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照風(fēng)不光是記憶力上驚人，推理與定案也是有理有據(jù)，他給你們講課，朕覺得也沒什么不好。”

    圣上本來是想叫她稍微疼一疼，后來卻有些留戀那柔軟的手感，愛不釋手地又捏了幾下，憐愛道：“瑟瑟待朕的心意，朕是知道的?！?/br>
    只是他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楊徽音的衣著，不覺有些暗暗蹙眉，盛世之下，女郎的衣著愈發(fā)大膽，她們耐不住暑熱，身前的系帶也是愈發(fā)的低了。

    若站于師者的位置，不免飽覽秀色。

    “不過便是能教人看到瑟瑟的身姿一點(diǎn)，朕也一樣氣量狹小，”圣上別過眼去，“他倒是挑的好時候，冬日竟不見人邀他。”

    楊徽音被他說得都有些害羞，就算是不喜歡人捏自己的臉，她也十分順從地叫他這樣把玩，忽然想起圣上或許還有許多事情，她總在這里搗亂，皇帝就總要分出心神來照顧她，沒有時間去看別的。

    “圣人還是畫我好了，”楊徽音莞爾，俯身去褪了足腕上系著的可愛菱襪，仰頭對他道，“既然穿的這樣清涼，圣人不如畫不著鞋襪的美人好了?！?/br>
    她漸漸懂事，女郎對別人看到自己的豐盈之美很自豪，只要男子的眼神不過分，倒也不以為意，但是足部隱私，僅次于女郎羞人處，只有愛侶能夠看到。

    圣上筆下的仕女更加風(fēng)流飄逸，慵懶不堪，但那幅畫作注定要被蓋上君王御印，私藏高閣，只教他一個人瞧見。

    “我這里只給圣人看，別人是看不到的?！?/br>
    她平日走路不多，又沒有經(jīng)歷過裹足的痛楚摧殘，甚少見到日光的足部細(xì)嫩柔美，弓起來去觸他的膝，像是貍奴那蓬松且大的尾巴輕輕掃過，令人心神蕩漾。

    楊徽音此舉本意是哄自己的情郎開心，然而圣上卻似觸到了一塊烙鐵，下意識緊繃起來，只是又不得握住輕移，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瑟瑟，朕畫就是了?！?/br>
    她半伏在胡榻上，去逗弄自己的愛寵，豐盈處的姣好愈發(fā)顯露，柔美的足被淺色清爽的裙擺遮住，卻又不完全，半掩在那幾乎可以流動的長裙下，或許是構(gòu)圖有些為難，她覺得圣上今日作畫比以往更遲緩些。

    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刻也更長些。

    然而楊徽音作為入畫人，不需要思考些什么，她倚在那里逗弄貍奴，漸漸困倦無力，屋內(nèi)擺放了少量的冰，既令人覺得舒適，又不容易教寒氣侵染。

    圣上作畫漸漸專注，似乎胸有成竹，她悄悄示意鴛鴦跳到她懷里，用它柔軟的皮毛替自己暖腹，一人一貓，互相偎著進(jìn)入夢鄉(xiāng)。

    等她再次驚醒，是因?yàn)樗瘔糁星叱鰜淼暮梗皖愃颇且沟呢瑝簟?/br>
    楊徽音覺察到內(nèi)殿暗暗浮動的熱和身前的一點(diǎn)酸痛，面上除卻睡夢中的緋紅，又添了旁的熱意。

    夢中她仿佛又被男子撫觸得有些呼吸不能，他的手掌握住女郎豐盈，肆意取樂，令人又酥又羞。

    然而夢醒時分，皇帝卻執(zhí)了一卷書在看，神情悠然自在，完全不似竊花的盜賊。

    唯有生了鴛鴦眼的小貓還堅(jiān)持不懈地在……見她醒了還喵嗚兩聲，似乎欣慰又埋怨，她怎么才醒。

    圣上后來見她睡著，便不許人再往室內(nèi)添冰了，將畫作親手收好，靜坐讀書，見她忽然翻身坐起，目光不免被她吸引，以為是她做了噩夢，便走過來站定，教她倚在自己身前，慢慢摩挲著她的青絲安撫。

    “瑟瑟做了噩夢？”

    他摸了摸她緋紅的面頰，低聲道：“讓人在溫水里擰了巾帕，擦一擦就不熱了?！?/br>
    楊徽音卻委屈：“鴛鴦好重，壓得我睡不好。”

    圣上覺得她也該到了起身的時辰，只是好笑：“還不是你喂的太勤？”

    “它一只貓，怎么還懂得輕薄我？”她低頭去指自己心口，忿忿道：“我那里又禁不得碰，它的爪子有力得緊！”

    圣上怔然片刻，與那只驟然被嫌棄的貓對視片刻，忍俊不禁：“它是將瑟瑟當(dāng)作阿娘親近依附，想要討一點(diǎn)吃的?！?/br>
    不過她確實(shí)身體還在抽條般地生長，格外脆弱，圣上之前醉后略微失去分寸，都教她很不舒服，因此便嚴(yán)肅了神情，“晚上不要給它吃?！?/br>
    圣上特意請教過鄭太后，想知道阿娘平日里都是怎么將這些愛寵打理好的，才曉得楊徽音實(shí)在是過分溺愛它了，貓也通人性，知道做些可憐的動作就能有好吃的，更是挑嘴。

    她忽然就又心軟了，“可是它還在長身體呢，多吃一點(diǎn)沒什么妨礙。”

    圣上也不與她爭辯，只是溫和地看著她：“那么它能長到一兩袋精米那樣沉重，還愈發(fā)愛嬌，動不動就要人抱，瑟瑟想抱著一袋米走路嗎？”

    她身前還痛，覺得雖然鴛鴦長得標(biāo)致可愛，但圣上說的很有道理，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忽而又疑惑：“我從三四袋米長到好幾袋米那樣沉重，挑嘴，還要人抱，圣人是養(yǎng)我上縱容，在貍奴身上總結(jié)教訓(xùn)？”

    “瑟瑟自己知道就好，何必說出來？”圣上不意她會這樣想，便順著玩笑了兩句，然而隨后聲音卻輕緩下來：“瑟瑟就是再長出幾袋米來，朕也會喜歡抱，你又不是貍奴，朕從不覺得厭煩。”

    ……

    遠(yuǎn)志館放假休沐的時分，圣上從不阻礙楊徽音回家探望雙親，他知道楊徽音在學(xué)堂里也會認(rèn)識許多女郎，需要空閑去交友閑逛，并不管束得太嚴(yán)，只是會叫人隨侍。

    楊徽音這次回隨國公府并不算十分情愿，她抱了鴛鴦回去，但又不免為盧家的試探而苦惱。

    鴛鴦的籠子還是換了的——圣上不許她用盧家十一娘送她的那個。

    然而出乎她意料，楊謝氏知道大理寺卿入宮講學(xué)的反應(yīng)很是平淡，她留楊徽音吃了一盞茶，溫聲道：“我說七娘子，這有什么好在意的，你是楊家的女兒，天下要瞧你、評論你、愛慕你的人多著呢。”

    她很遺憾自己的嫡親女兒訂婚出嫁正逢隨國公府風(fēng)雨飄搖，盡管丈夫現(xiàn)在的位置也很不穩(wěn)固，但起碼他性情謹(jǐn)慎，不會犯什么大錯，是以后面的女兒反而嫁的好一點(diǎn)。

    不過現(xiàn)任的隨國公夫人原本就是一個厲害的女子，妾室們得寵偶爾挑釁兩句，借機(jī)要些吃穿有的，卻也曉得自己的分寸，楊謝氏也不會苛待她們的兒女。

    像是楊徽音，她的生身母親從來不得寵，運(yùn)氣好有了一雙兒女，還都機(jī)緣巧合得圣上賞識，也能低調(diào)，云氏這個女兒在家中留住不長，比已經(jīng)出嫁的楊懷如還要少，她教導(dǎo)時偶爾會產(chǎn)生酸澀，但也從不表現(xiàn)出來。

    “你見到的郎君太少，其實(shí)何必害怕呢，盧氏門庭華貴，固然芝蘭雅馥，可你也并非等待人挑選的羔羊，”楊謝氏對這樣的事情很淡然：“他們挑揀你，你也挑揀他們，所謂聯(lián)姻，不過如此?！?/br>
    大理寺卿年少有為，前程似錦，而楊家的七娘子也同樣知書達(dá)禮、貌美嫻雅，盧氏試探，說明對隨國公這位仍然待字閨中的女兒很有幾分意思，但是在他們沒開口前，也就僅此而已，他們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圣上對于這方面的教誨確實(shí)不多，自然術(shù)業(yè)有專攻，天子不擅長、也不喜歡提起聯(lián)姻，楊徽音又私下瞞了父母許多事情，聽聞楊謝氏這樣說，卻并不覺得豁然開朗。

    她心有所屬，那便失去了挑選旁人的資格，也不應(yīng)該成為被別人挑選的一員。

    只是她又很難對已經(jīng)逐漸疏遠(yuǎn)陌生的父母講明少女曲折十八彎的心事，沒到?jīng)Q心要嫁的那一刻，她更不愿意因?yàn)檫@樁事的公開，打破現(xiàn)有的平靜和甜蜜，立刻被迫入宮去做皇后嬪妃。

    她真心愛慕圣上、引著陛下親近她和被迫承受他那夜的狂風(fēng)驟雨，區(qū)別大著呢。

    “母親教誨的是，不過女兒要是說并沒有相中盧家的七郎……”楊徽音索性選了一個更直接的理由：“您和阿爺會生瑟瑟的氣么？”

    楊謝氏一怔，隨即想到大理寺卿在外面的名聲，笑道：“你還沒有見過他，怎知道自己不喜歡？”

    一個喪過妻子、專心辦差的郎君，不入那等喜愛溫柔小意的年輕女郎眼中，似乎也沒什么奇怪的。

    “眼見為實(shí)，你見一見也不費(fèi)什么心力，”楊謝氏留她說了幾句，就叫楊徽音回去和云氏坐一會兒再出去交友赴約：“過些時日，長公主又要設(shè)宴，她一向喜歡你，到時候你大jiejie也會回府，我?guī)е銈円黄鹑?。?/br>
    云氏每月只能見到女兒兩次，見面便要她將在學(xué)堂里的事情細(xì)細(xì)講述一回，楊懷懿今日也正好在家中玩耍，見了jiejie的貓，抱著就不撒手，坐在那里乖乖聽母親和jiejie在說話。

    到底是圣上送她的東西，楊徽音說著話不時就會去瞥他，口頭警告道：“這貓是阿姐最喜歡的，借你抱一會兒可以，要是弄痛了，仔細(xì)我教訓(xùn)你！”

    鴛鴦比較通人性，雖然被生人撫摸，卻是個溫順黏人的主兒，并不見什么異動，楊懷懿喜歡極了，但懾于親jiejie的目光，只敢輕輕撫摸它柔軟光潔的皮毛。

    “你有養(yǎng)貓的精力和仁心，怎么不略分些在自己的終身上，夫人一連和我說過幾回，你這個冤家橫豎都是瞧不上。”

    云氏在府中只能算是不起眼的存在，她慣看世間冷暖：“夫人疼你，那是因?yàn)槟闶菞钍系呐畠海伤K究不是你的親娘，你一而再再而三這樣，夫人冷了熱心腸，不肯替你用心尋覓了怎么辦？”

    別的娘子這時節(jié)都知道討好嫡母，楊徽音這個人卻是反其道而行之，她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去戳她額間銀紋蓮花：“這樣心高氣傲，你是要和那些書本過到老，還是入了宮，被天家富貴迷眼，想著嫁給圣上？”

    人對血緣關(guān)系愈親近的親人總是格外隨意些，要是平日，楊徽音這時節(jié)會有一點(diǎn)不耐煩，然而聽到小娘的后半句卻掩面失笑，一雙靈動的眼睛半遮在繡帕后，格外狡黠。

    “小娘，我要是真的嫁給圣上，成不成？”她慢條斯理地去掰了一塊糕點(diǎn)，用慣常喂貓的動作給了楊懷懿，有意無意道：“說不準(zhǔn)圣人喜歡我，對我一見鐘情，想要立我做皇后呢？”

    云氏只覺得她在頂嘴，氣得冷笑一聲：“做你的白日夢去，圣人要立后，十幾年前就立了，何苦還等到現(xiàn)在，專門把后位留給你？”

    一直默默抱貓聽著的楊懷懿卻忽然出聲，小孩子不懂事，反而認(rèn)真思考起來這件事的可行，“阿爺說圣上似乎想要見一見我，我和阿姐生得很像，圣上若是喜歡我，我就告訴他，我有一個適齡出嫁的jiejie，而且阿姐也喜歡他……”

    話音未落，他感受到了來自小娘的不善，立馬閉口不說了：“小娘我錯了，小孩子不應(yīng)該聽這些事?！?/br>
    婚事被人拿來說嘴，楊徽音卻未如云氏想的那般生氣，她只道了一句不和他計(jì)較，隨后卻想起來圣上的話。

    懷懿生得確實(shí)很像她，只要初次見面他不給圣上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將來總歸還是順?biāo)於嘈?，?dāng)然他要是再有些才干就更好了。

    她很歡喜圣上能惦記她的同母弟，但是也同樣希望這孩子能夠給圣上和她一份滿意的答卷，而不是叫人議論以外戚晉身。

    她握了握楊懷懿的手，溫聲道：“五郎，你要好好讀書，知道嗎？”

    楊懷懿不解，歪了歪頭，不過正如許多長輩說著說著話，就能將話題硬生生拐到阿姐的終身大事上去，也有許多人講著講著，就能說到他的課業(yè)。

    阿姐或許也終究成為了這種人。

    不過對付這種問題，他倒是不像阿姐那樣直白地說出來，只是很乖巧地應(yīng)承下來：“伯禱知道啦！”

    ……

    經(jīng)過圣上的首肯，大理寺卿與遠(yuǎn)志館商定，休沐之后的第三日正好是國朝的命官休沐，他利用這一日的午后來為女學(xué)生們上課，兩不耽誤。

    遠(yuǎn)志館里的女郎本來就有不少是暗暗傾慕大理寺卿的，而外朝九卿到內(nèi)廷講學(xué)，殊少見到他這樣俊秀的郎君，因此雖然每一日女郎們都會精心妝扮，但這一日，卻是格外用心。

    楊徽音本來想要不要不打扮，直接這樣素面朝天，后來一想?yún)s有些刻意了，拒絕也拒絕得小家子氣，索性也拿出一個中午的時間費(fèi)心思考著裝上的事情，不愿意弱于旁人。

    圣上坐在她身側(cè)為她簪花，雖然頻頻令女郎不滿，也十分有耐心，他的瑟瑟在男女之情上總有許多新奇的看法。

    她以為教皇帝來親自為她妝飾是用坦率來打消他的疑心與不快，事實(shí)上仔細(xì)來看，紫宸殿御前行走的內(nèi)侍，今日幾乎有些如臨大敵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

    他真心喜愛的姑娘盛裝打扮，卻是為了去見一個她父母更認(rèn)可的男子，哪怕她不喜歡，天底下未必有比這更令人郁卒的事情。

    不過圣上還是很耐心地聽她的苦惱和見解，終于，她選好了衣裳首飾，卻對著滿滿一大盒的口脂十分頭痛，“這又該搭哪個才好？”

    她一心要打扮得出色，雖然并不是為了大理寺卿，只是她不肯謙遜，說是因?yàn)樗跤谂匀?，請使君選一位更好的美人相伴終身——她就是很好，萬一他有繼續(xù)的心思，她也會坦然地私下告訴他，楊氏的娘子并沒有相中他。

    圣上見那琳瑯滿目的顏色，深深淺淺的紅，還有烏青的口黑，回憶起每日她來見自己的清麗打扮，心中莫名酸澀，如往常一般拍了拍膝，柔聲道：“瑟瑟過來?！?/br>
    楊徽音很喜歡要求圣上抱著她，也喜歡圣上主動說要來與她親昵，因此雖然糾結(jié)唇色的苦惱，但立刻便坐到了他懷中。

    她仰起自己的頭，閉眼等待圣上在她眉心間憐愛的一啄，她曾承受許多回這樣的憐愛，最開始或許是如父如兄一般的疼愛，后來卻是戀人之間無言的繾綣。

    圣上向來很喜歡她眉心處用妝筆勾勒的花朵，平日也情不自禁便去撫觸親昵，因此每一回額頭那里她總是描摹得十分用心，還刻意兌了些味道清甜的香粉，引誘著他這樣做。

    然而這一回，她的下顎卻忽然被抬起，隱約嘗到了男子飲過茶后的甘芳留香。

    圣上從前總是怕嚇到了她，但今日的午間卻很有些少年人的沖動，淺嘗她檀口滋味，繼而又有些不滿足那些微的清甜，趁著少女驚愕愣神，更加深了這份突然的繾綣。

    楊徽音待他覆上來的時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圣人的心思，但是卻因?yàn)槭肿銦o措，半點(diǎn)沒有防備，明明圣上午間沒有飲酒的習(xí)慣，她卻似醉了一般，只知道任他索取，完全沒有反抗的力氣與本能動作。

    同時感受著他唇齒的強(qiáng)勢與自己心跳的狂速，她頭腦木木的，面色卻愈發(fā)醺醺然，如玫瑰汁子的紅。

    她氣有些急促的不穩(wěn)時，這樣的出格才中止。

    圣上親完了她，含笑低頭去瞧，面色雖平靜，然而她抬頭望去，卻覺他眼中脈脈情意，悸動不可言說。

    他捏住她下顎，伸手到她的妝臺前隨手蘸了一點(diǎn)石榴嬌，仔細(xì)涂在她顏色已經(jīng)潤澤的檀口上，大約是從呼吸間覺察出了她心內(nèi)既慌又怯，笑著道了一句：“如此便已然極好?！?/br>
    她掩飾般地輕輕咳了一聲，起身戀戀不舍地瞧向圣上，她頰邊的霞暈未消，局促不安，但圣上卻很是釋然，鼓勵般地握了握她的手，“瑟瑟，走罷?！?/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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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