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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飼鮫在線閱讀 - 飼鮫 第8節(jié)

飼鮫 第8節(jié)

    薛昀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陰鷙的眼神朝他的背影剮了一眼。

    在小boss那修泠的指間,掛墜著一只精致玲瓏的白玉燈籠,巴掌大小,通體無暇。

    微風(fēng)搖晃,籠中冰藍(lán)的燭火活潑潑地跳躍著,燈籠下的流蘇穗子也隨之輕晃。

    “嘶——”

    周遭傳來此起彼伏,倒吸涼氣的聲音:“白玉燈籠!天階委托?”

    每一個領(lǐng)走委托的人,也都會從千燈堂領(lǐng)走一只掌心燈。

    制作掌心燈的材質(zhì),從天、地、玄、黃,依次是白玉、翡翠、瑪瑙、虎眼石。當(dāng)委托完成,燈籠中就會自動燃起代表成功的冰藍(lán)琉璃火。

    謝隱澤提燈走過,那亮在白玉燈籠中明晃晃的冰藍(lán)火苗,讓人想唱衰都站不住腳。薛昀的臉色更是難看極了。

    “呵,天階委托,假的吧?多少年沒人完成過天階委托了,肯定是流泉君的掌心燈,托這小子來還給千燈堂的?!?/br>
    千燈堂就在實務(wù)閣旁邊,管事的是個胖乎乎的小老頭,戴著只銅錢花紋的瓜皮帽,笑瞇瞇,很和藹。

    “師侄來啦?!?/br>
    謝隱澤略一頷首,將掌心燈放到桌上。

    管事面色微肅,轉(zhuǎn)身揭下了懸在委托欄最上方——差不多十年無人問津的天階懸賞——早已落滿灰塵。

    瓜皮帽小老頭小心翼翼地吹掉落灰,將懸賞卷成紙卷,遞進(jìn)了白玉燈籠中的琉璃冰藍(lán)焰中。

    下一瞬,琉璃焰沖天而起,將懸賞燒為飛灰。

    管事笑著點頭:“不錯,完成了這單天階委托,我對它的主人也算有個交代了?!彼曇舨恢欠窆室?,特地?fù)P得很高,讓大家都知道到底是誰完成了它。

    謝隱澤看了一眼落灰,沒有留戀地轉(zhuǎn)身。他今日也穿了一身黑衣,春日始來,明光昭昭,他卻似一捧留在溪水澗,格格不入的冬日雪。

    “謝隱澤!謝隱澤!”喬胭趕緊叫他,但對方不僅沒有回頭,還若有若無加快了步子。

    喬胭微慍,喬胭忍而不發(fā),喬胭夾起了嗓子,柔情百轉(zhuǎn)地嬌聲呼喚:“夫君!官人!謝郎!”

    眾目睽睽之下,謝隱澤一個踉蹌,險些被門檻絆倒。

    他轉(zhuǎn)身快步走來,惡狠狠地捂住了喬胭的嘴:“不準(zhǔn)亂叫!”

    他想起浮棺山上虎妖巢中,她也這么甜甜蜜蜜地一叫,他差點被丟進(jìn)鍋里。每次喬胭這一架勢,就準(zhǔn)沒好事!

    “嗚!嗚嗚!芳凱(放開)!”喬胭用力掰他的手,掰不開,腦子一抽,下意識舔了口謝隱澤的掌心。

    兩人都瞬間僵硬了。謝隱澤把掌心用力在衣服上擦了擦,喬胭側(cè)過頭狂呸口水,舌尖沾著一股濃郁的鐵銹氣息。

    “你到底要干什么!”謝隱澤眼神冷淡,壓低聲音,“浮棺山只是一個意外,別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喬胭懶得跟他扯,拽著他袖子來到了薛昀面前:“你不認(rèn)識我,總該認(rèn)識他吧。我要領(lǐng)他的那份物資,謝謝。除了我上面說的那些東西,玄源宮的灶臺、水井、燈籠也都需要修一修?!?/br>
    薛昀皺著眉將喬胭上下打量兩眼:“你叫他夫君?你們什么關(guān)系?”

    喬胭無語了:“我都叫他夫君了,你說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

    謝隱澤轉(zhuǎn)過了臉,沒承認(rèn)。但因為是既定的事實,也難以否認(rèn)。

    梵天宗知道他成婚的人不多,除了親自定下這門婚事的掌門流泉君,大概就只剩下九重天之上的長老們。

    按照習(xí)俗,喬胭進(jìn)梵天宗需要大辦一場婚宴的,可好巧不巧,就在她下嫁的前幾日,人間某地異動頻繁,據(jù)說有千年秘境即將出世,流泉君趕去處理,至今未歸。

    千年秘境出世是轟動世間的大事,就連梵天宗這樣的龐然大物,也做不到置身事外。

    薛昀笑了兩聲,挖苦又挑刺地說道:“我可沒聽過你成婚了?像你這樣的人,居然也能成婚?也不怕玷污人家姑娘的血統(tǒng)……”

    他低聲又快速地念了聲“魔族雜種”。喬胭聽得分明,轉(zhuǎn)頭去看謝隱澤的表情——

    見小boss沒怒,反而揚起了嘴角,她頓覺大事不妙。

    第13章 一場混戰(zhàn)

    那笑容居高臨下,又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意味。

    “那敗給雜種的,算什么東西?豈不是雜種都不如?”

    “你!”

    薛昀的臉色難看極了,謝隱澤的話無疑戳中了他心中最痛的那個點。

    梵天宗作為仙門之首,每隔三年的時間會在宗內(nèi)舉行一次試劍大會。

    在這場盛會上,各宗各派的天之驕子、少年才俊齊聚疊月山。青年子弟的實力,也會間接影響宗門在修真界內(nèi)的地位和別人對你的態(tài)度。

    有人三年磨一劍,一心為師門爭光;有人勤學(xué)苦練,渴望被哪位觀戰(zhàn)的尊者大能看中,就此出人頭地飛黃騰達(dá);也有人自恃天賦,想將他人踩在腳下,享受萬眾矚目的驚嘆。

    男主陸云錚,不必多說,根正苗紅的正統(tǒng)路子,每次出劍,都是為了穩(wěn)固自家?guī)熼T早就固若金湯的地位,也為師尊流泉君長臉,而玉疏窈性子認(rèn)真,做什么事都全力以赴,至于小boss嘛……

    他參加試劍大會,應(yīng)該就是純粹愛找人麻煩。

    就像面前這位薛昀薛長老之子,被老爹用無數(shù)天材地寶堆成了半個天才,少年金丹,及冠結(jié)嬰,無論放在哪個宗門,都是很引人稱道的天驕了。薛公子也自視甚高,他不僅自視甚高,也認(rèn)為別人必須要視他很高,因此每次試劍大會都摩拳擦掌,想一展身手,可惜往往在開局不久后就會和謝隱澤狹路相逢,然后三招之內(nèi)被打敗,他有個綽號叫“不過三”,就是由此而來。

    在梵天宗,掌門弟子有保送前十的資格,但謝隱澤偏不,他喜歡從底層一路打上去,然后在進(jìn)入前十之前,隨便輸給誰。這種隨意的態(tài)度引起了宗門內(nèi)外不少人的憤懣和詬病,但他偏偏又沒違反規(guī)則,無從制裁。大家一想到此人身負(fù)魔族血脈,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像他的魔族老子一樣發(fā)瘋,也就半怒半唾地忍了下來。

    嚴(yán)格來說,沒有人知道謝隱澤的真實實力,因為這個最有資格保送前十的人,從來沒有進(jìn)過前十甲。

    薛昀牙齒咬得咯咯響,一抹怒紅燒上他的眉心,幾近口不擇言道:“你這喪心病狂的魔種,難怪剛出生的時候你娘就……”

    刷!

    薛昀面前沉重的烏木桌一分為二,轟然倒地。折玉扇面合攏,露出白玉扇骨后一張俊美而森然的臉。

    握著扇柄的手背青筋暴凸,謝隱澤一字一頓道:“你、再、說、一、遍?”

    喬胭站他旁邊,被那股冰冷的殺意激得起了半身雞皮疙瘩,才知道浮棺山上小boss根本沒對她動真格。

    這還得了?要是真打起來了,她這蠶絲被何年何月才能要到?謝隱澤能用一根繩子當(dāng)床睡得安然,她可做不到哇!

    迫不得已,喬胭挺身而出:“哈哈,消消氣,大家都消消氣,以和為貴嘛。”

    她搓著手,轉(zhuǎn)向了薛昀:“薛管事,您看這個,其實紫砂爐子這些都可以不要了,但我那床——實在睡不了人,這個蠶絲被呢……”

    薛昀正仇視謝隱澤,自然把他老婆也視作了一路人,當(dāng)即罵道:“你要個屁!沒有!死心吧!你就跟這雜種一起爛玄源宮里吧!”

    喬胭像挨了一道晴天霹靂,受不了地問:“你真不肯給我?”

    別說她今世是一位嬌滴滴的公主,喬胭自己前世也是現(xiàn)代小康家庭的獨身女,從出生就順風(fēng)順?biāo)?,萬千寵愛于一身,兩輩子加一起都從沒吃過這種苦頭。想到玄源宮破破爛爛的門,發(fā)霉的席子和被磚瓦埋掉的床被,這半月來的委屈涌上心頭,她眼眶一酸,接著,一股怒意涌上心頭。

    與其抑郁內(nèi)耗自己,不如發(fā)瘋外耗他人。

    得不掉,就毀到。

    她往地上一躺,謝隱澤小驚了一下,已經(jīng)殺意迸射的眼眸頓住,頗為驚異地看向腳下。

    喬胭攤開了手,整個人先呈現(xiàn)一個擺爛的“大”字,四肢亂甩像北溟里激流勇進(jìn)的章魚,嘴一扁,魔音貫耳的哭聲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你干什么?快起來!”四周的目光看過來,謝隱澤的嘴角情不自禁抽了抽。

    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認(rèn),這也是他師尊親自指定、他過了門的女人,此情此景,實在不太雅致。

    喬胭本來臉蛋就夠吸睛了,但她現(xiàn)在的言行舉止,實在比臉蛋還要吸睛一百倍。

    “我來這里半個月!要吃的沒吃的,要喝的沒喝的,屋頂漏雨!窗子漏風(fēng)!這就是你們梵天的待客之道,哈哈哈哈哈嗚嗚嗚嗚嗚,本公主恨死你們了,我不管我現(xiàn)在就要回北溟,嗚嗚母后!舅舅??!”

    萬眾矚目,驚詫有之,愕然有之,迷茫有之,興致有之。

    謝隱澤基本上算是個比較能忍耐情緒的人,他體會過委屈、憤怒、仇恨……但第一次,體驗到這種如芒在背的尷尬。

    尷尬得他冷白的脖子都染了一抹緋,不得已去拉起喬胭的手臂:“你別鬧了……喬胭,喬胭!”

    喬胭直接扭頭一口咬住他的虎口。疼倒是不疼,鮫人公主一口潔□□致的貝齒,咬人也沒什么氣力,但糊上來的口水,濕漉漉的,軟綿綿的。今天第二次!謝隱澤恨不得甩開她狂洗十遍手!

    “神經(jīng)病吧你!”薛昀也目瞪口呆。

    他一開口,喬胭頓時找到了新的仇視對象,雙眼冒出兇光,一邊扭一邊爬四肢著地式蠕動過去,暴起掐住了薛昀的脖子:“我就想要一床被子!睡個好覺!很難嗎???我問你這個要求很難滿足嗎?!”

    也不知道那纖細(xì)的手指頭哪來那么大力氣,據(jù)說神經(jīng)病具有遠(yuǎn)超常人的爆發(fā)潛力果然不虛。薛昀從小接觸的人,要么對他敬畏有加,要么是彬彬有禮的人中龍鳳,哪里見過說撒潑就撒潑的女瘋子,愕然之下,又懼又驚,竟真被她掐得呼吸困難,狂翻白眼。

    謝隱澤剛剛掰開喬胭的手,薛昀回過神就要反擊,又被他反手封住了靈力,畢竟謝隱澤也不可能讓他真?zhèn)吮变楣?。薛昀反擊一弱,喬胭立刻又重新掐上了他的脖子?/br>
    一時之間,場面雞飛狗跳,混亂至極……大家都看呆了。

    喬胭的王八拳一通亂掄,主打一個無差別攻擊,正掄得盡興,掐得忘我,四周忽然安靜下來。

    安靜。安靜。極度的安靜。

    一種本能的不妙襲上了她的心頭。

    喬胭睜開眼,一個白發(fā)男子就站在不遠(yuǎn)處,抱臂看著她。

    這男子劍眉星目,俊逸非凡。只是面色太過冷肅,三千華發(fā)白如霜雪,一絲雜色弱色也無,又穿一襲無塵雪衣,跟冰雕似的。同樣是穿白,陸云錚氣質(zhì)朗潤,似一塊華光內(nèi)斂的和田玉。但此人卻像一柄凜冽的劍,寒然而立,看著就叫人心生敬畏,不敢造次。

    喬胭:“……”

    薛昀如遇救星,崩潰大叫:“掌門救命?。 ?/br>
    這白發(fā)男人走過來,把她從謝隱澤身上一摘,喬胭就松手了。

    謝隱澤理了理袖子,神色平靜:“師尊。”

    喬胭嘴唇動了動,低聲喊:“掌門?!?/br>
    流泉君淡淡道:“在鮫宮住了十來年,基本的禮節(jié)都忘記了,見到父親,也如此生分?”

    薛昀不可置信地看向喬胭。

    北溟鮫族的公主,流泉君的掌上明珠,在嫁給其父愛徒后不久,以一種未曾預(yù)料的方式把名聲傳遍了三十三重天里外上下。

    -

    二重天,重蓮殿。

    遙遠(yuǎn)的鐘聲從云端盡頭傳來,白霧繚繞,水聲潺潺。白玉殿宇不染纖塵,重蓮經(jīng)幢隨薄霧云風(fēng)輕輕飄搖,殿旁階下,接天蓮葉無窮綻放,殿內(nèi)浮動著荷花的清香。

    喬胭已在殿下跪了許久。跪得腰酸背痛,忍不住想揉酸痛的膝蓋,剛一動彈,旁邊就傳來一道冷聲:“跪好?!?/br>
    喬胭看他一眼,脾氣上來了,直接身子一軟,側(cè)坐在了地上。

    謝隱澤冷哼一聲,還沒說什么,旁邊的薛昀立即逮住時機(jī),嘲諷地開了口:“看來公主殿下對你不怎么滿意啊,謝師弟?!?/br>
    三個年輕人,在殿前整整齊齊地跪成了一排。喬胭跪在這兒的小半個時辰,越想他名字越熟悉,最后想起來,這不就是小boss黑化后,第一個被開刀的炮灰嗎!

    到了《朱雀劫》后期,謝隱澤弒師弒同袍同宗同門,將梵天宗與魔族第一大勢力赤淵合并,整個修真界都在壓抑血腥的氛圍中茍延殘喘。謝隱澤身上一半流淌著魔血,執(zhí)掌梵天,本就名不正言不順,不少脾氣暴烈的修士都站起來反抗他的鎮(zhèn)壓,薛昀的父親薛雷木長老就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