養(yǎng)。安心住在這兒,三公子會來接你?!?/br>
    蔚茵一身粗衣,聞言點頭:“有勞周嬸娘。”

    三公子,是冬至交給她的。他知道她逃出宅院或許簡單,但是沒有藏身處,當時給她指了這個地方,只要說出三公子,這戶人家就會幫她。

    住了半個月,她也就知道,冬至對周家有恩。周嬸娘的男人曾在軍營討生活,得罪權(quán)貴被打斷一雙腿,是冬至將事情擺平,周家一直記著。而且,周家痛恨官府,必不會懷疑她的身份。她也用了“清”做自己的名字。

    當日她從塔上跳下,落進冰涼的河水,拼的就是一線生機。她會浮水沒有人知道,小時候母親疼愛,為她在家中修了一個小水池。

    她知道傅元承多疑,便就扮做醉酒后尋死。猶記得凍僵的手腳在水里劃著,就借著喉嚨中的酒來給自己刺激,念著家人的名字,她游到了河對岸。

    年夜的爆竹聲,那兩只蒙獒不會再找到她,而大雪也會掩蓋她的蹤跡。她找了一張破舊氈毯,鉆進了枯萎的蘆葦叢。

    蔚茵回神,對那一段不愿去回想。現(xiàn)在只想著天暖一些,然后離開京城。

    周嬸娘說了幾句,便離開了屋子。蔚茵現(xiàn)在住的地方就是周家?guī)?,平時用來放些糧食與雜物,如今里間給她收拾了出來,也算干凈。

    她聽見院子里,周嬸娘支使著小兒子出去買元宵,說是晚上做來吃,特意叮囑每種餡兒都要一些。

    周家是普通人家,男人在外面支了個打鐵鋪,幫著打工具,做菜刀之類。

    蔚茵回到屋里,拿起針線筐,住在這里,她會幫著周家人做些針線活,期間就會想將來自己往哪里去?

    冬至說,可以去的地方很多,北漠,南疆,東番,西域,天下之大總有容身出。卻也叮囑,她是女子萬事小心。

    蔚茵覺得冬至知道的很多,當初僅憑著一點的線索就理出了她的真正身份,因為有他,她才會那么快記起來,至今也不明白傅元承為何關(guān)著冬至,分明只是一個毀了臉的人。

    不常出去院門,她也就很少聽到傅元承的事情,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放棄。卻也知道他心思深沉,對她極是了解。

    這次,她就是藏在鬧市,等身子徹底好了便離開。

    過晌的時候,周伯早早收了攤子回家,預(yù)備晚上的上元節(jié)。

    “嘩啦”一聲,他的工具放在墻角,隨手拍拍身上灰塵,走去井邊洗手,雙腿很明顯的不利索。

    “是不是忘記打酒了?”周嬸娘一邊舀水一邊問。

    周伯一抓腦袋,嘿嘿笑了聲:“還真忘了,我這就去?!?/br>
    “我去罷,”蔚茵將收補好的衣裳遞給周嬸娘,“阿伯忙活一天,好好洗洗?!?/br>
    周家人實誠,也就指了酒館的方向。

    蔚茵隨后出了院門,外面當真熱鬧,人人打扮光鮮,高高的燈架上掛滿了燈籠,只等天一黑便燃起。

    她低著頭打扮樸素,在街邊安靜走著,并沒有人注意到她。

    “聽說新帝今夜會出行?!甭愤^的人道了聲。

    “如此一定要去看看?!绷硪蝗嘶貞?yīng)。

    蔚茵腳步頓住,下意識渾身發(fā)冷,臉色亦蒼白幾分。逃了出來,可傅元承留給她的陰影始終沒有散去。

    深吸一口涼氣,她穩(wěn)住情緒,邁步去了對面酒館。

    剛打上酒出來,一個人跑到蔚茵面前,伸手接過酒壇:“怎么讓清姑娘你來打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