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交給我了?！备叩抡f：“正好過兩天我就要去面君，就從血塔會開始吧?！?/br>
    王昆侖自是大喜，提到這事就是希望高德能出手?；矢鄣难拖赂鄣暮ＫK究是魔人大勢力，只靠他們這些部下的力量，那可撬動不了。

    “血塔會……方閣老……”

    等王昆侖離開，高德嘀咕著，覺得有必要會會自己的外公。

    那家伙住哪，身邊有誰，是凡人還是魔人。

    想法一起，跟著就是無數(shù)問題，高德下意識的左右張望，還想把某只灰精靈拎出來，卻猛然記起所有灰精靈都在麗德號。

    既然暗訪不行，那就光明正大的去吧。

    ………………

    皇港，俯瞰海灣的矮山之巔，吹著山風，聽著蟬鳴，沐浴在溫和的陽光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緩緩飲茶，身邊女子的稟報沒讓茶杯晃動絲毫。

    “高德去了公墓？”

    放下茶杯，老者蹙眉問：“一個人？”

    “是的。”女子雖是侍女打扮，也頗有姿色，眼眉卻滿含煞氣。

    她熱切的道：“這不正是好機會？下面的人仔細探查過了，確實只有他一人?！?/br>
    “你又不是沒跟他交過手。”老者呵呵低笑著說：“以他的實力，帶不帶隨從又有什么分別？”

    女子聽出老者似乎不太在意，趕緊努力爭?。骸八膶嵙Υ蟀攵紒碜詰?zhàn)甲和武器，今天他既沒穿戰(zhàn)甲，也沒拿武器！”

    “然后呢？”老者抬眼看她，目光里既有譏諷也有憐惜，“就算能殺了他，好處是什么，代價又是什么？”

    女子瞪大了眼睛，不太理解老者為何會有此問。“好處？殺了他不就是最大的好處！此人即便不是我們血塔會死敵，也是處處壞我們大事的麻煩！若是沒有他，女皇早就是我們手上的傀儡了！”

    語氣變得低沉，她又道：“至于代價，現(xiàn)在圣山也退了，女皇孤家寡人，混沌降臨就在眼前，又能有什么代價？那個圣山之女總不成開著戰(zhàn)艦過來把皇港炸成大坑吧？”

    老者緩緩搖頭：“你也知道混沌降臨就在眼前啊，就沒明白現(xiàn)在該做什么正事?！?/br>
    女子沒明白，老者為自己對牛彈琴而失笑，改口道：“塔林之主，你知道嗎？”

    “知道，不過奴婢絕對沒有向他效忠！”女子還以為是質(zhì)問她，凜然道：“聽說海塔會那幫家伙倒是很聽他的，這陣子跟著他忙個不停呢，把家底都翻出來了，跑去北方冰原不知道做些什么。”

    “你倒是忠心?！崩险卟恢钦娴姆Q贊，還是話外有話，“不過無所謂，那位至尊就眼下的目標而言，跟我們倒是一路人。所以他真找你做什么，你照辦就好，只是別忘了跟我通個氣?！?/br>
    “奴婢絕對不敢！”女子嚇得跪在了地上，再三澄清：“他真找到奴婢，奴婢自然會先請示大人，又哪敢自作主張?！?/br>
    老者搖頭嘆氣：“就是因為你這個心性，我才一直不認你是我女兒。算了，你既然視自己的庶女身份為恥辱，我也不強求你?！?/br>
    女子低頭不敢說話，老者又道：“你可以去會會他，動手也無妨，但別下死手……或許我該希望他別下死手。如果他要見我，你就把他帶過來?！?/br>
    女子愕然，老者擺擺手，不再說話。

    等女子領(lǐng)命而去，老者遠眺天海，捋著胡須，悠悠的自語：“我那個女兒如果還在，那就好了。也罷，現(xiàn)在也該看看，他身上是不是真有方家的血脈，能不能與他做個變通?！?/br>
    ………………

    皇港的公墓原本零零落落有好幾處，化魂衛(wèi)進駐后，將其中一處擴大，計劃把其他公墓的墳都搬過來。結(jié)果因為市民的抵制，到現(xiàn)在沒一點進展。

    這自然是血塔會的“功勞”，在皇港，血塔會就是地下之主。雖然不如下港那么明顯，但不得到血塔會的認可，就別想在皇港辦成什么事，哪怕是化魂衛(wèi)。

    高德看著滿目狼藉的公墓，負手暗忖，這血塔會到底該怎么處置才好。

    心有所感，高德轉(zhuǎn)身。rou眼沒看出什么，超脫視野里，卻清晰的看到，若干道灰藍魔光急速接近，正劃著弧線分離，將自己包圍起來。

    果然來了。

    高德還沒踏進公墓，準確說是剛踏進皇港，就感應(yīng)到自己成了無數(shù)雙眼睛的聚焦點。

    來皇港就會面對血塔會，他當然清楚。但他還是沒穿仙洲人戰(zhàn)甲，只套上了嚶嚶戰(zhàn)甲，也沒帶仙洲人大錘，只在腰間掛著表情符金瓜錘，袖子里卷著萬魂鞭。不是他托大，而是實力不允許他打扮得像刑天一樣。太招搖過市，他還能見著誰呢。

    至于安全問題，他已經(jīng)不是以前那個一槍就能放倒的馴象所百戶了。哪怕是他的老爸塔林之主，他都能硬剛。而昔日只是單獨拎一個出來就是強敵的海塔會，那四個家伙一起上他也有信心解決掉。皇港這里就一個血塔會，他還真不放在眼里。

    這倒是個接近血塔會高層的好機會，希望來的人層級足夠高吧。

    念頭剛剛升起，由血魔之力凝結(jié)成的凜冽刃光就自空氣中掠出，自背后直掃他的腰部。

    這股血魔之力的氣息，有點熟悉啊。

    高德腳下沒動絲毫，連頭也不回，只是手臂微動，裹著淡淡金焰的鞭子就從袖中飛出，如靈蛇般纏上刀光。金焰噴涌，瞬間將刀光焚作青煙。而驅(qū)動刀光的身影，在后方幾米外悶哼一聲顯出身形，竟是個窈窕女郎。

    果然是熟人。

    高德轉(zhuǎn)身，看住這個曾經(jīng)在扶桑與他有“戲水之源”的女子。

    沒猜錯的話，這個女子只是血塔會的高階打手，她背后必然是話事人，至少是其中之一。

    “咱們這是久別重逢啊?！备叩挛⑽⑿χf：“可惜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就這么死了，本王即便想送你一塊碑，也只能是塊空白的無字碑?！?/br>
    女子冷哼道：“王爺?shù)故钦娜屎?，連我這樣的人，都舍得安葬立碑么？”

    “當然舍得。”高德衣袖翩翩，傲然而立，“本王管天下死事，不管死的是誰，魔人也好凡人也好，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會化灰安葬，還年年奉送安息祝禱。這是本王職司所在，只為定天下乾坤，護百姓免于混沌?！?/br>
    女子不屑的道：“王爺說得倒是好聽，不還是把我們魔人視為惡魔么？”

    說話的同時，身影已然變虛，而在高德身體周圍，像是無數(shù)無形利刃翻滾起來，要將他剁成rou醬。

    第480章：我們暫且休戰(zhàn)如何？

    高德伸手，輕輕一拈。

    像拈花般輕巧，從裹住自己的無形刃網(wǎng)中拈出柄蝴蝶造型的暗器，只用了中指和食指。

    暗器散發(fā)著淡淡灰藍光芒，還在震顫不定，似乎想掙脫兩根指頭的束縛。金焰在指間忽閃明滅，瞬間抹去了什么，暗器頓時褪去藍光，變回尋常的灰白鐵色。

    無形刃網(wǎng)并未因此消散，只是比之前稀薄了許多。在高德的超脫視野里，也就是十多只牽動藍光的蝴蝶翩翩起舞，每一只都在他指掌之間。

    有趣的小玩意。

    感應(yīng)著“蝴蝶飛刀”里那被他燒得幾乎只剩層皮的微弱器靈，高德有些唏噓。

    仙洲人當初是在這世界丟了多少東西啊？是當不必填埋的垃圾場嗎？怎么什么玩意都能長出器靈變成灰器？

    蝶影驟消，縷縷灰煙在不遠處凝結(jié)，女子的身影再度顯現(xiàn)。

    “真不明白……”

    女子五官扭曲，異常不甘心?？蓜偛鸥叩码S手拈鏢的景象，倒是讓她明白了差距。跟上次扶桑之戰(zhàn)相比，高德變得更強了。上次還是大開大合的山海之力，現(xiàn)在卻是舉手投足就能施展出山海之力，還對周遭沒有擾動絲毫，這是對力量的把握已臻極限……不，化境的地步。

    于是她只能寄望于唇舌之間還能建功，“這個世界凡人蕓蕓，即便算不上螻蟻，也沒什么用處。你根本不是凡人，為何要站在凡人那邊？論力量也只有我們魔人才有價值，混沌降臨時，也只有我們魔人還能茍延殘喘尋找機會，凡人除了呼號求助之外，能做什么？”

    “你不至于如此孤陋寡聞吧？”高德很有閑心，這個女子即便與方閣老無關(guān)，也是血塔會干員。能從她身上打開突破口，也是好事。

    他悠悠的道：“刑天就是來自凡人，身上沒有一絲混沌之力。不管是惡魔之力還是神靈之力，都沒有?！?/br>
    北冥山之行，高德其實有不少收獲，其中之一就是明白了混沌之力、惡魔之力與神靈之力三者的關(guān)系。

    這個世界是由仙洲人用“深淵”建造的，所謂的“深淵”，轉(zhuǎn)換成科學術(shù)語，高德覺得只有“黑洞”這一個可能。

    深淵中蘊藏黑暗，而這黑暗也是導致仙洲人和義思達逃離原本世界的恐怖之力。因為黑暗是深淵的具現(xiàn)，那么對應(yīng)的就是這個世界所稱的混沌。至于這混沌對應(yīng)到科學里是什么玩意，高德就不清楚了，這應(yīng)該是仙洲人黑科技的頂點，可能涉及到了物質(zhì)與精神轉(zhuǎn)換。

    混沌之下又分出惡魔與神靈，惡魔自然是導致現(xiàn)實物質(zhì)走向崩壞的力量，神靈則是遏制這種崩壞的力量，二者其實是一體兩面。

    捋順了這些力量的關(guān)聯(lián)，高德對自己的情況又有了全新認識。

    回頭再看，所謂的純粹凡人之力，也就是與混沌對立的力量，應(yīng)該就是自己所擁有的“無魂之力”。為什么自己會沒有“魂魄”，那是因為所有具有“魂魄”的生靈，都是束縛在這個世界之中的存在，除了物質(zhì)實體之外，還有一部分藏在世界另一面的混沌里，就像程序里的隱藏屬性。

    因為自己的血脈含有源初人類的痕跡，所以自己雖然身在世界，卻又不在世界，相當于一個bug，所以沒有魂魄?！盎煦缑麅浴崩餂]有他，混沌浸染不了他。同時他又有本世界人族和光精靈的血脈，這讓他能影響這個世界，也就是調(diào)動混沌之力。還因為他跟世界有沖突，所以魂火也就此燃起。

    這個推論也存在問題，比如刑天是怎么回事。按理說他們也受這個世界的束縛，不可能具備純粹凡人之力，與混沌完全對立。

    再想到老連長、三十九號還有肖茂密，這個疑問也就迎刃而解。答案很簡單，他們雖然受世界束縛，但靠著仙洲人留下的刑天戰(zhàn)甲，他們暫時掙脫了束縛。加上自小訓練和后來的改造，讓他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凝實魂魄，抵御混沌的侵蝕。

    要知道，所有刑天從來都是戰(zhàn)甲不離身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戰(zhàn)甲就是刑天的另一個器官。

    將推論跟自己一手發(fā)展出來的提燈人和魂獸士聯(lián)系起來，又有了令人振奮的結(jié)論。對了，原本的魂獸騎士已經(jīng)改名魂獸士，畢竟不是所有與魂獸連接維持魂火的人，都是騎魂獸的。

    結(jié)論是，由他傳出的魂火可以將魂魄燒灼得比鋼鐵巖石還要堅硬，近似于無魂狀態(tài)。這說明魂火可以消解生靈留在混沌那一面的關(guān)聯(lián)，雖然不是很徹底，但足以抵御混沌的侵蝕。

    念頭如閃電般紛紛掠過，高德反而生起了說服女子的興趣。

    “你是想說，讓所有凡人都變成刑天嗎？”

    女子自然沒被他的例子駁倒，不屑的道：“刑天之所以是刑天，就因為是萬里挑一……不對，是百萬千萬，甚至億里挑一。凡人成為魔人的可能性，比凡人成為刑天的可能性高得多。”

    她自己推進到下一步：“我知道，你肯定是想說，即便成不了刑天，也能成你搞出來的提燈人。而且提燈人是凡人魔人都能變的，甚至魔人更容易轉(zhuǎn)變?！?/br>
    “別以為我們對你的提燈人一無所知，至少我知道，不管是凡人還是魔人，能順利成為提燈人的，十個里面也不超過三個。這還是有勇氣去做轉(zhuǎn)變的，在凡人里面，十個能有一個這樣的人就不錯了。剩下的都是愚昧麻木，吃了上頓只想著下頓，并不比蜉蝣強多少。”

    都會搶答了……

    高德?lián)u頭嘆氣，為女子的不學無術(shù)或者沒有腦子而遺憾。

    “你有沒有想過，圣山為何要鎮(zhèn)壓魔人王朝？”

    “等到凡人存世的時候，每次王朝覆亡，再到新的王朝建立，為何都是凡人繁衍生息，再是魔人出現(xiàn)？”

    “你有沒有想過，這一次圣山撤走，為何大明依舊繼續(xù)堅持，而不是隨圣山離去？”

    “你還有沒有想過，真沒了大明，凡人也滅絕。等到混沌降臨時，魔人到底靠什么抵御？”

    “當然最重要的事情是，你真的以為，凡人跟魔人是涇渭分明的嗎？”

    一連串問題讓女子噎住，好半晌沒有說話。

    “凡人跟魔人并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準確說，凡人不過是在混沌侵蝕到某個程度之前的狀態(tài)，魔人是跨過那個程度之后，依舊活著的狀態(tài)?！?/br>
    高德自問自答：“我猜你從小就泡在灰境里修行，并不清楚人間疾苦。我在馴象所看過數(shù)百年與魔人有關(guān)的卷宗，至少一半都是凡人魔心奪靈后發(fā)作，傷及周遭人物的情況。魔人就是由此自然而生，像你們這樣的魔人不過是世世代代主動浸染。還沒有哪個人生下來就能驅(qū)策惡魔之力，變作標準的魔人，這一點你能否認？”

    女子自然無法否認，只能怒哼一聲表示自己并沒被說服。

    “你肯定要說，既然有前后程度的區(qū)別，那也就是兩類人?！备叩吕^續(xù)：“那你有沒有想過，魔人從驅(qū)策惡魔之力，到被魔心奪靈徹底變成惡魔，也是前后程度的區(qū)別。但后者就是由魔代人，原本的人已不復(fù)存在。”

    “回答剛才的問題，大明沒了，凡人滅絕，你們對惡魔而言，就是凡人了。你估計一下，以你自己對惡魔之力的掌控，距離魔心奪靈成為惡魔，還有多遠？”

    高德嘆氣：“就因為看到了這一點，大明才在繼續(xù)堅持，女皇絕不放棄。對你們而言也是如此，凡人多存活一天，你們魔人才會多存活一天。可笑你們依舊滿心想著滅絕凡人，主動引導混沌降世，是真的不嫌自己死得快啊。”

    “不要仗著你看得多知道得多就胡說八道！”女子終于忍不住反擊：“魔人也有良莠之分，像海塔會之流，就是幫唯利是圖的家伙。他們早就被金龍腐蝕成惡魔了，還何須等到混沌去侵蝕他們？我們血塔會是真心要為世界尋個出路，只有等混沌與現(xiàn)世合一，才能孕育出完全適應(yīng)混沌，又不會被侵蝕淪為惡魔的新人！”

    你還貶低海塔會呢，結(jié)果還不是跟海塔會那邊的魔人一樣，用的都是同一套培訓教材。

    高德懶得駁斥她這套顯然是自小灌輸?shù)恼f法，他也不是真的想要說服女子，這不過是引子。

    “你怎么還是這么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