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回道：“壯熱煩躁，頭痛如劈①，除此之外，無旁事。”

    話音落下，醫(yī)者后退數(shù)步，望向劉期道：“請王上下令，讓村落百姓將士即刻歸家，不能再事農(nóng)桑，此事需暫緩?！?/br>
    劉期不解，欲問其故，身后卻倏地傳來牧衡話音。

    “可為癘疾②？”

    醫(yī)者回身說道：“僅為猜測，能使多人中招的病癥，必不會是中暍，且這般癥狀，非飲食有誤導(dǎo)致。癘疾非同小可，實在不敢大意。但亭侯怎會如此猜測？”

    牧衡面色凝重，走近抬手，呈于眾人面前的七星顆顆急轉(zhuǎn)。

    “非大事，七星不會如此，天道指引也為癘疾。還請王上即刻下令，此事耽擱不得?！?/br>
    劉期聞言喚來將領(lǐng)，將事宜盡數(shù)吩咐。

    原本平靜的村落，瞬間變得雜亂，百姓不知發(fā)生何事，雖有怨言，也只得聽令行事。

    村落中沒有其他會醫(yī)的人，事發(fā)突然來不及告知旁處官員，醫(yī)者只得掩住口鼻出門為百姓診脈，余留三人回院中等候。

    詢問里長后，才得知幾人并非外來，長久住在村中，無外傳疾病可能。

    沒過一會兒，村落中又有多人出現(xiàn)相同癥狀，甚至還有衄血、神志皆亂③者。

    百姓得知驚恐萬分，不敢再出門半步。

    院中三人愈發(fā)沉默，君王負(fù)手行走，額間青筋微跳，難掩焦急。

    自古以來，若癘疾流行，便會死傷無數(shù)，甚至?xí)巩?dāng)?shù)匕傩崭矞纾鋫魅局?，非人為能防?/br>
    爆發(fā)癘疾后，無論人畜，皆關(guān)在疫所，或直接封鎖一處，以免大規(guī)模傳染，使國蒙難。

    待至傍晚，終于傳來消息。

    來匯報的將領(lǐng)不敢入院，在外忙道：“還請王上盡快回歸平玄，此地已不能久留?！?/br>
    劉期扶額而問：“醫(yī)者呢？把話說清楚?！?/br>
    “確為癘疾……他暫且不能再面見王上。”

    這話一出，劉期倏地癱倒在地，驚得眾人連忙攙扶。

    “王上！”

    他額間青筋急跳，頭疾下痛苦萬分，任憑眾人呼喚也難以回應(yīng)。

    牧衡將劉期背至屋中塌上，替他尋到藥丸吞服。

    未等他言，百姓們的哭喊聲就透進(jìn)屋來，還有將士們的呼喝，望向門外，村中早已混亂不堪。

    將領(lǐng)不曾主事，只得派兵鎮(zhèn)壓，但患有癘疾的人眾多，連士兵都躊躇不前。甚至有人放言，該先離開此處，將村落封鎖，再陸續(xù)派人來診治。

    百姓們年歲稍長，不少人曾歷經(jīng)過癘疾，難以隱瞞，這話落在他們耳中，皆以為朝廷要棄此處百姓，紛紛欲往城外跑去。

    可將士中，真有人這樣想，不敢多加阻攔，將領(lǐng)又自亂無措。

    牧衡霍然起身，站在門扉處對將領(lǐng)道：“立刻封鎖，無論將士百姓，皆不能走?！?/br>
    沈婉忙接手?jǐn)v扶君王，對他道：“村中無人主事，亭侯若擔(dān)憂，可去吩咐將領(lǐng)，我來照看王上?！?/br>
    “好。但要記著，王上醒來即刻喚人將他送回平玄，不能耽擱，癘疾非同小可，晚一步都會出差池?！?/br>
    待牧衡走出，劉期才緩過神來。

    “雪臣……”

    “王上，亭侯還在外，可有事要吩咐？”

    沈婉見他醒來，遂道：“我去喚人來，先將王上送回平玄?！?/br>
    劉期擺手道：“不能回……”

    “王上？”沈婉腳步一頓，勸道：“王上不可，癘疾能要人命，王上圣體，不能不憂?！?/br>
    “沈婉，你聽孤言……澤山雖為亭侯封地，若我等走了，此處地偏，距離城池甚遠(yuǎn)，地方官員不會盡心診治，只會將此地百姓關(guān)押，任由其自生自滅……”

    “怎會……”

    劉期深吸了口氣，才逐漸能忍頭痛。

    “孤年少曾經(jīng)歷過，癘疾難治……在村中最快的法子為活埋，緩些便是自生自滅，你和亭侯年歲小些，恐怕不知……但沈婉，百姓絕不能棄……”

    沈婉聞言手中動作驟停，繼而明了他的意思。

    魏國如今地方官員，雖多為寒門子弟，可太守縣令下，還有諸多官員，易自成體系。政事她雖不懂，但身為民卻深有體會，欺上瞞下之事，讓百姓痛不欲生。所以朝中頒發(fā)法令時，仍派有官員下至地方，才得以實施。

    她想了想，輕道：“盡管如此，王上也不能親留……”

    劉期嘆了口氣道：“女郎焉知我等沒染上癘疾？若走，恐怕要給旁處百姓帶來苦難啊……就算我為君王，也不能為求茍活，讓萬民身處險境?！?/br>
    “萬千黎民的安寧，皆是我等用血rou護來的，不能棄澤山百姓，更不能使平玄百姓受難?！?/br>
    第42章 ??風(fēng)雨晦

    待到戌時, 村中經(jīng)過恐慌，終于歸于平靜。

    牧衡扶袍踏階, 見到屋中燭火明亮并無訝異，劉期不走的事，已有人稟告給他。

    脫屐入內(nèi)后，便見沈婉跪坐在塌旁，替劉期正掖被角。

    “沈婉。”

    “亭侯回來了，村中百姓如何？”

    沈婉起身，走至案旁替他斟水，“王上一直深憂此事，戌時才得以睡著?！?/br>
    牧衡輕應(yīng)了聲，接過杯盞, 坐在她身側(cè)時, 視線一直落在劉期身上。

    “還好。王上不肯走，是為了百姓？”

    “是?！鄙蛲耦D下話音，斟酌后道：“怕有人欺上瞞下，給旁處百姓帶來苦難, 所以王上不欲走。我能理解他，我也這樣想，但醫(yī)者不在身側(cè), 又發(fā)生這樣的事, 頭疾使王上很難熬?！?/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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