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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后,李淑穎在宮門下鑰前,從東宮來到禁庭。 到了坤寧宮,皇后面容端肅地坐于矮案,眼底泛著烏青,一看便是一連數(shù)日都未安睡。 李淑穎落座后,寬慰她情緒道:“母后,好在嫣兒的性命是保住了,您再傷心,也要當心身子?。俊?/br> 皇后掀眸看了她一眼,有些渾濁的瞳孔里遍及著紅血絲,她開口問道:“你覺沒覺出,你父皇有些過于畏懼霍平梟了。” 李淑穎的心中微驚,她啟了啟唇,一時不知該如何回復皇后。 半晌,方才語帶唏噓地回道:“霍家的氣焰確實過盛了,當年臣妾的叔父無辜慘死,祖母因此悲郁而亡,明知幕后黑手是霍閬,卻也拿他無可奈何?!?/br> 鮮少有人知曉,李家和霍家關(guān)系不睦的緣由,始于二十幾年前的那樁舊事。 李淑穎的叔父名喚李盎,剛加冠時,也是長安城中風華正茂,郎才絕艷的世家公子。 李盎性情溫潤,行止彬彬有禮。 同沛國公府的嫡長女,亦是霍平梟的生母大房氏情投意合,這對年輕的男女郎才女貌,門當戶對。 尚在人世的沛國公也與李太傅定下了這門婚事,可最終,這門長安城中人人看好的金童玉女卻沒能在一起。 房家和李家在訂下親事后不久,沛國公就親登李府,同李太傅致歉,退掉了這門親事。 幾月后,沛國公府另同霍家定親,將大房氏許配給了剛剛被皇帝拜相的霍閬。 同一時節(jié)點,李盎身重西宛爻毒,暴斃而亡,死狀異常凄慘。 李淑穎在幼時曾無意聽見府中的下人提起,說他叔父的尸體異常駭人,所有的皮rou近乎萎縮附骨,還有可怖的蠱蟲從他的口、鼻、眼中爬出。 就連就慣了尸體的仵作在看見李盎的尸體后,都難以自抑地嘔吐出來,為他裝斂尸體都用了數(shù)日。 而這一切的幕后黑手,便是霍家如今的家主——丞相霍閬。 想起父輩們的過往,李淑穎忽覺李家和霍家屬實積怨已久,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在霍家出了霍平梟這樣一位天之驕子后,李家才對她的侄兒李懿寄予如此重望。 “本宮總覺得,這事同定北侯脫不開干系,他跟他的父親一樣,甚而有過之而不及,骨子里都是最陰毒狠辣之人?!?/br> 皇后的話語突然打斷了李淑穎的思緒。 李淑穎看向她時,皇后又道:“對了,最近在太子面前很得重用的那名黃門郎,叫張什么來著?” 李淑穎恭順地回道:“回母后,這黃門郎名喚張庸,是相府三姨娘,張氏的親生兄長?!?/br> “張氏……” 皇后語氣幽然地將這兩個字念出,隨后將拇指上套的鑲寶護甲深深地嵌進了掌心。 李淑穎即刻會出了皇后的想法,此前她也問過張庸有關(guān)張小娘的事,得知張小娘在相府過的并不算好,貌似對她先前的主子高氏也有怨懟。 說到底,霍閬并非刀槍不入,也有軟肋在身。 也是時候該鏟動鏟動霍家的根脈,終歸不能讓這一門二侯的贊纓世家氣焰過于囂張。 臨近入秋,長安城的大小寺院都在每月齋戒的那六日中,大肆興辦俗講活動,寺中的僧人還會邀請民間的樂伶和藝人在寺中特設的戲臺展演歌舞。 驪國的統(tǒng)治者向來提倡寺中高僧定期舉辦俗講,在秋日舉辦的俗講被稱為秋座,大慈寺的俗講主持當然是虛空,是以許多平康妓甚至不吝向那些秦樓楚館里的mama繳納巨額的銀錢,才會被準允去寺里聽俗講。* 阮安聽魏元講,單拿大慈寺來說,在俗講的這一月里,每晚就有近三萬的長安百姓進入寺中,也會向寺中的僧人繳納資費。 如果按月份來算,寺院靠俗講獲得的收入就很可觀了。 阮安在這一月里,還是沒成功采買到曼陀羅,不過看佛寺也要通過俗講來獲得銀錢,以供僧人平日的生活。 既然寺院也是要賺錢的,那或許她是有機會,從虛空的手里買到這些曼陀羅的。 正巧這幾日霍羲在侯府,國子監(jiān)也放了授衣假,阮安便準備在夜里帶著孩子去寺里聽聽俗講,順便提前打探一下這事的可行性。 未料剛要帶著孩子乘上車馬,就見著府外的跑馬道上急匆匆地來了個相府的下人。 阮安瞧著她很面善,是高氏身側(cè)的近侍女使。 那女使下了馬車后,往阮安身后的霍羲瞥了一眼,神情帶了幾分焦灼。 阮安溫聲對霍羲交代了幾句話,即刻命奶娘將一臉無措的奶團子抱進了府里。 “侯爺還在軍營,一時半會趕不回來,相府發(fā)生什么事了?” 阮安的心中漸漸起了不好的念頭。 可她隱約記得,霍閬并非是在這一年去世的。 她焦急地又問:“是相爺出事了嗎?” 女使的眼神透了些驚恐,恭聲回道:“回夫人,下午的時候相爺?shù)脑鹤硬恍⌒淖咚?,幸而侍從滅火及時,只是…只是相爺親手栽的那顆紫荊木還是被焚毀了,連底下的土壤都被燒成了灰……” “相爺聽到那顆紫荊木沒了后,當即就嘔了口鮮血,暈厥了過去,二公子請來的醫(yī)者過來,說…說相爺急火攻心。” 話說到這處,那女使的語氣已經(jīng)透了些哭腔。 “也就這…這幾日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