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鮫 第7節(jié)
這血腥氣交錯復(fù)雜,有他自己的,更多的是別人的。 謝隱澤隨意地從懷中摸出一只小小的木盒放在桌上:“師姐,這東西你收下?!?/br> 玉疏窈的嗅覺沒有鮫人那么靈敏,沒察覺謝隱澤身上的血腥氣。她打開盒子,怔愣了一下:“修髓丹?這東西你哪來的?” 修髓丹?這可是大手筆,喬胭心中嘖嘖嘆。 修髓丹是修真界最頂級的丹藥,也是最稀少的丹藥。材料難求是一方面,整個修真界中能煉制的人也寥寥無幾,在煉制過程中,還有極高的失敗率,是真正的千金難求。 和它的稀少成正比的,便是它神奇的功效。修髓丹能將人的靈骨從頭到尾洗新一通,別說區(qū)區(qū)妖毒,連靈根都能直接拔高一階,是世間少有的珍丹妙藥。 謝隱澤:“我向宗門換的。” “胡說!這么珍貴的東西,宗門怎么會輕易換給你,除非你……”玉疏窈想到什么,一怔,“你接了天階任務(wù)?” 喬胭的視線在他水漬滲透的玄衣上輕輕掃過,心道難怪。 梵天宗是天下第一仙宗,每日從各州各地送進宗內(nèi)的委托不計其數(shù),按照難易程度,分為天地玄黃四個大類,獎勵也依次攀升。 普通弟子接玄類、黃類的委托比較多。地類任務(wù)都是高階弟子專屬,一般是三五成群,結(jié)隊下本,這也是為了降低弟子折在險境秘地中的可能。 與危險程度相對的,是豐厚到令人眼紅的報酬,傳聞中,只要完成了天階委托,就可以向宗門索要任何你想要的東西。為什么說是傳聞中呢?因為派發(fā)任務(wù)的千燈堂創(chuàng)建至今,除了掌門,就沒人獨自完成過天階委托。 喬胭側(cè)眸,輕輕一掩鼻。 身上血腥味兒濃成這個德行,估計是對方也沒少給他苦頭吃。難怪一消失就是半個月,連抽心思對付她的時間都沒有。 她在心中唏噓不已:真不愧是原著首屈一指的癡情反派小boss,比起只偶然過問探望的男主,人家這贏了不止一星半點啊。小boss加一分,陸師兄要加油了! 見師姐弟倆還有話要說,有眼力見兒的喬胭趕緊告辭,她還趕著領(lǐng)她的被子去呢。 謝隱澤在窗邊凝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哼了一聲:“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既然你這么想她,當(dāng)初又何必娶她?” 玉疏窈倒掉冷茶,重新斟了一杯熱茶,輕聲遞來。水汽氤氳中,一抹陰鷙滑過他的眼底,謝隱澤寒聲道:“不是她,也會是別人。那到底是誰,又有什么區(qū)別?” “你對流泉君,誤會太深?!?/br> 冷哼。 “總好過師姐,對他信以為真?!?/br> - 喬胭來到了冗長隊伍的尾端。 她拍了拍前面弟子的肩膀:“這位師兄,我請問一下,領(lǐng)生活用品是在這邊排隊嗎?” 那弟子轉(zhuǎn)過頭來,看見她的臉,先是一愣,心里嘀咕:梵天宗什么時候來了個這么好看的內(nèi)門子弟? “沒錯,就是在這里排隊?!?/br> 喬胭長吁口氣,擦掉額角的汗:“這里人好多啊。是日日都這么多人,還是今天日子特殊?” “平常沒這么多人?!边@位師兄回道,“今天是新生入宗的日子?!?/br> 梵天宗內(nèi)門十年一開,只收錄符合條件的修真人士。年紀(jì)不能太老,天賦不能太差,長得不能太丑,重重篩選之下,還能招收這么多人,足見梵天宗在天下的名聲之廣。 “你也是今年新進來的門生嗎?” 喬胭想了想:“算是吧。”剛嫁進來半個月,可不是今年新進的門生嗎。 “師妹看上去天資不錯?!?/br> 喬胭驚喜地摸了摸臉:這都能看出來?面上還頗虛偽地推脫著:“呵呵,哪有那么夸張,我只是長得比較有靈氣而已,師兄謬贊了,謬贊了,哈哈?!?/br> “我這人從不說假話的,像你這樣有天賦的人,可不能隨便選個師尊就算了。記住了,如果一會兒有修士來拉你進他的門派,你可別被三言兩語忽悠走了,沉心靜氣,等到入宗大殿那天,進九重天之上仙師們的法眼都有可能。” 喬胭虛心求教:“師兄,選師尊和重天之間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 “你都進了內(nèi)門了,連這個都不知道?”師兄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好吧,看在你長得漂亮的份上,跟你科普一下。你知道咱們梵天宗分內(nèi)門和外門吧?” 喬胭點頭。 “這內(nèi)門呢,又依據(jù)地勢的不同,劃分成了三十三個地點,也稱為三十三重天。地位越高,越德高望重,住的重天也越往上。比如掌門流泉君,他的仙府就在第二重天,七大長老又次之,分別住第三到第九重天?!?/br> 聽了這么久,喬胭發(fā)現(xiàn)了個漏洞。 “師兄,掌門真人不是梵天宗最大的話事人嗎,為什么他不住第一重天呢?” 第11章 玉燈琉火 第12章 “呃?!睅熜謸狭藫舷掳?,“第一重天是六道臺,供奉天譴劍的地方,是不住人的?!?/br> “真的嗎?” “真的?!避P躇片刻,他又補充,“不過,我還聽說過另外一個說法。據(jù)說第一重天是梵天宗最特殊的地方,住在那個地方的人,都是……” 話音未落,一陣喧嘩從前方傳來。 在隊伍盡頭的長桌上坐著一位少年。白凈的側(cè)臉染了幾滴墨痕,一手提著淌墨的筆,一手按著案幾,在宣紙上寫寫畫畫。 和他起爭執(zhí)的那人漲紅了臉:“我也是剛?cè)腴T的弟子,憑什么不給我登記?你們內(nèi)門弟子,就這么欺負(fù)人的嗎?” “錯!”那少年抬起頭來,倒是一張清俊的臉,然神態(tài)高傲,哪怕坐在椅子上,也有一種居高臨下睥睨人的氣場,細(xì)長的眼尾看著略顯刻薄。 排在喬胭前面的師兄低聲道:“薛昀又在欺負(fù)人了?!?/br> 哦?薛昀? 喬胭隱隱覺得耳熟。她這書打發(fā)時間隨便讀的,能讓她耳熟的,在原著中可不算籍籍無名之輩了。 薛昀不耐地掏著耳朵,對面前臉蛋紅得像猴屁股的新弟子,渾然不放在眼里。眾目睽睽之下如此刁難對方,可見囂張。 旁邊有人非常有眼力見地咳嗽一聲,提示紅臉的弟子:“你自己想想,你說錯什么話了?” “我說,我說……內(nèi)門高手輩出,實在令人傾慕,不求能像陸云錚師兄那樣受人敬仰,能像謝師兄那樣出類拔萃,也是極好的……” “我呸!”薛昀當(dāng)即吐了把口水,將墨筆摔開,一躍而起,“他謝隱澤也擔(dān)得上出類拔萃四字?不過是個魔族混血的雜種罷了!” 此話一脫口,喬胭都驚了。雖然謝隱澤的出身一直在宗內(nèi)頗受詬病,但敢這么明目張膽罵出來的,這仁兄還是頭一個。 四周的喧嘩瞬間靜了,人人都豎起了耳朵,仔細(xì)聽這邊的動靜。從古至今,從幼到老,人最愛的都是看熱鬧。 況且……雜種嘛,也沒說錯。 那弟子并非云水境土著,很明顯的外境口音,約莫只聽說過流泉君的小弟子十六歲北溟屠妖蛟,修為了得,對這些糾葛一概不清。 這人如此為難人家,是有些過分了。 喬胭嘖嘖兩聲:“有夠囂張的,這么大個梵天宗,都沒人管管他的嗎?” 路人師兄苦笑回道:“能怎么管?他和我們這種出身低微的可不一樣,人家的爹可是上九重天的薛長老,有人撐腰自然豪橫?!?/br> 懂了,官二代。 喬胭一嗤:“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爹是天王老子呢。我看就算天王老子本尊來了,也未必如此得意?!?/br> 師兄臉色微變:“小師妹,這話可說不得!薛長老出了名的護短,若是他因為小輩間的齟齬,找上你師尊的麻煩……” 喬胭笑了笑:“是嗎,這位薛長老如此了得,流泉君的麻煩也找得?” 話音剛落,就見對方怔了一下,接而露出了憋笑的神色。 “你真會開玩笑。沒想到呢,你人長得漂亮就算了,說話也這么幽默?!?/br> 喬胭:“師兄何出此言?” 師兄:“想吹牛也得掌握點分寸,你知道流泉君執(zhí)掌梵天宗的百年來,一共才收過多少個弟子嗎——只有兩個!天資都是個頂個的絕世!我說這位師妹,你天賦雖好其鵝峮吧依死叭衣陸酒六散廣播劇小說漫畫都有哦,想入掌門,怕還是差了點。” 喬胭摸了摸下巴,笑著哇了一聲:“這么厲害呀?!?/br> 經(jīng)旁人提醒,這新來的弟子也知道了面前這少年的身份,攥著袖角忍氣吞聲道:“那你要怎樣才肯為我登記?” 薛昀撫掌大笑:“這個好辦,你跪在我面前,大喊三聲‘謝隱澤是個雜種!’,我便考慮原諒你的失言?!?/br> “你……!”弟子陡然抬眸,“你欺人太甚!” 旁邊的人也面露猶豫地勸道:“薛昀,這不太好吧,畢竟是同門師兄弟,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勞駕,讓一讓。”一道清麗的聲音響起,一道倩影撥開寂靜人群走了出來。 冰肌玉骨,透骨生香,似葳蕤祥云中降臨的窈窕仙娥。 一雙好勾人的狐貍眼,眼尾上揚,分明是妖氣橫生的媚,偏偏又在眼尾墜了顆欲語還休的紅痣,中和了氣場中驕陽四射的艷,多出一份楚楚勾人。一路看呆無數(shù)人,連喧嘩聲都漸漸靜了下來。 喬胭道:“我想要一床被子,要質(zhì)量最上乘的蠶絲被。還要一口砂鍋,能把牛尾燉得最爛熟的紫砂鍋。另加十捆柴火,要最干燥的、生火最快的好柴。” 她語氣平靜,理直氣壯,好似所有超出常理的要求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她值得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也不知她有什么魔力,薛昀一時忘記了爭吵,提筆就記。記完了才回過神來,問:“送到哪里?” “第十七重天,玄源宮?!?/br> 薛昀的表情慢慢變化,像吃了一大坨新鮮狗//屎。 他擲筆一摔,怒氣沖沖:“你和謝隱澤什么關(guān)系?!” “噢,我倆沒什么關(guān)系……但這些東西的花銷,你可以記在他的賬上。”她腆著臉說道。 薛昀假模假樣地笑了下:“不行。你說的這些東西,都不能給你?!?/br> 完了,看謝隱澤這倒霉連天的,連帶她都被人針對了。 “為什么不可以?” “這位師妹,我好像從來沒在宗門內(nèi)看過你?!毖﹃篮鋈徽f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從外界混進梵天宗的呢?你看起來很可疑啊?!?/br> 喬胭的臉蛋太耀眼了,沒人在見過這張臉之后不印象深刻。若說是新來的弟子,也不對,弟子們都住在三十二重天,她一開口卻叫人把東西送進玄源宮。 前二十重天,都是掌門及長老們得意門生的住處。 “讓開?!崩涞穆曇魪膯屉偕砗髠鱽?,“你擋路了?!?/br> 喬胭轉(zhuǎn)頭,看見了從槐花小院中出來的謝隱澤。也不知剛才薛昀狂妄的言論他聽去了幾分,神態(tài)倒依舊是目空一切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