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要相親，你自己去。”

    “玲玲，你也不小了，該考慮自己的婚事了?！?/br>
    “媽，我有事，掛電話了。”

    掛了電話，黃玲玲發(fā)了一會兒呆。她拉開抽屜，拿出《精神疾病診斷與統(tǒng)計手冊》，翻了幾頁，又將書丟回抽屜。厚書發(fā)出一聲悶響，又被關(guān)進黑暗的牢籠之中。

    天空飄起小雨，黃玲玲在窗口站了一會兒，離開家門，撐著雨傘，獨自走進雨幕之中。她最喜歡雨中漫步，行走時，腦海中不時會響起戴望舒的那首《雨巷》：“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地，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

    在雨中漫步時，黃玲玲有固定線路。一般是從小區(qū)出發(fā)，轉(zhuǎn)過三條小巷，來到江州河。夏季，江州河水已經(jīng)漲了起來，水位比冬季至少要高兩米。河水撞擊河道，有了波濤洶涌的感覺。

    黃玲玲站在河道邊上，半只腳掌懸空，如惡龍般的河水就在她懸空的腳掌下流過，她產(chǎn)生了幻想：一個小人在河水中起起伏伏，向她伸開手，小人最終被徹底淹沒在河水中。在河水中，小人似乎已經(jīng)死亡，但是仍有意識，能感受到水的溫度，以及水流沖擊著皮膚的力量。

    黃玲玲幻想著自己就是那個掉入水中的小人，在水中拼命向mama伸出雙手，非常絕望。

    一位行人沿著河道匆匆行走，看到站在河岸邊的黃玲玲，停下腳步，想要招呼黃玲玲，又怕驚嚇到“懸”在河邊的姑娘。

    又一位行人路過，也停下腳步。

    黃玲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想象自己就是那個小人，自由地穿行在河水中。她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護士長的聲音直接將其拉回到現(xiàn)實：“晚上加個班，來吧，反正你也沒事?！?/br>
    黃玲玲回醫(yī)院時沒有選擇最快的路線，而是始終沿著河邊行走。

    不遠處有一對男女，共打一把傘，不緊不慢地跟隨黃玲玲。男的是專案二組的秦東江，女的則是吳雪。

    吳雪道：“剛才黃玲玲的動作很危險，稍不留意，就有可能掉到河里。夏季漲水，河水流速快，掉下去多半爬不起來。她內(nèi)心深處激流奔涌，和平靜的外表不一樣，有明顯的自殺傾向。她在毀滅她眼中壞人的同時，也想要自我毀滅?！?/br>
    秦東江望著黃玲玲在雨中的苗條背影，道：“我們這樣跟著她，沒有太大意義。你為什么主動提出要跟蹤她？”

    吳雪道：“黃玲玲的嫌疑越來越大，但是嫌疑歸嫌疑，我們沒有任何證據(jù)?！?/br>
    秦東江道：“跟蹤監(jiān)視，也拿不到任何證據(jù)。”

    吳雪道：“這一段時間，專案二組重新偵辦湖州系列殺人案，不管如何，都會驚動黃玲玲。黃玲玲受了刺激，必然會有所反應(yīng)，有反應(yīng)就有機會。這也是大利的判斷。我們倆是外地人，長得又平凡，丟在人堆里顯不出來，最有條件跟蹤監(jiān)視她。我們跟一段時間，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黃玲玲，說不定就能找到不起眼的線索。”

    秦東江嚴肅地說道：“你長得平凡，別把我拉上?！?/br>
    吳雪揚起手臂做出欲打他的動作，道：“我很謙虛，你倒是抖上了?！?/br>
    秦東江故意躲了躲，道：“你很相信侯大利?！?/br>
    吳雪道：“組織上相信大利，讓他做專案二組組長。老樸、小天姐對他贊不絕口，絕非偶然。從實際工作中來看，同樣如此，所以我信任他?！?/br>
    小雨繼續(xù)飄落，在空中形成雨絲。隔著雨絲，秦東江和吳雪的目光如精確制導(dǎo)導(dǎo)彈般緊緊追隨著黃玲玲。黃玲玲不時地靠近河邊，有時還踩著極窄的河沿，身體搖搖晃晃。走了十來分鐘，她才離開河道，走進主路。

    即將接近江州市人民醫(yī)院時，秦東江和吳雪停下腳步。醫(yī)院內(nèi)部，另一組偵查員盯住了黃玲玲。

    秦東江和吳雪回到刑警老樓時，老樸、專案二組其他偵查員、姜青賢以及陳陽、滕鵬飛、李明正聚在五樓臨時使用的小會議室。

    侯大利道：“黃玲玲回家了？”

    吳雪道：“她剛才一直在河邊，接了個電話就回醫(yī)院了。大利，我們明天還跟不跟呢？”

    侯大利道：“跟。就用這種最原始的辦法，掌握黃玲玲的動向。”

    碎尸案與湖州三起殺人案串并案偵查，指揮權(quán)移交到專案二組，湖州刑警和江州刑警在此案上都得聽專案二組的指揮。

    省公安廳成立的命案積案專案組共有七組，分赴各地辦案。目前為止，專案二組和專案六組有了突破性進展，最有可能破案。老樸又到江州，便于加強領(lǐng)導(dǎo)力量，協(xié)調(diào)湖州和江州警方。

    三組組長李明站在白板前，畫出一條河道，標出幾個數(shù)字，介紹道：“碎尸案發(fā)生之時，我們探組、大利以及水利局的兩位工程師測了流速。從馬背山隧道以下河段的水流速度稍快，每秒2.1米，馬背山隧道以上的河段水流速度要慢一些，每秒1.2米。從尸塊發(fā)現(xiàn)的位置來看，拋尸地點極有可能是在長青縣境附近。這是老克抽調(diào)前給我的數(shù)據(jù)，三組又重新測過一次，雖然下雨時和未下雨時的水量、水速不一樣，但是數(shù)據(jù)大體上還是相近。從水流速度來看，案發(fā)現(xiàn)場不在江州城內(nèi)，而是沿江州河沿線的地方?！?/br>
    他摸了摸頭頂，苦著臉道：“我們確定遇害者是萬秀以后，第一時間來到萬秀家，萬秀家不是兇案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兇殺和碎尸痕跡?？紤]到兇手朝河中拋尸，我們沿著河岸進行搜索，重點查找與萬秀有關(guān)的蛛絲馬跡。結(jié)果一無所獲，案件就停滯在此?！?/br>
    戴志對湖州系列殺人案現(xiàn)場了如指掌，道：“從湖州系列殺人案的現(xiàn)場來看，兇手作案都選擇在被害人的家中，殺人后，沒有拋尸行為。在碎尸案中，我們重點就是要找到兇殺和碎尸場所。”

    滕鵬飛用力揉了揉臉頰，臉上的麻子互相聚集又相繼散開，道：“老戴提到關(guān)鍵處了。這是一起碎尸案，碎尸案的特點就是要有碎尸場所，而碎尸場所一般在兇手熟悉的環(huán)境里。如果黃玲玲是兇手，一定存在與黃玲玲有關(guān)聯(lián)的場所。碎尸案和湖州系列殺人案相比有一個明顯優(yōu)勢，碎尸案案發(fā)時，江州已經(jīng)建起天網(wǎng)監(jiān)控系統(tǒng)，雖然至今還沒有完全覆蓋，但是主要街道皆有監(jiān)控。兇殺案發(fā)生在7月，我們調(diào)集全城所有監(jiān)控，一定要把黃玲玲的活動軌跡全部找出來?！?/br>
    提起監(jiān)控，一直沉默不語的侯大利有些走神，又想起了在圖偵方面具有特殊才能的周濤。往日的圖偵高手身陷囹圄，由于抓不到朱富貴，始終無法解脫。而且，在背后之人沒有現(xiàn)身之前，就算抓到了朱富貴，也不一定能讓周濤得到自由。

    老樸搖了搖折扇，道：“大利，你怎么看？”

    諸人發(fā)言時，侯大利不停地在小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記下諸人發(fā)言中的精華。老樸點名后，他便放下筆，道：“我們換一種思維方式，從兇手的角度來考慮問題。如果兇手的作案目標是家暴案的施暴者，要完成系列案件，需要哪些準備工作，以及黃玲玲是否符合做這些準備工作的條件？”

    他來到白板前，擦掉彎彎曲曲的河流，寫下兇手作案需要做的準備工作，或者說是必備條件。

    第一，兇手要知道哪些人是被家暴者；

    第二，兇手挑選出具有相似特點的被家暴者；

    第三，兇手了解施暴者的家庭情況；

    第四，兇手要與施暴者接觸，有條件使用迷藥“任我行”。

    在白板上寫完這四條之后，侯大利逐條解釋道：“第一條，黃玲玲先后在湖州市人民醫(yī)院急診科和江州市人民醫(yī)院急診科工作，有條件接觸到被家暴者。雖然另外還有一些職業(yè)也能夠接觸到被家暴者，比如婦聯(lián)等，但是在湖州系列殺人案和碎尸案中，楊梅、景紅、曾昭敏和程玥玥四個人皆沒有接觸過婦聯(lián)等可以幫助自己的組織。這四個人被丈夫或男友打傷后分別到過急診室，唯一在四起家暴案件中都出現(xiàn)的人只有護士黃玲玲，這一點非常重要。”

    他用簽字筆在黃玲玲名字下畫上兩個著重號。

    “第二條，楊梅、景紅、曾昭敏和程玥玥這四位被家暴者有一些共同特點，她們都有比較好的社會職業(yè)，楊梅是幼兒園園長，景紅是環(huán)保局干部，曾昭敏是銀行職員，程玥玥也是銀行中層干部。她們面子觀念強，不愿意承認自己被家暴。施暴者窮兇極惡，下手狠毒。黃玲玲本人和四位家暴受害者的條件非常相似，可以說是依照著自己的條件尋找相類似的家暴受害者。對一般人來說，要尋找同時滿足這些條件的家暴受害者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湖州和江州加起來有超過千萬人口，作為急診科護士在幾年內(nèi)遇到條件相似的幾個人，那是極有可能的。黃玲玲具備選擇合適下手對象的條件。”

    侯大利用簽字筆在黃玲玲名字下增加上兩個著重號。黃玲玲名字下已有四個著重號。在他的記錄體系中，有四個著重號意味著“非常重要”。

    “第三條，黃玲玲作為急診科護士，能找到很多借口來到家暴受害者家中，這樣就能摸清施暴者的家庭情況。這也就意味著，黃玲玲不僅認識家暴受害者，而且到過家暴受害者的家。兇手不是神，是作案的普通人，她要策劃案件，必須得了解兇殺現(xiàn)場情況，否則無法實施。湖州系列殺人案距離現(xiàn)在時間稍遠，碎尸案則剛剛發(fā)生，是最好的突破口。麻雀飛過都有影子，我相信黃玲玲肯定會在監(jiān)控上留下證據(jù)。滕支要求調(diào)集全城監(jiān)控，這是打蛇打七寸，我們必須花大氣力在此項工作上。我認為兇手和施暴者有過正面接觸，而且不止一次，否則她不會出現(xiàn)單獨與受害者見面的機會。湖州刑警支隊最初判斷兇手是不良從業(yè)者，很有道理。黃玲玲是長相不錯的女人，在酒吧等場合偶遇有嫖娼習(xí)慣的趙代軍等人，再跟隨趙代軍等人回到家中，不算是太困難的事情。同樣，在江州，黃玲玲也要有與萬秀見面的場所，這正是調(diào)查工作的重點?！?/br>
    李明是碎尸案的偵辦者，在前期偵辦工作中遇到了太多線索，每條線索都可能與本案有關(guān)，花費了大量人力物力，案件卻最終走進了死胡同。侯大利的分析去掉了其他復(fù)雜線索，讓整個案件簡單且清晰起來。盡管如此，李明對于兇手是否真是黃玲玲，依然在心中打了一個問號。

    “第四條，由于碎尸案沒有找到兇案現(xiàn)場，尸體內(nèi)臟部分丟失，暫時無法判斷兇手是否使用了迷藥。如果兇手是黃玲玲，從其體格來看，要制服萬秀必然還得使用其他手段。作為護士，她具備相關(guān)的業(yè)務(wù)知識。這一條就和滕支提出的在兇殺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線索有關(guān)。另外一點，湖州系列殺人案中，尸體皆被放置在房間內(nèi)。碎尸案中，尸體則被拋棄于江州河中。兇手拋尸，明顯增加了風(fēng)險。這是犯罪手段升級，一定還有其他原因，這一點需要確定。”

    分析完四個條件后，侯大利道：“綜上所述，黃玲玲犯罪的可能性非常大，需要對黃玲玲實施全面調(diào)查，用技術(shù)手段鎖定其行蹤，依法派員跟蹤監(jiān)控，全面分析江州和湖州的視頻監(jiān)控資料。凡是與黃玲玲有過接觸的人，都要納入我們的調(diào)查范圍?！?/br>
    侯大利分析之時，參會的偵查員們都沒有說話，只剩下記錄聲和呼吸聲。

    老樸“嘩”地搖了下折扇，道：“大利組長不僅僅是對江州刑警支隊提出要求，同樣也是對湖州刑警支隊提出要求。省公安廳開展偵辦命案積案的‘秋風(fēng)’行動以來，專案二組和專案六組最有希望率先破案，費廳長、程總隊如今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兩個小組。費廳分別跟湖州和江州的領(lǐng)導(dǎo)通了電話，希望大家打起精神，集中人力物力，力爭率先破案，拔得頭籌?！?/br>
    支隊長陳陽表態(tài)道：“我們馬上回去開會，把任務(wù)布置下去，還是那句老話，橫向到邊，縱向到底，不留死角?！?/br>
    散會以后，陳陽和滕鵬飛要布置具體工作，返回刑警老樓。

    坐上車，陳陽想到侯大利講話的場景，道：“侯大利這小子，年齡不大，參加工作時間短，到省廳工作時間不長，硬是有了神探的氣場。我們這一群老偵查員，在他面前還真沒有多少話說?！?/br>
    滕鵬飛道：“他分析得有道理，兇手多半就是黃玲玲。但是，現(xiàn)在談案件偵破還為時過早，證據(jù)鏈條仍然殘破不全?！?/br>
    第八章 來自正面的兇狠一刀

    侯大利和老樸留在小會議室，又梳理了一遍湖州系列殺人案，之后前往樓下小飯廳。

    ?？傇缭缇偷仍谛★垙d里，見到侯大利，笑道：“今天董事長特意打了招呼，又送來兩箱海鮮，都是從漁場直接裝箱，空運過來的，非常新鮮?！?/br>
    侯大利道：“又麻煩丁總了?！?/br>
    常總道：“丁總時常念著你，還想請你到廠里喝茶?！?/br>
    侯大利想起了關(guān)鵬局長的那一番話，心中一動，道：“我這一段時間就在江州，你去問一問丁總，他哪天有空，我去拜訪他?！?/br>
    ?？傁驳溃骸澳呛茫呛?，我回去就給丁總報告。”

    老樸搖著折扇，道：“空運來的海鮮，我們想起來都流口水，跟著大利才有這口福。”

    ?？偟溃骸皹憷蠋熯^來，我們一樣倒履相迎。”

    閑聊幾句，?？傠x開，老樸目光掃了一圈，道：“張小舒和張劍波沒來，是去殯儀館了嗎？”

    吳雪道：“樸老師目光如炬，他們到殯儀館查看碎尸案尸體，還沒有回來。”

    在殯儀館內(nèi)設(shè)的法醫(yī)中心，張劍波和張小舒還在研究破碎的尸塊。經(jīng)過這一段時間的歷練，張小舒面對尸體時能做到心平氣和了，就如從業(yè)多年的老法醫(yī)。她拿起有刀痕的那根肋骨后，指著刀痕，道：“張主任，從傷痕來看，這刀是從正面捅進去的?！?/br>
    張劍波接過肋骨，拿起放大鏡觀察肋骨上的傷痕，道：“小舒，這一刀在肋骨上留下的刀傷挺明顯的。你說，捅這刀時，萬秀是活著呢，還是死了？”

    “我最初在做尸檢的時候也想過這個問題。這一刀捅得這么狠，不應(yīng)該是捅尸體，捅尸體用不著這么大的勁。只有面對活人的時候，出于憤怒等原因，才能捅得這么狠?！睆埿∈婺贸鲆恢Ш炞止P，又自言自語地道，“刀傷在第五根肋骨上，剛好護住心臟?！?/br>
    張劍波見到張小舒的眼神在自己肋骨處看來看去，道：“要做實驗就大大方方的，來吧，我視死如歸?！?/br>
    張小舒拿著簽字筆在張劍波身體上比畫幾下，道：“我和黃玲玲身高差不多，你和萬秀身高也接近。從刀痕來看，黃玲玲就是站在萬秀正對面，從下往上捅，這才在肋骨下緣形成刀傷?！?/br>
    張劍波同意了張小舒的判斷，道：“如果躺在地上，很難形成這種刀傷。萬秀30多歲，還沒有到骨質(zhì)疏松的年齡。黃玲玲得有多恨他，才能捅出這種痕跡?！?/br>
    張小舒道：“雪姐給我聊過，黃玲玲是外表溫柔、內(nèi)心狂熱的女人，有自我毀滅的傾向。她會全心全意愛一個人，可是這個人辜負她時，她會特別仇恨?！?/br>
    張劍波沉吟道：“湖州系列殺人案有一個重要特點，兇手殺人前，使用了迷藥‘任我行’來對付受害者。碎尸案與湖州系列殺人案有太多不一樣的地方，河中拋尸，面對面捅人。如果是同一個兇手所為，兇手就是由智力型犯罪向暴力型犯罪轉(zhuǎn)變。但也有另外一種可能，也有可能不是同一個兇手所為?！?/br>
    碎尸案的尸塊在河水中浸泡，頭骨和部分尸塊被煮過，胸腹丟失，總體來說留給警方的線索不多。張劍波和張小舒通過反復(fù)研究肋骨上刀痕的位置，確定了兇案發(fā)生時的一個細節(jié)——兩人正面相對，兇手是在被害人活著的時候捅了這一刀。

    兩人又將尸塊重新擺了一次，沒有更多新發(fā)現(xiàn)，這才走出殯儀館。在車上，張劍波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有許多未接電話。

    來到小飯廳，張小舒坐在侯大利對面。這個空位是老樸特意留出來的位置，其用意基本上不加掩飾。

    老樸望著張小舒，道：“劍波是老法醫(yī)，小舒是新法醫(yī)，你們兩個人的段位不一樣，怎么在那邊這么久？”

    張劍波奇怪地道：“為什么說我們段位不一樣，小舒水平不錯，熟悉人體結(jié)構(gòu)，判斷力很強?！?/br>
    老樸道：“真不錯嗎？”

    張劍波道：“那還用說，基本功扎實。我們這一次也有收獲，發(fā)現(xiàn)一個細節(jié)，兇手正面捅了死者一刀，非常狠。而且，兇手捅這一刀時，死者還活著。從這個細節(jié)來推斷，碎尸案應(yīng)該沒有用迷藥，這是跟湖州系列殺人案不一樣的地方。我在想，把碎尸案和湖州三案串并案偵查是不是有問題?！?/br>
    在座人的目光都瞧向侯大利。

    侯大利略一思索，道：“遇到難點和疑點就懷疑最初的判斷，那案子沒法搞。串并案的原因是家暴，而非迷藥，我們的決心不能動搖?！?/br>
    老樸心中一動：“遇到難點后懷疑偵查方向，這是部分偵查員在偵查工作中容易出現(xiàn)的問題。侯大利雖然年輕，但是把控全局能力強，性格堅毅，確實有成為優(yōu)秀指揮員的潛力。”

    張劍波道：“根據(jù)肋骨上的刀痕，兇手是正面出刀。死者中刀時是面對兇手站立，他是站著的?！?/br>
    侯大利心平氣和又態(tài)度堅定地道：“這個細節(jié)非常重要，極有價值，但并非否定串并案的理由，家暴這個方向不能動搖，串并案的理由充分?！?/br>
    張小舒看到侯大利發(fā)白的鬢角和嚴肅的神情，心里想道：“侯大利總是板起臉，一點兒都不幽默，我為什么就偏偏喜歡他。”

    老樸搖了搖扇，道：“大利，這個細節(jié)有什么價值？”

    侯大利道：“迷藥‘任我行’曾在江州、湖州等地下市場流動，黃玲玲并非地下世界的人，想要買到迷藥并不容易。她以前有個叫小雷的男朋友，我建議查一查小雷是否與迷藥有關(guān)聯(lián)。迷藥極有可能來自小雷，小雷離開后，黃玲玲使用了迷藥。但是，迷藥數(shù)量或許有限，在碎尸案中，黃玲玲手中的迷藥有可能用完了，沒有了迷藥，就有可能采取正面捅刀子的方法?！?/br>
    這是一個全新的觀點，在場的人都覺得侯大利這個想法來得突然，如天外飛仙。

    老樸立刻撥通周成鋼的電話，道：“老周，你們把湖州弄迷藥的一鍋端了，熟悉湖州弄迷藥的人?，F(xiàn)在給你一個任務(wù)，查一查黃玲玲以前的男友小雷是否與弄迷藥的有所牽連?！?/br>
    副支隊長姜青賢接受了此任務(wù)，帶著兩個偵查員來到一處夜總會，直奔夜總會老板的辦公室。

    “哎，今天早上聽到喜鵲叫，果然來了貴人。”夜總會老板是一個看起來還算斯文的中年人，脖子上戴著一條粗大的金項鏈，皮帶上還有一把跳刀。他拿了一包煙，散給姜青賢和兩位偵查員。

    “啥子貴人，你別在肚子里罵娘就行了。今天找你認個人?！苯噘t沒有接香煙，用手擋住夜總會老板的胳膊。

    夜總會老板看了幾眼照片，道：“這人我見過，姓雷，具體叫什么記不清了。這人長得帥，討女人喜歡，我們都叫他‘松下褲子郎’，是個吃軟飯的家伙?！?/br>
    不久前，兩組偵查員分別前往紅山機械廠所在的陽州，找到了小雷家人以及廠方。從廠方和其家人反映的情況來看，小雷在好幾年前就已經(jīng)前往南方，至今沒有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