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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意方被男孩明媚的笑容感染,略微卸下設(shè)防,嗓音溫和地對著阮安道:“這里講話不方便,我們換個地方再談。” 天色漸暗,阮安和阮羲跟著黎意方尋了家酒肆,眾人在雅間落座,亦簡單地用了些飯菜,阮安不想太麻煩黎意方,先來同他見面,也只是想同男人半真半假地說明一番自身的情況。 黎意方耐心地聽著,阮安也將一早就備好的老參掏出,她將它遞給他,嗓音和煦道:“我聽說你母親身體不太好,便尋了根成色不錯的山參給她補補身子,這上了年紀的人啊,身子骨大不如前,可需要這些厚補之物經(jīng)常補補元氣呢?!?/br> 黎意方卻擺了擺手,沒有收下那根山參,淡聲道:“我與向郡守私交甚篤,他既寫信拜托我照顧你們祖孫二人,這根人參我便不當收,還是留著您老人家拿去補身吧?!?/br> 這話聽上去不像是假意托辭,倒是真如那郡守所言,黎意方平素的作風很是清廉剛正。 “那就多謝黎少尹了?!?/br> 黎意方啜飲了一口清茶,又問:“你們祖孫二人想好在哪兒住了嗎?” 阮安搖了搖首,她先前在西市附近的一間館驛暫租了幾日客房,但館驛總不適合常住,剛要開口詢問黎意方在哪個坊區(qū)租間廡房更好,未料黎意方這人做事極為穩(wěn)妥,男人在收到向郡守寄的信后,便將自己在延康坊的私人置業(yè)命仆侍收拾了出來。 這間小宅院雖隱于市中,卻離食肆、茶攤、湯飲店等商鋪都很近,院中夾竹斑墻,植栽著許多清雅的花木,甚而這院落不大的地界還被拖挖了池道,清水里豢著顏色斑斕的游魚。 阮安和阮羲隨著黎意方走過橫于池道上的獨石橋,待進了廡房的正廳后,便見里面仍保留著書房的布置。 黎意方對二人解釋道:“這里的民巷很清靜,治安也很好,我?guī)啄昵熬褪窃谶@兒備戰(zhàn)的科考。” 男人講話時,并未覺察到阮羲一直在用那雙烏亮的眼睛悄悄地觀察著他。 阮安覺得黎母應(yīng)當是個很有遠見的人,黎意方原本也是嘉州人士,可他講話時,她卻聽不出任何的嘉州口音,也完全看不出他不是長安的本土人士。 “老人家,過所的事您還是要自己去官衙多跑幾趟,我不會越權(quán)幫你做這些。黎某唯一能幫您的,就是給您找個安生的地方住,一會兒我會派人去館驛將輜重搬來,您不必再跑一趟。” 阮安和阮羲連忙對黎意方再度表達了感激之情,等他走前,阮安還是將那根人參遞給了他,語氣懇切道:“我們祖孫倆實在是無以為報,還請黎少尹收下這根山參吧。” 黎意方默了一瞬,待看向阮安的眼睛后,卻覺她瞳孔不帶任何渾濁之色,那雙澄澈清明的眼,更不太像是老者會有的。 男人并未多想,只當這鈴醫(yī)阮姑常年隱居山林,所以連氣質(zhì)都同尋常老者不一樣。 “黎叔叔,您就收下吧~” 阮羲細聲細氣地說罷,黎意方亦神情溫和地看向了小團子,溫聲回道:“好?!?/br> 次日阮安一早便帶阮羲去了趟東市,昨日她對在西市林立的各個商鋪經(jīng)營的行當略作了解,她知道如果想盡快留在長安,并和阮羲都有個戶籍,最好是也能有間自己的鋪子。 阮安不知自己還能與兒子相處多久,她清楚一旦阮羲同霍家的人成功認親,他們并不會認可她的身份。她唯一的奢望便是能夠在長安站穩(wěn)腳跟,再央求霍家的人,每年能夠準允他們母子相聚幾回,便是足矣。 是以,她上午帶著阮羲在較為偏僻的街巷詢問了翻盤租鋪子的行價,到了晌午,便帶著兒子來到一間裝潢華麗的酒肆用午食,阮安不吝銀錢地給阮羲點了許多他喜歡吃的菜。 她希望在分別前,她和阮羲吃的每一頓飯,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成為孩子心中愉快又溫馨的回憶。 二人正安靜地等著小廝上菜,卻聽隔壁的雅間內(nèi),竟是傳來了一道屬于妙齡少女,卻格外尖銳的聲音—— “這庶女真是個賤蹄子!我這身新衣裳都被她毀了,這襦裙可是用雪錦鍛做的,一匹雪錦鍛就值幾十兩銀子,氣死我了,這可是御賜之物,是蕭嫣公主賞給我的!” “大姑娘莫氣,那庶女就是因為嫉妒你,才這么做的,您可別氣壞了身子?!?/br> 如此憤慨的人是賀家的大小姐賀馨若,可仆婦的話卻沒將她的情緒安撫。 “嗙啷”一聲,賀馨若又泄憤般地摔碎了許多碗碟,接著諷刺她口中說的那名庶女,厲聲道:“丑人就是多作怪,生了那么張爛臉,也竟會使些下三濫的手段!” 阮安趕忙伸手,將兒子那兩個軟小的耳朵捂住。 她越想越費解,這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又有仆婦,又能跟公主接觸上,應(yīng)當出身不低,怎么說話這么難聽? 罵人的字眼都跟她那在監(jiān)牢里的繼任師娘朱氏也沒什么區(qū)別,都很污糟不堪,難以入耳。 小廝很快上來了菜,隔壁雅間那大姑娘的情緒似是平復了些許,動靜雖小了許多,可兩室之間僅隔著一張竹簾,阮安還是能隱隱聽見里面的講話聲。 只聽那仆婦語氣幽幽道:“大姑娘生什么氣啊,反正她那張臉也好不了了,偶爾鬧一鬧,就由著她去吧?!?/br> 這話甫落,賀馨若不禁嗤笑一聲,她捻了捻手中的精繡軟帕,語氣平復了許多:“也是,我跟一個什么都不如我的人計較個什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