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榛榛慢吞吞地說著，岳芷柔聽得認(rèn)真，冷不丁聽見瓷器碎了一地的聲音，嚇了一跳。

    心驚rou跳地看過去，一地瓷白的碎片和掉落在地上凌亂的梅枝。

    “只有插瓶碎了, 這個位置才能空出來，放本宮喜歡的東西。不是嗎？”

    厲榛榛看向岳芷柔，眼里滿是深意。厲榛榛的話其實(shí)沒頭沒尾, 莫名其妙的, 一時間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她到底想說什么？

    “未央宮是如此, 陛下的臨華殿, 亦是如此?！?/br>
    岳芷柔腦子里突然有個想法一閃而過，厲榛榛說的，或許壓根不是什么梅花什么插瓶，而是人。

    擺梅花插瓶的地方，是陸傾淮，而那插瓶，就是那個賤婢。只有那賤婢消失了，其他人才會有近身的機(jī)會。

    岳芷柔笑了笑，反問道：“皇后娘娘不是早就有了決斷，又何必找臣妾商議？”

    讓她做壞人，自己坐享其成，厲榛榛真是好謀算啊。

    “本宮方才不是說了嗎，總是有不聽使喚的下人，本宮也有些無可奈何，只能找meimei商議了。”

    不是沒有做過，而是，沒有成功。

    岳芷柔斂眉，陷入了沉思。

    厲榛榛見岳芷柔沉吟，便知道已然差不多了，接著開口道：“本宮覺得meimei的方法甚好，哪日再有不聽使喚的下人，本宮定然要試試meimei的法子。今日天也不早了，茶也品了，本宮也就不送了?！?/br>
    結(jié)束的有些突然，卻又在意料之中。岳芷柔站起身，朝厲榛榛行了一個禮：“那臣妾，就先告退了?！?/br>
    “meimei慢走?！眳栭婚换氐劫F妃榻上懶洋洋地應(yīng)聲。

    有些迷迷糊糊地從未央宮出來，外頭起風(fēng)了，寒涼徹骨，岳芷柔呼出一口氣，化成一團(tuán)小小的云霧，很快就消散不見了。

    “娘娘?！鄙砼缘膶m女見岳芷柔的神色不對勁，關(guān)切地輕聲喚了一聲。

    “回宮吧?！痹儡迫釘n了攏身上的大氅開口道。

    “是?！?/br>
    ——

    許是昨夜累著了，阿矜今日起身之后，還是覺得身上有些疲。

    “阿矜jiejie，帶這些夠嗎？”宛音抬了抬手，給阿矜看手上的茶葉罐子。

    “夠了，陛下不常喝雪頂含翠，咱們左不過就去五日而已。”阿矜應(yīng)聲道。

    “好?！蓖鹨舸嗌貞?yīng)聲，將茶葉罐子放進(jìn)籃子里，接著有些好奇地湊到阿矜身邊開口問道，“jiejie，我聽bbzl  聞，去瑞山祇園寺祈福時，若是得空，是能上街玩兒的？可是真的？”

    宛音是才撥到御前不久的，沒有跟著御駕去祈福過，并不知曉這些事情。阿矜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往年隨先帝去祈福時是可以的。”

    “可奴婢有些不明白，那祇園寺不是在瑞山上嗎？若是要上街，豈不是還要咱們自個兒翻山越嶺的?！?/br>
    “瑞山不高，祇園寺又在半山腰，走路半個時辰就到了?！卑Ⅰ娼又鴳?yīng)聲道。

    雖說半個時辰也很久，可是比起能上街一趟，還是值得的。

    “那jiejie，若是趕巧，到時候我們一同上街吧?！蓖鹨粼囂叫缘赜懞脝柕?，生怕阿矜拒絕。雖然她覺得阿矜的脾性挺好的，可，能被陛下寵幸的人，必然有什么過人之處，心思也許不會那么單純。

    想到之前答應(yīng)給小桃?guī)ё顣r興的胭脂，阿矜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啊?！?/br>
    收拾完去祈福要用的東西，阿矜就回廡房了。回到廡房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了，近日不下雪，太陽也出來了，走在路上曬著太陽暖烘烘的，很舒服。

    回到廡房，一眼看見擺在床邊繡架上的玄色底龍紋，阿矜先將換洗的衣裳收拾好，接著就坐到繡架上接著繡起來。

    龍紋其實(shí)很快就要繡好了，阿矜卻莫名有些心慌，她不知道，該如何給陸傾淮。思及此，不禁就胡思亂想起來，她同陸傾淮難道要一直這樣嗎？若是哪天陸傾淮厭了、倦了，不想繼續(xù)這個賭約了，她是不是就要死了，跟這個宮里那些奴才一樣，悄無聲息，草席一卷被扔到亂葬崗。又或者，同陸晴和陸傾溢一般，被折磨致死。

    阿矜的心莫名跳得很快，無論是陸晴還是陸傾溢的死狀，阿矜想起來就后怕。

    即便過了這么久她還是會常常做噩夢，夢到自己同他們一樣的死狀，每個夢都很真，痛是真的，絕望也是真的。每回醒來時還要偏頭看看陸傾淮，生怕被陸傾淮知道了，當(dāng)即不高興，就要了她的命。

    越想越害怕，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深重了起來。

    “咔嗒”一聲，將阿矜的思緒拉了回來，小桃拎著食盒進(jìn)門，看見阿矜笑著叫了一聲：“阿矜！”

    “小桃，你回來了！”阿矜也有些驚喜地叫了小桃一聲。

    “哎呀，我都不知道你回來，只拿了我自己的晚膳?！毙√彝蝗幌氲绞裁撮_口道。

    “無事，我待會兒自己去膳房拿就成?！卑Ⅰ嫘τ貞?yīng)聲。

    “對了對了，你明日，是不是就要隨著陛下出宮去瑞山祇園寺祈福了?！毙√遗d沖沖地拎著食盒進(jìn)來，放到桌上問道，仿佛要出宮的是她一樣。

    “嗯。”阿矜應(yīng)聲。

    “好生羨慕??！”小桃感慨道，“你一定要多瞧瞧宮外的景色，替我也看了！”

    “好好好?！卑Ⅰ嬗行o奈又寵溺地應(yīng)聲。

    她其實(shí)挺羨慕小桃的，有做首飾的手藝，在司珍房當(dāng)差，只要當(dāng)差仔細(xì)些，不出bbzl  錯，就不會像她有那么多的紛紛擾擾。

    兩個人又說了好一會兒話，小桃將食盒打開，拿出里頭的菜，一盤青菜豆腐，一盤小炒rou，還有一碗白米飯。小桃將白米飯放到桌上，開口道：“要不，咱們倆湊合湊合一起吃吧，也省得你再跑一趟膳房了?！?/br>
    阿矜剛想開口拒絕，接著就聽見門口敲門聲音響起。

    “篤篤?！?/br>
    “誰?。俊卑Ⅰ婧托√一ハ嗫戳艘谎?，開口問道。

    “奴才御前侍奉的，來尋阿矜jiejie。”門外傳來一個小太監(jiān)的聲音，阿矜聽見這話，站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

    是個眼熟的小太監(jiān)，像是跟在唐祝身邊的，他的手上拎著一個食盒，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看見阿矜連忙開口道：“阿矜jiejie，唐公公讓奴才送些吃食過來，還說，今夜阿矜jiejie不必去臨華殿伺候了，明日一早準(zhǔn)備好，會有人過來喚jiejie一同出發(fā)的。”

    “好，多謝，也替我謝謝唐公公?！卑Ⅰ嫔焓纸舆^小太監(jiān)手上的食盒道謝。

    “那無旁的事，奴才就先告退了?！毙√O(jiān)躬了躬身，低頭往后退。

    食盒沉甸甸的，感覺裝了不少東西。唐祝的意思，就是陸傾淮的意思，今夜不必過去了，阿矜心里莫名有些慌。自從宮變那日后，阿矜好像沒有在夜里回來廡房睡過幾回，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提心吊膽。她總覺得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前朝、后宮，現(xiàn)下好像都并不安寧。

    阿矜拎著食盒回到里屋，小桃雖在里面，但是阿矜同那個小太監(jiān)的話她是聽得一清二楚。見阿矜臉色不太好，有些關(guān)切地開口問道：“阿矜，怎么了？”

    “我總覺得有些不安?！卑Ⅰ鎽?yīng)聲將食盒放到桌上。

    “陛下賞了你吃食，又允你好好休息，有什么可不安的？”小桃安撫道。

    “也是。”阿矜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嘆了一口氣，即便同小桃講了，也無濟(jì)于事，甚至還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伸手打開食盒，食盒里面擺著兩盤點(diǎn)心，一盤豌豆黃，一盤火茸酥餅，將點(diǎn)心拿出來，打開下面那層，下面那層放著桂圓蓮子紅棗羹。

    “還有豌豆黃啊，你不是還挺喜歡豌豆黃的嗎，唐公公還挺貼心的?！毙√姨岬酵愣裹S，阿矜突然想到，之前她吃豌豆黃時陸傾淮湊到她身前吻她的畫面。

    耳尖微微變紅，忙轉(zhuǎn)移話題道：“是啊，小桃你也嘗嘗?！?/br>
    “這……是陛下賞給你的，是不是不合規(guī)矩?。俊毙√倚⌒牡亻_口問道。

    阿矜也放低了聲音：“這么多，我自個兒也吃不完，再說了，這里又沒有旁人，只有你我知道?！?/br>
    “也對?！毙√姨袅颂裘?，伸手拿了一塊火茸酥餅，咬了一口。

    “不愧是御膳房的點(diǎn)心，好好吃?。　毙√铱滟澋?。

    阿矜拿了一塊豌豆黃，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經(jīng)有些暗了，只能隱約看見一點(diǎn)模糊的輪廓，看似平靜的皇城，實(shí)則bbzl  暗流涌動。

    第三十四章

    阿矜沒什么胃口, 吃了一塊豌豆黃之后，將桂圓蓮子紅棗羹用了就未再用了。洗漱之后有些惴惴不安地坐在繡架前繡龍紋。

    小桃湊近看了一眼道：“快繡完了吧?！?/br>
    “嗯?！卑Ⅰ嬗行┬牟辉谘傻膽?yīng)聲。

    小桃見阿矜有些蔫蔫的，也就未再問了, 坐在阿矜身邊安靜地繡帕子。天就要暖和起來了, 她想繡一塊迎春花帕子。

    阿矜繡了許久，感覺已經(jīng)很遲了，小桃在旁邊陪著，連著打了兩個哈欠，開口問道：“阿矜, 現(xiàn)下已經(jīng)很遲了，你還不睡嗎？”

    “嗯, 我還不困，你先睡吧。”阿矜一邊繡著, 一邊應(yīng)聲道。

    “好，那你記得早些休息。”小桃說著就上/床了。

    “好。”阿矜應(yīng)聲, 手上依舊忙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做好了，阿矜摸了摸香囊上的騰龍和祥云，雖然不是很精細(xì)，但，大體上還是看得過去的。

    夜已經(jīng)很深了, 吹了燭火之后，躡手躡腳地上/床躺下，廡房里很安靜, 安靜得只能聽見蠟燭燃燒的聲音和小桃的呼吸聲。

    許是繡得累了, 阿矜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她睡得很沉, 做了個奇怪的噩夢, 夢里，陸傾淮蹲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朝她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阿矜嚇得一激靈，醒了，看見熟悉的帳頂，驚魂未定地伸手撫了撫心口。

    “阿矜，你醒了?！毙√衣犚妱屿o，開口問道。

    “嗯?！卑Ⅰ嫦崎_被子起身，“什么時辰了？”

    “卯時三刻了。”小桃回答道。

    阿矜連忙起身洗漱換衣裳，看見桌上的香囊，想了想，將它塞進(jìn)了口袋里。

    “阿矜jiejie！”

    聽見宛音的聲音，阿矜慌忙拿起包袱往外走，同小桃道：“小桃，那我先走了?！?/br>
    “好?！毙√覒?yīng)聲。

    跟著宛音一同往臨華殿去，阿矜忍不住開口問道：“昨日，臨華殿可有什么事嗎？”

    宛音聽見阿矜這么問，遲疑了一下應(yīng)聲道：“陛下昨夜里召了崔太傅和太常寺卿柳大人商事。具體什么事，奴婢就不清楚了，不過，兩位大人很快就走了，奴婢進(jìn)去換茶時茶都未涼透。”

    “哦。”阿矜應(yīng)聲，想了想太常卿柳意文，剛正不阿的性子，有些想象不到陸傾淮同他說話的樣子。

    兩個人走了一會，就快到臨華殿了宛音看了一眼阿矜手上的包袱道：“jiejie，陛下現(xiàn)下還未起身，奴婢將jiejie的東西拿去放好，jiejie先去臨華殿侍奉吧?！?/br>
    “好。”阿矜應(yīng)聲將手上的東西遞過去給宛音，往臨華殿去。

    唐祝已經(jīng)在門口候著了，看見阿矜過來打了一聲招呼：“你來了?！?/br>
    “嗯?！卑Ⅰ鎽?yīng)聲，話音未落就聽見陸傾淮的聲音從里頭傳出來，“唐祝?！?/br>
    “奴才在?！碧谱９響?yīng)道。等了一會兒之后，陸傾淮才接著道，“進(jìn)來?！?/br>
    “是?！碧谱?yīng)聲，偏頭看了一眼阿矜，“你領(lǐng)著人進(jìn)去吧，我還有些事bbzl  去交代一下。”

    “好?！卑Ⅰ嫫鋵?shí)有些不大情愿的，畢竟唐祝要圓滑許多，他若是在，阿矜也會松快一些，但他都這么說了，阿矜自然也不好拒絕。

    領(lǐng)著人進(jìn)去，殿內(nèi)的炭火和龍涎香已經(jīng)燃了整整一夜，剛進(jìn)門，只能感受到一點(diǎn)點(diǎn)余溫和淡的近乎快消散的龍涎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