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這冤家。

    第二十八章

    徐小霜老師因為家長舉報, 不能上課了，不出意外，另兩個班級的數(shù)學(xué)課, 依然由柏今意來代, 另兩個班級的晚自習(xí), 依然由劉柔柔來代。

    早上，接到這個消息的柏今意還沒有什么表示, 死神已經(jīng)一臉愁云慘霧。

    “怎么會這樣啊柏老師，本來以為代課七天就好了，但是現(xiàn)在看來, 遙遙無期……”

    昨天就知道會這樣了。

    “不會要代課代到這屆初三畢業(yè)吧？”

    沒有意外的話, 應(yīng)該是如此。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有人戴著口罩和帽子, 將臉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地進(jìn)了辦公室。

    “你是……”剛好站在飲水機旁邊的顏靈還以為是哪位家長，結(jié)果對方將口罩一摘，她瞠目, “小霜老師？”

    “小顏老師，早上好?！毙煨∷醭鲆豢跉猓群皖侅`打招呼, 又快步走到柏今意位置旁邊，殷勤道：

    “柏老師, 你那邊有沒有學(xué)生作業(yè)要批改？我來吧！和家長溝通的事情，我也能夠幫你處理。”

    “……”柏今意。

    “不止我那兩個班，你的兩個班也一起拿來吧, 你替我上課, 我?guī)湍愀母淖鳂I(yè)，應(yīng)該的。”徐小霜已經(jīng)從殷勤變成熱情。

    “……”柏今意。

    柏今意默默看著徐小霜, 死神呆呆看著徐小霜。

    但徐小霜的熱情一點也沒有被這種有點尷尬的靜默打敗，她還是堅持不懈地看著柏今意，并等待柏今意把工作推過來。

    “……為什么？”徐小霜的視線壓迫之下，柏今意還是被逼開口了。

    “因為我的問題一直讓柏老師幫我代班，我實在不好意思。所以來幫柏老師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這種代班還不是一天兩天?！毙煨∷忉專白蛱煨ｉL和我談了，打算讓我在家里一直休息，直到暑假過后直接從初一開始帶?！?/br>
    旁聽的不少老師的面目，都因嫉妒而發(fā)生變化，尤以劉柔柔為最。

    “這么久的班，我怎么好意思讓你們一直代？”徐小霜，“所以我得來這里，幫柏老師和劉老師分擔(dān)工作。劉老師，你班級里學(xué)生的作業(yè)也可以給我批改！”

    劉柔柔這時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歸根到底，不做人的看上去也不是徐小霜。

    “也不用啦……”

    “……不用?！卑亟褚庠谕瑫r勉強開口，“學(xué)校安排?！?/br>
    “對，徐老師，不是你不愿意上課，是學(xué)校不讓你上課！”原本因為柏今意要代課而愁容滿面的死神，這時候又非常同情徐小霜了，“都怪沒有經(jīng)過調(diào)查就讓你休假的學(xué)校?！?/br>
    “不行，得做?！毙煨∷獔猿郑俺烁兄x柏老師對我的幫助之外，我還要向?qū)W校證明，我的精神一點問題都沒有！是他們冤枉我了！”

    “你們剛剛是不是在說徐小霜啊？”熟悉的聲音突然從數(shù)學(xué)組的門口響起。

    數(shù)學(xué)組眾人朝門口看去，幾乎已經(jīng)看到慈父那熟悉的運動衫以及被運動衫包裹的健碩身材，慈父又有事沒事，從他的辦公室，巡視到數(shù)學(xué)組了！

    眼看著蘇覺仁馬上就要露出臉來，徐小霜花容失色，就在這時候，一頂瓜農(nóng)草帽突然出現(xiàn)，擋在了慈父的臉前。

    蘇覺仁：“……”

    他退后一步，看清楚了章宇馳，立刻像是吃到了一顆酸不溜丟的梅子，臉都皺起來了。

    “章宇馳，你一個音樂老師，在數(shù)學(xué)組干什么？”

    章宇馳頂頂帽檐，露齒一笑：“學(xué)校是我家，數(shù)學(xué)組辦公室，就是我家數(shù)學(xué)分家而已。我跟校長你一樣呀?！?/br>
    校長才不想跟章宇馳一樣。

    他旁邊還跟著副校，兩個中年男人，背著手，站在門外：

    “你們剛才說徐小霜是吧？徐小霜有點不舒服，回家休息啦，我知道你們忙，但是特殊時候，你們就多多擔(dān)待一下吧?！?/br>
    蘇覺仁和顏悅色，主動安撫劉柔柔和柏今意。

    兩人覺得有點不對，徐小霜不就在辦公室里嗎？怎么蘇覺仁一副沒有看到徐小霜的模樣，可他們左右一看，哪里有什么徐小霜！

    大白天的，大變活人，鬧鬼了？

    大白天的，雖然有鬼，但也沒有那么多鬼。

    死神戳戳柏今意的肩膀，又默默指指桌子底下。

    柏今意順著看了一眼，看見躲在桌子底下的徐小霜。

    一個省略號已經(jīng)不足以描繪他的內(nèi)心。

    此刻在他內(nèi)心刷屏而過的省略號，直接驅(qū)趕他離開工位，快步走到窗戶前看著窗外。

    蘇覺仁還在背后說：“柏今意，怎么突然站起來了？看看窗外的風(fēng)景嗎？也好。四個班級，累是累點，但年輕人，有多大的壓力，就有多大的前途，你放心吧，我都看在眼里……”

    你快走吧。

    柏今意微帶崩潰地想。

    來學(xué)校上個班教個書，簡直跟演情景喜劇一樣。

    這一天天的，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蘇覺仁說教夠了，意猶未盡地和副校又溜達(dá)走了。

    這時，徐小霜方才手腳并用，從桌子底下爬出來。

    辦公室一陣安靜。

    終于，顏靈小心翼翼問：“那個，徐老師，你干嘛要鉆進(jìn)桌子里？”

    “剛才校長和副校長路過，他們讓我回家休息，現(xiàn)在再看我出現(xiàn)在辦公室里，肯定不高興，說不定還會強制要我回去，所以我不能被他們看見。”

    徐小霜一邊嘆氣一邊抱著柏今意沒有批改的作業(yè)，回到自己的工位，開始迅速工作，邊工作邊自語：

    “說破了嘴皮，也不如rou眼可見的事實。我要先做出成績，讓他們刮目相看……”

    “……”大家。

    但是，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看你這么的努力，只會變本加厲壓榨你……

    重新回到辦公室的徐小霜老師，努力是真的努力。

    一整個上午，她除了從座位上離開兩趟去洗手間外，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位置，在這種高強度的工作下，柏今意手頭堆積的工作分量直線下降。

    但人做工作，工作消耗了，人也消耗了。

    到了中午，大家去食堂吃飯，除了數(shù)學(xué)組長外的一眾數(shù)學(xué)組成員，都滿面愁容地看著自己的餐盤。

    他們在徐小霜身上，既感覺到了卷，又似乎看見了自己的未來。

    無論哪一種，都讓人沒有半分食欲。

    柏今意這次和眾人坐在一起。

    表面上，是因為章宇馳這次也和眾人坐在一起；實際上，是因為死神也把自己當(dāng)成了數(shù)學(xué)組的一員，成功的在大桌子的尾巴占了個座，并且完全沒有縫隙地融入了這個慘淡的氛圍之中。

    只是大家有餐盤有食物，死神沒有餐盤沒有食物。

    只能看著攤開在桌上的勾魂本發(fā)呆。

    柏今意朝勾魂本上瞟了一眼。

    徐小霜的死意，一直在浮動著，從40%~70%，跳躍得宛如心電圖，心情也在隨時變動，死意低的時候，就是“努力”，死意高的時候，就是“絕望”。

    而死神的心，也就隨著這心電圖一般的情緒變化，而變化。

    他看看勾魂本，看看柏今意，看看柏今意，看看勾魂本。

    雖然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但他所有想說的話，已經(jīng)通過他惆悵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傳遞給了柏今意。

    ‘柏老師，我們現(xiàn)在是算救了徐小霜老師，還是沒有救？’

    ‘看著這樣，徐小霜老師也許還是會選擇自殺?！?/br>
    ‘如果徐小霜老師再次自殺，我們還要去阻攔徐小霜老師嗎？這次自殺，算是徐小霜老師自己的意愿嗎？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尊重徐老師？’

    臉上寫著要尊重，可是當(dāng)徐小霜的死意降低的時候，死神不禁松了一口氣；而當(dāng)徐小霜的死意又升高的時候，死神也跟著提起心來，面色就隨著徐小霜的死意一樣，變化莫測。

    柏今意也沒有吃飯。

    死神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很快樂的，沒事就愛飄來飄去，柏今意過去沒有意識到，今天突然意識到，原來他吃飯的時候喜歡看看快樂的死神，這樣更有助于進(jìn)食和消化。

    這一桌子的人和鬼，因為種種不同的理由，終于慘淡到一塊去了。

    柏今意低聲開口：“別看了?！?/br>
    死神茫然抬頭，一時沒有明白柏今意在指什么，他還沉浸在變化莫測的徐小霜老師的死意值中。

    柏今意只好再用指尖叩叩勾魂本：“變實體。”

    死神乖乖照做。

    柏今意把勾魂本沒收了。

    但死神的目光隨著他移動的手而走，此時簡無緒和任何一個被他沒收了手機的學(xué)生沒什么差別。

    還是得給死神一點轉(zhuǎn)移注意力的東西。

    柏今意只好掏出自己的手機，雖然開了個連續(xù)劇視頻，放在死神面前。

    “看這個吧……”

    也就是用手機和死神交換勾魂本的這個瞬間，柏今意突然意識到一個辦法，一個可以幫助徐小霜解決現(xiàn)在困境的……一個可以讓他重新看著快樂飄來飄去的死神下飯的辦法。

    “我知道一個可以幫助小霜老師的辦法！”

    微信好友拉人入群，是不需要驗證的。

    所以，當(dāng)群名為“拯救徐小霜老師大作戰(zhàn)”的微信群因為有人發(fā)消息而上跳到聊天界面的第一順位時，他們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拉入群中。

    幾人看著群主柏今意，再看看群名，一時感慨：

    “雖然這個名字非常生動形象，但有點難以想象這是柏老師拉的群啊……”

    既然這么生動形象了，“柏今意”便直奔主題，說出自己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