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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臉皺紋的阮糖坐在樹蔭下的搖椅靜靜地看著她。 阮糕忽然就想起來,那一晚,穿著黃色小洋裙的女孩,爬上她的窗臺,掀起厚重的棕黃色窗簾,有月光灑進來。 她說,“我是你jiejie,我來帶你走。” 然后她背著她,穿過那個濕冷的雨夜,逃離那個禁錮她多年的舊宅。 * 阮糖死了。 就是死在從前活埋阮糕的那個墳?zāi)估铩?/br> 她沒能成為鬼脈的鎖。 顧家人把她尸骨從那個墳?zāi)怪惺諗苛顺鰜?,重新選了個埋骨地。 阮家人丁凋落,給阮糖送行的多是其他玄門中人。 阮糕跟著顧見一塊前去吊唁,給她送行。 阮糖安靜地躺在棺木里,看起來像只是睡著了。 棺木起了,自西而去。 漫天漫地的紙錢,白色的旗幡揚著,凄凄慘慘的嗩吶響著,阮家人一路跪一路行,哭聲震天震地。 阮糕沒哭。 一直沒哭。 只是跟在棺木,跟在眾人身后,緩慢地走著,這是她能陪她一起走的最后一程。 在送行的時候,死去之人的靈魂會跟著一道走,再看看親人。 可阮糕沒見著她的靈魂。 想來也是,只有心懷惡念的執(zhí)念之人才會化作鬼魂遺留人間。 阮糖既愿為眾生而死,哪有惡念。 此刻怕已經(jīng)入了輪回路了。 路人會停下來,等送靈隊伍過了,才走。 迎面而來的車,也會停下來讓他們先過。 走了好久。 一輛靈車迎面而來。 棺木上了靈車。 他們只能送到這里。 阮糕隨著眾人停在路中央,白色靈車搖搖晃晃地遠(yuǎn)去了。 * 冬至。 下了一夜的雪。 那群小孩就穿了厚厚的棉衣,在院里熱熱鬧鬧地打雪仗。 阮糕披了毛茸茸的兔毛外套坐在階梯上仰頭看雪,冰冷冷的氣息涌入鼻間,她的鼻子耳朵都被凍的紅紅的,軟軟的手心伸出,接住軟蓬蓬的雪。 離她近的兩個小女孩在興致勃勃地堆著雪人。 她第一次堆雪人就是和阮糖一起。 阮糕看著她們,鼻子又是一酸。 她真的......沒有jiejie了啊。 忽地,一捧雪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阮糕醞釀在眼睛里的淚就這么被砸了下來。 那個最愛招她的小孩砸的。 砸完之后還叉著腰指著她得意地笑。 阮糕被砸的滿頭滿臉的雪,卻沒還手,只是抱著膝蓋崩潰地大哭起來。 那小孩慌了,蹬蹬瞪跑過來:“你怎么哭了啊?” “你這么大人了怎么還哭鼻子呀?” “你你別哭呀......我再也不欺負(fù)你了,不然我給你打回來吧。” 阮糕恍若未聞,繼續(xù)哭著。 其他小孩也圍攏了過來。 那小孩著急地抓耳撓腮,蹲下身從阮糕的胳膊縫隙里看她。 “你不要哭了呀,我給你打回來?!?/br> 說著拿著一捧雪試圖塞給阮糕。 阮糕不理他。 他又跑過去把插在雪人身上的糖葫蘆從她胳膊縫隙里塞給她。 “給你吃一個,你乖乖的,不要哭了哇?!毙『W(xué)著大人哄他的方式,哄著她。 阮糕聞到甜甜的味道,她吸了一下鼻子,睜開眼,透過胳膊縫隙,看見一串紅彤彤的晶瑩剔透的被咬了一小口的糖葫蘆。 她還沒吃早餐,而且,這是糖葫蘆欸。 好甜的。 阮糕一把抓過糖葫蘆,用牙拽下一顆糖葫蘆,吃的兩頰都鼓鼓的。 淚還是一直流。 “你怎么吃了還哭啊?!毙『⒑啊?/br> 阮糕又咬下一顆。 小孩緊張地瞪圓眼睛看著只剩下三顆的糖葫蘆:“我說了,只給你吃一個,你不能再吃了。” 說著就要來搶回糖葫蘆。 阮糕不理他,邊哭邊把剩下的都吃完了。 然后把竹簽還給他。 他拿著光禿禿的竹簽哇哇大哭起來。 一大一小就在階梯上對著哭。 有人過來了,問大過節(jié)的,是怎么回事,別的小孩七嘴八舌地說著剛剛發(fā)生的事情,后來來人把小孩抱走了。 只剩下阮糕一個人坐在那里抱著膝蓋哭。 后來又有人來了。 像是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個墳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阮糕吸了吸鼻子抬起頭。 顧見坐在她旁邊的階梯上,曲著腿靠在柱子上,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她。 他的聲音很輕, 像雪落下一樣輕輕的。 “哭夠了?” 他倒是奇怪,既不勸她別哭,也不走開, 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等她哭完。 阮糕的眼睛已經(jīng)哭到干澀,她轉(zhuǎn)開眼, 不理他。 她蜷縮著,是小小的一團,毛茸茸的白色外套包裹著她, 頭發(fā)和肩頭都凝著雪沫子。桃紅的旗袍和她現(xiàn)今紅紅的眼角鼻尖倒是相得益彰,桃粉的臉頰濕漉漉的。 顧見掏出帕子,朝她伸過去。 阮糕扭頭避開。 他頓了頓,還是繼續(xù)湊近,拿帕子仔細(xì)擦了擦她的臉頰,又給她清理了一下頭發(fā)上和肩頭上的雪沫子。 確認(rèn)給她收拾停當(dāng)了, 這才起身, 朝她伸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