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養(yǎng)妻日常(重生) 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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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歡這種年紀過大的女婿,然而大理寺卿其他方面的優(yōu)秀,譬如家世、人品、學(xué)問,也足以抵消這些不好,她還是很想聽一聽瑟瑟的意見。 “關(guān)盧家什么事情,他沒瞧得起我,我也沒瞧得中他,不了了之,”她因為離家長久的緣故,每每說起弟弟總是十分疼惜的,現(xiàn)下本有期待,聽見他短處,年少沒有忍耐心性,難免脫口而出:“旁人要是知道圣人未來妻弟這般,豈不丟了我的臉?” 云氏本來就是心氣不順,先和女兒將不聽話的調(diào)皮幼子說一頓,而后再來嫌棄她在婚姻上的不開竅,聽聞此言卻怔住了。 “瑟瑟……”她幾乎駭極,一口氣上不來,低聲發(fā)狠:“你這孩子氣瘋了,在這里做什么白日夢,不要命了嗎?” 然而聲音漸弱,可見底氣不足。 從前女兒完全不曾透露過一點宮中有選秀的意思,云氏也不覺得自己的女兒到宮里讀書就等于有了做皇后的命,但她下意識呵斥,竟也有些遲疑。 她的瑟瑟站在原地,雖說有些許窘迫,但并沒什么后悔神色,這孩子眼神清澈,并不似瘋魔前兆。 ……總不會,是真的罷? 小娘果然如預(yù)想中那般訝然,楊徽音說出來之后雖如釋重負,卻也凝住了,她想了想,這件事情確實隱瞞父母太久,并不計較小娘的嚴厲。 她怯怯走過去,扯了一下云氏的衣袖,聲音從方才的激進也逐漸轉(zhuǎn)柔和,雖然音調(diào)低了,卻更顯出一分可信來:“小娘,我……我也沒說錯什么呀?!?/br> …… 楊文遠今日上午在官署當值,午前往紫宸殿走了一回,將手邊之事報與天子。 圣上這兩日心情不錯,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極佳,這對于臣子來說,真是極好的時刻。 前些時日楊文遠覺得圣上君心難測,每每回話總是存了格外的小心,但現(xiàn)下還能多幾分隨意,皇帝若有興致,可與他閑聊兩句。 “圣人近來似乎頗喜歡收藏臨摹佳作,”楊文遠進殿的時候能嗅到淡淡香氣之中顏料的氣味,知曉天子應(yīng)是一盞茶前還在作畫,“臣托圣人的福,這幾日也開了眼?!?/br> 皇帝今日意態(tài)溫和,甚至賜了座,對答之間頗見寬和,就算偶有他覺得圣上或許會有不滿意之處,竟然也那么輕飄飄地饒過去了。 那么楊文遠不免心癢,他很想見識見識圣人庫中藏畫。 “與朕倒沒什么干系,楊卿謝錯了人,”圣上笑道:“有人要朕作仕女畫,如何能不勤勉?” 楊文遠聞言吃驚,從來似乎只有畫師為天家驅(qū)使,還不見有人敢役令天子,他謹慎道:“圣人日理萬機,卻又孝順太后娘娘,憐愛長公主殿下,便是尋常男子也罕見?!?/br> 天下之大,除了這兩位,他想不出還有誰能叫皇帝這樣心甘情愿地放低身段,任勞任怨地作畫,太上皇和皇帝的關(guān)系似乎并未親昵如此。 出人意料的是,圣上搖了搖頭,面含笑意:“是朕心上人?!?/br> 這本來也只是事余的消遣閑談,楊文遠也可稍不走心些,他正想隨聲附和皇帝幾句,可是還未開口,忽然覺出有些不對。 天子的心上人? 哪怕已經(jīng)三十余歲,眼瞧奔著不惑去的,見識過許多鶯鶯燕燕,他也不免對圣上說出口的話感到迷茫無措。 經(jīng)歷了獨寵臣妻、為之連殺三子、廢長立幼的中宗,以及娶先帝嬪妃而虛六宮、兄終弟及的太上皇,臣子們對于圣人內(nèi)廷的容忍程度明顯有所提高。 皇室再怎么荒唐的事情都經(jīng)歷過了,朝臣們什么場面沒有見識過,圣人獨身到三十歲,這固然與前面君主的縱欲格格不入,然而臣子與宗室們各懷私心,最初還有鄭太后一黨的臣子勸一勸,進獻美人,后來大家也都默認圣人獨身,沒誰會這樣不識趣提起。 今日圣上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說有個心上人,楊文遠多少有些不能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楊卿覺得朕荒唐?”圣上瞧得出他面上驚愕,微露笑意:“朕記得你也是一個風(fēng)流名士,并非古板之人?!?/br> “臣并無他意,失儀之處,還望圣人恕罪?!睏钗倪h怕圣上誤會,勉強鎮(zhèn)定道:“椒房空置,圣人若有中意貴女,盡早迎立,為天家開枝散葉,臣下求之不得。” 圣上卻似乎不滿他這般逢迎,隨手撫了腕間珠串,那像是在牛乳中流動的淺淺青綠很能令人關(guān)注,“楊卿果然這般作想?” 楊文遠雖說驚訝,但實則心內(nèi)對天子娶元妻并無什么感觸,他也不敢有什么感觸。 ——老隨國公便是因為卷入宗室覬覦皇位之事,所以幾乎將隨國公府都賠了進去。 圣上當年不知出于何等原因饒了他們,但是今天說不準就又想起來了,瞧他刺眼,想要發(fā)作,看看這些昔日質(zhì)疑皇位歸屬的余黨是否仍對皇位有染指之心? 他敢有什么見解感悟,難道還能為此洋洋灑灑寫一千字奏疏,不許天子立中宮? 又不是失心瘋,活膩味了。 “臣難道不該如此作想?”楊文遠自然注意到了那看著有些不符合君王體面的珠串,但他還是垂下頭,恭賀道:“不知道是哪家千金,得圣人垂愛?” 圣上要立皇后,說明近來或者以后很有一段歡愉時光,那做臣子的也能松口氣,僅此而已。 但低頭之時,他忽然又疑惑,那似乎是女郎喜愛款式的珠串似乎在誰的身上見過。 圣上定定地看向他,驀然一笑:“她不許朕同人說,說了要生氣?!?/br> 楊文遠想這便奇了,天下居然還有這等女郎,不許圣上主動廣而告之,確實是罕見。 但天子內(nèi)帷,卻不是他可以相問的,楊文遠見圣人那串晃人眼的手串,終于將疑問出口:“想來這珠串也是娘娘贈的了?!?/br> 皇帝要是戴佛珠、翡翠一類,他倒不會驚訝,但是這種款式,應(yīng)該是符合年輕女郎的口味才對,消暑清涼,又能襯托肌膚晶瑩白皙。 圣上神色略柔和了些,楊文遠也是經(jīng)歷過男女之事的,很曉得這是提起心上人慣有的動容,大約也覺得他的諂媚很識相,令人舒心。 “楊卿好眼力,不過卻猜錯了,”圣上今日頗有交談的興致:“是她遺落在朕這里,忘記戴走了?!?/br> 楊文遠明了,即便尊貴如天子,對于佩戴自己心愛女郎之物,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妥,而且圣上隨了鄭太后的好容色,戴著也不突兀。 “朕記得之前似乎有說過要見你的兒子,是叫什么……” 圣上努力回憶了片刻,忽而記起:“伯禱。” 楊文遠還記得這事,但后面皇帝從未重提,以為圣上有可能是那日心情好,隨口一說,并未真盼望天子兌現(xiàn)承諾。 “圣人過目不忘,是犬子之幸,”他低聲應(yīng)和,心中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圣上這話轉(zhuǎn)得太快,他有些接不上思路:“不過犬子年幼,尚在家學(xué),恐聒噪太過,擾了圣人清凈?!?/br> 皇帝對此竟是不以為意:“朕既然說過要見,總不能失信于人?!?/br> “橫豎楊卿今日午后無事,也要回府共聚天倫,朝陽設(shè)宴邀朕同去,不妨順路到學(xué)中一觀?!笔ド系臏睾颓閼B(tài)中忽然露出一分威壓:“楊卿不會覺得朕登門,太唐突了罷?” 天子客氣,卻不過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的知會,楊文遠想起皇帝上一次的登門還是在數(shù)年前,但記憶尤深,心下一凜,低低應(yīng)了:“豈敢,那是臣下的福氣?!?/br> 上一次之后,不過數(shù)月,隨國公府便改換了喪事的素,這一回登門是禍是福,他完全不敢細想。 左不過雷霆雨露,皆為君恩。 …… 楊氏的宗學(xué),離著隨國公府很有一段距離——主要是弘農(nóng)楊氏一門蘭薰桂馥,主干旁枝眾多,倒也不止隨國公府一家,就取了這樣一個折中的辦法。 授課的西席是族中的楊文廷,中過中宗末年的進士,卻有感于君王無道嗜殺,并無做官的志向,出身于鐘鳴鼎食之家,不愁溫飽,索性大隱隱于市,教書解悶。 他識得族弟楊文遠,只是兩人并不算太親近,以為他是難得慈父之心,和好友一路閑談,來接兒子下學(xué),正講得興起,只對窗外站立兩人點頭示意,并無停頓的意思。 但楊文遠卻不見得識趣,他鐵青著臉推門,卻不入,沉聲道:“嶼闊,有人尋你?!?/br> 嶼闊,是楊文廷的字,楊文遠不該這樣喚,似乎隱含別意。 這便是要他出去,楊文廷納罕,卻也知或許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便依從了,吩咐孩子們溫書,自己還慢條斯理飲了一口已經(jīng)放涼的茶,才和他出去。 他一向是個從容淡定的人,不理解隨國公為何面色愈發(fā)難看,走到外面,正逢上與隨國公一并前來的友人。 這位郎君風(fēng)神軒舉,縱衣著清素,亦頗見氣度,他笑吟吟問楊文遠道:“這便是令郎的先生?” 楊文遠恭敬答是,卻在身后點了一下楊文廷,提點道:“三哥,這位便是當今圣上。” 楊文廷雖如身在夢中一般吃驚,卻轉(zhuǎn)瞬明白皇帝白龍魚服,未必情愿他三跪九叩,鬧出好大的聲響,于是斂衽,行叉手禮:“未知圣人駕臨,草民有失遠迎?!?/br> 圣上果然不見怪罪,笑意淺淺,“出來走走,也見一見卿家子弟,不知隨國公家的郎君,可有什么進益?” 皇帝視察太學(xué)時的雷霆已經(jīng)傳入不少人的耳朵,眼前的和善著實令楊文廷不解,但他也不必解,只低聲恭謹答道:“舍弟五郎,性敏慧,聞武則喜,習(xí)先賢之道卻稍顯不足。” 楊文遠本來很盼著這個族兄說兩句夸獎話,后來轉(zhuǎn)念一想,圣人大概會將楊懷懿單獨喚出來,還是絕了這份欺君的心思,應(yīng)和道,“懷懿讀書,確實遜色于他親姊?!?/br> 身為郎君總有無限可能,老隨國公就是如此喜武,文上見弱,因此楊文遠雖然有些不喜,但也未刻意約束過,圣上心底大致是有成算的,便吩咐道:“將他喚出來,朕見一見?!?/br> 楊文廷本想說外面天氣實在是不適合圣駕長久逗留,但皇帝面色淡淡,未見不適,他只應(yīng)是。 楊懷懿被先生喚出來,他今年其實才不過六七歲的年紀,日后為官做宰的資質(zhì)難以瞧得出來,但男孩子的調(diào)皮卻是能從眼中分辨出來的。 圣上笑著搖了搖頭,和他jiejie小時候完全是兩種脾性,瑟瑟除了被養(yǎng)得有些嬌氣,其實是最乖巧、且依順他的——當然如果她不乖巧,他也不會生氣,反倒很喜歡那樣的活潑。 楊文遠講明,令他見禮,楊懷懿恭敬之后,圣上吩咐抬頭,他便很自然地仰視天顏,近乎驚艷地欣賞了一番,沒看見旁邊父親的神色。 圣上反而欣賞楊文廷的直言,評價道:“確實是個膽大的小子?!?/br> 且與他jiejie一脈相承,很重容色。 “阿爺說過,圣人要見我的,我還以為您不會來了,沒想到您真的來了!” 楊懷懿也喜歡好看的人,他忽然福至心靈,想起jiejie來,那個偶爾見一面,很令他害怕,又親近的jiejie,她好像和小娘說,很喜歡圣上。 他對于出嫁是怎樣的概念尚且模糊,但那一日他說如果見到圣上,一定會告訴圣人,他的阿姐很美。 jiejie當時似乎是同意了的。 “圣人很好看,”他還不會那些復(fù)雜的形容,戳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或許是因為嬰兒肥嫩未褪,他笑起來時酒窩顯得格外深,也更討喜,詢問道:“您覺得伯禱好看么?” 皇帝此來除卻赴meimei的游宴,也是想看一看未來妻弟的情況,自然主要是有敲打隨國公的意思,現(xiàn)在卻被逗笑了。 他想起瑟瑟幼時的可愛圓潤,藕節(jié)似的手臂,至今仍如水豆腐一樣的柔嫩面頰,便沒辦法不喜愛這個孩子,點頭道:“很好看?!?/br> 楊懷懿很開心,阿爺和他耐心講過,皇帝是很厲害的人,被他夸贊當然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得意道:“伯禱有一個阿姐,比伯禱還好看,她好美,是伯禱見過最好看的人。” 楊文遠郁卒,說是童言無忌,可這算是什么事情,六歲的孩子給皇帝引薦美人,還是他的親jiejie,叫人傳出去,豈不令人笑話隨國公府庶子的家教? “伯禱,圣人面前,你在胡說些什么?” 女兒議親初見明朗,哪里能被弟弟敗壞名聲,楊文遠礙于皇帝在側(cè),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心里已經(jīng)想了一千零一種把這混不吝的東西揍到嗷嗷叫的方法,躬身卻道:“是臣教子無方,幼子稚語,還請圣人網(wǎng)開一面。” 圣上良久不語,他與楊文廷皆以為皇帝大抵不滿世家教育的疏忽,卻又不知道對一個小孩子從何計較的生氣與尷尬。 然而正當他們猜度,圣上卻解了腕間珠串,籠在了楊懷懿的手上。 那珠串瑟瑟戴著有許多空余,楊懷懿便得兩繞。 他看著眼前這個未及腰部的初生牛犢,卻透過他看見了另一個容貌清秀且寡言文弱的男子。 這個男子生了一雙與她很像的眼,卻胎里帶了不足,他一向很懂得在君主面前的分寸,但也難得會有忤逆的時候,比如長跪在殿外,為了他的親jiejie哀求他。 “看來你們姐弟感情確實深厚,”圣上淡淡一笑,溫和勉勵道:“朕今日到此,身上并無旁物,便替你送這串珠玉給她好了?!?/br> 楊懷懿很是歡喜地行禮謝過,雖然說jiejie在宮里讀書,用度似乎一直很奢華,但送他jiejie一樣貴重首飾,于他而言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圣人?” 皇帝賞賜是天恩,但楊文遠眼睜睜瞧著這一幕,卻險些咬了舌頭,他忽然想起那位存在于圣上口中的娘娘,實在是忍不住出聲。 心上人的貼身愛物,如何能隨手轉(zhuǎn)贈給其他女郎,除非…… 圣上卻似是極親近地拍了幾下他的手,力道雖輕,然而每一下都如鼓槌,沉重地錘在他心頭,引發(fā)更大的猜測。 “朕省得?!?/br> 有些事情,還是心照不宣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