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梨花同年歲 第26節(jié)
徐晗玉和東宮親近,又深得陛下歡心,是多少人想要巴結(jié)的對象,安陽公主自然不會放過能討好她的機會。 徐晗玉笑笑,“表姑府中臥虎藏龍,我看就堂下這個小小的琴師都能將春風(fēng)樓的頭牌給比下去?!?/br> 徐晗玉此話一出,不少人哄笑出聲。 徐晗玉輕輕將柳眉蹙起,似乎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 許國夫人最是促狹,也不解釋謝斐的身份,反而笑著問道,“郡主這么說難不成還去逛過春風(fēng)樓不成?” 徐晗玉倒也坦蕩,“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北燕可不是什么南蠻之地,民風(fēng)開化,男子能做的事,女子自然也無不可?!?/br> “這話說得好,”安陽公主贊道,從前和徐晗玉打交道不多,竟然不知她是如此妙人。 “不過他可不是我府上的琴師,他是謝郎君,是我公主府的座上客。”安陽公主好心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那想來這位謝郎君必然人才出眾的很,不知高就何處?” 富康伯爵府家的小郎君想要討好徐晗玉,腦子一轉(zhuǎn),趕緊開口,“郡主不知,這謝郎君可是陛下親封的八品玉林郎?!?/br> 八品小官怎么可能由陛下親封,滿朝也只有南楚來的質(zhì)子有如此待遇了,果然徐晗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來竟然是謝玉林,這琴彈的好,是我給打斷了,還請謝玉林接著彈完吧?!?/br> 郡主親自點名,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廳堂中央那人身上。 謝斐緩緩說道,“琴弦已斷,彈不了了?!?/br> 聲音平平,沒有絲毫起伏。 安陽公主打圓場,“既然琴弦斷了,那就看歌舞吧,我府里新來了兩位西域的舞姬,舞姿曼妙的很……” “欸,”徐晗玉打斷她,眼睛卻瞧著廳堂中的謝斐,“琴弦斷了,換一把琴就是,公主府想來不缺琴吧?!?/br> 徐晗玉都這么說了,安陽公主哪里好擾她興致,雖然謝斐很中她意,可畢竟只是一個取樂的男人,還是南楚來的質(zhì)子,對她也談不上多上心,孰輕孰重她劉瑩還是分得清的。 “既然如此,那謝玉林便接著彈吧?!逼腿粟s緊給謝斐換了琴。 謝斐抬起頭,看著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突然想起去年此時在盧府的那幕,那時彈琴的人和聽琴的人如今正好換了過來。 她錦繡羅琦,滿頭珠翠,與那個鬢間只有一朵山茶的女郎竟然是同一人。 謝斐深深瞧了她一眼,重新坐下,泠泠琴音再次從他手中流瀉而出。 一曲畢,眾人還沉浸在余韻之中,徐晗玉拍了拍手,“不錯,謝玉林的琴藝當(dāng)值一賞,我府上有一把古琴,命喚‘旖夢’,改日我便讓人送到玉林郎府上?!?/br> 景川郡主這意思,莫不是看上了謝斐? 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徐晗玉便找托辭向安陽公主辭去了。 景川郡主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似乎此行只是為了聽他謝斐彈上一曲。 還要贈琴“旖夢”,這實在不能不讓人浮想聯(lián)翩。 安陽公主將眼神從徐晗玉的背影移到謝斐身上,若有所思。 ------------------------------------- 徐晗玉果然說到做到,第二日這古琴便到了謝斐手邊。 這琴送的高調(diào),從侯府里出來,跨過大半個金都,一路上侯府的下人深怕別人不知道這是什么,將擋路的人全都呵斥開,“當(dāng)心點,這可是景川郡主賜給玉林郎的重禮,你們碰壞了擔(dān)待得起嗎!” 不過半日,金都里有些耳目的人家都聽說了,景川郡主看上了南楚來的八品玉林郎。 這謠言紛紛揚揚,一直傳到風(fēng)雅集拉開序幕。 風(fēng)雅集在安陽公主的私家園林舉辦,聲勢浩大,參與者眾, 今年的開場節(jié)目經(jīng)過千挑萬選,最后定了金都最有名的仕女舞,安陽公主更是特意請來了顧子書做這領(lǐng)舞。 “樂而不yin”是仕女舞的基調(diào),這舞本就是大燕的開國皇后東方燕兒為了祈福而編,素來高雅,今夏又逢田州等地洪水成災(zāi),安陽公主以替百姓祈福為名這才打動了顧子書。 顧濛的才名早就享譽天下,但是卻鮮少有人見過這位才女的舞跳得如何,劉瑩自然也是沖著顧濛的名頭去的,她在金都擁躉甚多,有她來領(lǐng)舞,不管跳得如何,這風(fēng)雅集都要更上一個檔次。 沒想到的是顧子書的舞大大超出她的預(yù)料,這仕女舞看著容易實則極難,它不用尋常的古琴伴奏,而是佐之以鼓,為的便是跳出一股鏗鏘氣勢,但是又不能全然丟了女子的曼妙身形,總之剛?cè)嶂g猶如行走在懸絲之上,極難把握這微妙的平衡。 顧濛不僅把握住了,還更勝一籌,起承轉(zhuǎn)合之間加入自己對這舞的理解,輕緩處如燕子春歸,疾猛處又似鷹擊長空,志在高山時,有巍峨峰巔矗立,意在流水時,又有浩蕩水波自江上汩汩。 她的美讓你心生喜愛,卻絕生不出褻瀆之意。 這場舞給在座的眾人都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可以想見,今日以后,顧子書的名聲又將更上一層樓。 徐晗玉同顧晏二人在觀景臺的最佳位置上看完了這場表演。 “沒想到子書meimei的舞跳的這般好看?!毙礻嫌褓澰S地說。 “她呀為了這場舞苦練了好幾個月呢,別看她眼下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其實心里緊張的不行,一大早就起來梳妝打扮把院子里的人折騰得夠嗆?!?/br> “眼下看來是值得的,子書meimei如此才貌,定然日后能覓得好夫婿?!毙礻嫌裎⑽⑿Φ馈?/br> “別人如此夸她,她或許高興,可是若你夸這話,她定然惱怒。”顧晏望著她說道。 “哦,為何?” “你真不知道么,”顧晏眼含春波,噙著笑意,“因為在她心里,你的才貌可在她之上?!?/br> “佳人出景川,風(fēng)華冠天下。阿玉,論風(fēng)華絕代,誰又能比得上你呢?!?/br> 看著顧子寧認(rèn)真的神色,徐晗玉微微含笑,“這到底是她認(rèn)為,還是你認(rèn)為?” “阿玉,”顧晏將手覆在她手上,“我的心意,可昭日月。” 徐晗玉輕輕將手挪開,從腰間摘下一個香囊掛在顧晏腰間。 “這是我為你繡的,秋闈漸近,希望它能保佑子寧哥哥得償所愿?!?/br> “子寧哥哥所愿,亦是我所愿。” 顧晏心中猶如春風(fēng)拂過,百花盛開。 近日里他也聽了許多風(fēng)言風(fēng)語,可是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他只信他所感知的,有些話不必問,只要這個人是她,無論前路如何,他都愿意奔赴。 他比她所能想象的,還要情深。 第31章 訓(xùn)誡 顧晏和徐晗玉所在的觀景臺乃是獨坐,視野最高,周圍以薄紗遮擋,外里的人自然瞧不見里面。 謝斐同一幫書生坐在一堂,他的視線并沒有怎么停留在舞臺上,而是在觀景席四處搜尋,不知在找些什么。 顧濛可以說是所有金都青年才俊的夢中情人,這些個年輕書生全都對她今日的舞贊不絕口。 謝斐耳朵聽起了繭子,正欲離席,忽然一男子說道,“顧子書這舞雖然跳的好,要我看還是比景川郡主差遠了?!?/br> 謝斐抬起眼皮,見是一個相貌普通的青衣書生。 “景川郡主雖然盛名在外,可是我從未見過她寫的什么詩詞,又或是有什么畫作,這詩畫舞俱是一絕的顧女郎怎么就不如她了?” 旁邊的眾人問道。 那男子輕蔑一笑,鄭重其事地從衣兜中掏出一個薄薄的冊子。 “三年前,我赴金都趕考,雖然名落孫山,但是同鄉(xiāng)好友卻榜上有名,據(jù)他所說,殿試時,景川郡主就在一旁的帷幕后,同他們一道參試,當(dāng)場寫出了一篇論治國十策,在場的翰林學(xué)士看了無不稱贊,都說堪稱全場最佳?!?/br> “我那好友記憶過人,回來以后手錄一篇,我這便是從他那里抄來的?!?/br> “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另一個書生家境不錯,有些見識,“可惜陛下將這策論扣下了,也不讓人傳錄,是以并沒有流傳出來?!?/br> 旁邊有人不解,“這是為何?” 最開始那青衣書生搖搖頭,“這景川郡主一為女子,二不姓劉,你說為何?過于鋒芒畢露總歸不是好事?!?/br> 身邊的人一想,的確是這么個道理,難怪這兩年沒有聽見景川郡主的什么消息了。 另有一人說道:“這位兄臺不妨將這策論與我們分享一番,絕不外傳?!?/br> 那青衣男子有些猶豫,但到底是捱不過眾人,正要拿出來卻突然被一錦衣男子抽去。 “你是何人!”那男子大驚。 “妄議國事,該當(dāng)何罪?!卞\衣男子冷冷地說。 眾人面面相覷,這男子一看便非俗人,保不齊是什么達官權(quán)貴,眾人皆怕惹火上身紛紛作鳥獸散開。 唯有那青衣男子,實在舍不得這冊子,咬咬牙,“不知郎君乃是何人,煩請將在下的東西歸還,日后絕不再犯。” 謝斐懶得和他糾纏,從衣袖中取出一袋金錠拋給他,“我買了?!?/br> ------------------------------------- 謝斐獨自走到園中僻靜處,這才打開這本冊子。 到了北燕之后他修身養(yǎng)性,一直跟著謝虢指派隨行的大儒學(xué)習(xí),是以也看了不少治國理政之道。 他翻看這策論,的確如那書生所言,精彩妙絕,其間針砭時事利弊,言辭之犀利,怎么也無法想象是出自一個女流之手。 他以前只認(rèn)識商戶孤女杜若,那這個景川郡主徐晗玉,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謝郎君。” 謝斐將冊子塞入袖中,應(yīng)聲回頭,“顧女郎?” 顧濛方才在舞臺之上,一眼就看到了謝斐,她心中沒來由地雀躍,一曲舞畢,聽身邊的侍女說謝斐往后園走去,還來不及換下裝束,鬼迷心竅也跟了過來。 “顧女郎,可是有什么事?” 顧濛咬咬唇,欲言又止。 謝斐垂下眼,“若無事,謝某先行一步。” “謝斐,你……我最近聽到一些傳聞,說你和……”顧濛有心想問清楚,可是卻不知如何開口。 “顧女郎為何問我這個?”謝斐靜靜地看著她。 “我也不知道,可是你能同我說真話嗎?”顧子書不是個優(yōu)柔寡斷、瞻前顧后的人,既然自己想要弄明白這件事,直接問他便是了。 謝斐往前兩步,距離顧濛越來越近,顧濛不禁心跳加快,往后退去。 謝斐驀然定住腳步,自苦一笑,“我不過是個敵國質(zhì)子,在這金都寄人籬下、仰人鼻息,顧女郎覺得我的所作所為皆能隨我意嗎。” “我有我的難處,你又何必再問?!甭曇舭校屄勚唤^跟著心傷。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顧濛脫口而出,“你有什么難處,或許我能相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