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滿長空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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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媽才忽然反應(yīng)過來,但陸大人什么時(shí)候成陸國公了? 溫印語氣平靜,“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看來,陸家這次替東宮做了不少事?!?/br> 溫印話音剛落,馬車外的聲音傳來,“這么巧啊,溫印,竟然在這里遇到?!?/br> 黎媽看向溫印,溫印頷首,黎媽這才撩起簾櫳。 對面馬車走下一個(gè)妙玲女子,衣著華貴,模樣俏麗,由身側(cè)的侍女?dāng)v扶著,手中還揣著暖手爐,言辭間帶著奚落,“你好久沒回京中了,回京當(dāng)日就要嫁給廢太子沖喜,我特意來看看你,看你眼下是什么模樣?” “哦,那你看過了。”她不想同陸江月浪費(fèi)時(shí)間,她想先回侯府見祖母。 溫印朝禁軍吩咐,“走吧?!?/br> 見溫印根本不搭理她,陸江月微惱,“溫印,你跑什么!” 溫印平靜道,“狗咬人不稀奇,人咬狗才稀奇?!?/br>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走吧?!睖赜》畔潞煓伞?/br> 馬車緩緩駛離,馬車外,陸江月的聲音還從馬車后傳來,“溫印,你們永安侯府已經(jīng)落魄了,等廢太子一死,看日后還有誰護(hù)得住你,等你日后去了那種當(dāng)去的地方,有的是苦頭吃……” 馬車中,黎媽憤然!這都不是落井下石了,簡直不堪入目,哪有本分世家貴胄的模樣在! 溫印不關(guān)心,“何必管她,又不是什么要緊的人,又沒什么腦子,被人當(dāng)?shù)蹲邮沽T了,何必在她身上浪費(fèi)時(shí)間?!?/br> 她擔(dān)心的是祖母和府中。 作者有話說: 女鵝是美人,但不是嬌軟美人~ ———— 第003章 阿茵 馬車在永安侯府門口緩緩?fù)O隆?/br> “二小姐,我等先送至此處,要回宮復(fù)命了?!苯婎^領(lǐng)在馬車外拱手。 “有勞了?!睖赜?yīng)聲。 駕車的侍衛(wèi)置了腳蹬,黎媽撩起簾櫳,扶著溫印下了馬車。禁軍頭領(lǐng)看了看溫印,目光稍有些許復(fù)雜,而后沉默低下頭去。 溫印才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侯府門口掛了白事才用的白布和喪幡,門口的小廝也各個(gè)素衣,腰間纏著白布。 黎媽和溫印都怔住。 大門處的小廝原本見馬車停下,前來護(hù)送的也是禁軍,都紛紛低頭沒有作聲,再等見到溫印和黎媽從馬車上下來時(shí),為首的小廝快步迎了上來,“二小姐,您回來了……” 溫印哪里還有心思去顧身后的禁軍,身后的馬蹄聲和車輪聲傳來,溫印也沒有回頭,羽睫連著霧氣,盡量平和冷靜,但聲音里還是帶著輕顫,“怎么回事?” 小廝喉間哽咽,低下頭去。 溫印攥緊掌心,臉色忽然煞白,沉聲問道,“串子,府中誰過世了?” 她前幾日才見了肖媛,肖媛并未提起府中白事。 是這幾日在途中的事。 串子用衣襟擦了擦眼角,聲音里帶著哭腔,“二小姐,是世子……” 世子?!黎媽倒吸一口涼氣。 溫印也僵住,哥哥? 怎么會…… 溫印懵住,就算是在定州聽到侯府出事,就算聽到禁軍接她回京,是要給病榻上將死的李裕沖喜,她也不曾這樣慌亂過。 回京的一路上都沒有! 但聽到串子口中這聲“世子”時(shí),溫印的眼眶突然便紅了。 起初還以為聽錯(cuò),但見串子已經(jīng)低頭哽咽,也伸了衣袖擦著眼淚,低聲啜泣聲著,十一月的寒冬里,溫□□底仿佛墜入深淵冰窖中,掌心都已冰涼沒有暖意…… 黎媽腳下踉蹌,若是不是溫印伸手,黎媽已經(jīng)昏厥在地,語氣中的悲痛更多了幾分無所適從,“世子……” “什么時(shí)候的事?”相比黎媽的無所適從,溫印更冷靜。雖然眼底通紅,眼淚也噙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還是尋了串子問起。 串子應(yīng)道,“幾日前,送回來的是世子的骨灰?!?/br> 溫印沒再說話,也松開扶住黎媽的手,往府中去。 “二小姐!”黎媽喚她。 溫印沒出聲,也沒停下腳步。 侯府中人人身著素衣,腰間纏著白布,見了她都紛紛低頭行禮,“二小姐?!?/br> 溫印一直沒有應(yīng)聲。 —— 馬上生辰,想要哥哥送你什么? —— 我要月亮,哥哥給摘嗎? —— 摘~我們阿茵想要什么,哥哥都給摘! —— 那你去摘呀! —— 嘶,那我得周密計(jì)劃下,我們阿茵要是喜歡圓月,就要十五前后摘;要是喜歡月牙,哦對了,月牙還分上弦月和下弦月呢…… —— 我都要! ——那你這就是難為哥哥了,圓月都摘了,怎么還會有月牙?。慷?,全都給你摘了,旁人還要不要了? 彼時(shí)她笑得多開心,眼下,眼底的碎瑩就有多少。 靈堂前,腳下似有萬千藤條,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周遭的素白,壓抑得讓人窒息,腦海中也都是早前那道溫和如玉的身影。 —— 阿茵,你當(dāng)姑姑了。 —— 那我肯定是世上最好的姑姑!因?yàn)?,我有世上最好的哥哥呀~ “哥……”溫印喉間嘶啞。 溫印眸間濕潤,方才壓在心口喘不過氣的,終于順著臉頰滑落,“哥哥,我回來了……” “二小姐?!?/br> 溫印不得不移目,雖然眼前都是朦朧一片,但她認(rèn)得劉媽的聲音。 劉媽是祖母身邊伺候的人。 溫印輕聲,“劉媽……” 劉媽朝她福了福身,“二小姐,老夫人有話要同二小姐說,二小姐先隨老奴去見老夫人吧?!?/br> 溫印木訥點(diǎn)頭,也學(xué)著串子一樣,用手臂上的衣襟直接擦著眼淚,但怎么擦,眼前仿佛都看不清楚一般,眼淚好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往下落著。 劉媽心疼,便話說到一半,“二小姐……” 溫印深吸一口氣,“劉媽,我知道了?!?/br> 劉媽頷首,二小姐一慣聰慧,點(diǎn)一聲便通透。世子是在老夫人跟前長大的,如今世子不在了,老夫人是最傷心的那個(gè)。老夫人年事又高,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楚難以言喻。所以老夫人才不在靈堂見二小姐,而是在自己屋中。 劉媽一提,溫印便會意。 臨到祖母苑中,溫印又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還能看得出哭過,但眼底不似早前紅透。 劉媽在前,“老夫人,二小姐回了?!?/br> 溫印也跟在劉媽身后,“祖母!” 祖母一身素衣,眸間的睿智沾染了幾分倦色,聲音蒼老朝著劉媽等人道,“都下去吧,我同阿茵單獨(dú)說會兒話?!?/br> 劉媽等人相繼退出了外閣間中,外閣間中只剩了老夫人與溫印兩人在。 “祖母?!睖赜∩锨啊?/br> 老夫人眸間溫潤,“讓祖母好好看看阿茵?!?/br> 溫印在老夫人跟前跪下,鼻尖忍不住一酸,卻又強(qiáng)忍著將眼中的氤氳抑回。 老夫人一面仔細(xì)打量她,一面伸手撫上她臉頰,唇畔勉強(qiáng)擠出一縷笑意,“我們阿茵長大了,女大十八變……” “祖母?!睖赜⊙劭粲旨t。 老夫人扶她起身,“今日是大喜日子,我們溫家的人不哭?!?/br> 溫印聽話點(diǎn)頭。 老夫人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握住她的手,輕聲道,“阿茵,宮中馬上會派喜娘來,祖母還能同你說話的時(shí)間不多。日后未必有機(jī)會像眼下一樣,不必忌憚。所以今日祖母說的每一個(gè)字,你都要聽好?!?/br> 溫印點(diǎn)頭。 老夫人松開她的手,換作雙手拄上拐杖,沉聲道,“祖母從小就教你,不知前朝事,何來后宅安寧。閨中時(shí),朝堂之事家里就未曾避諱過你,你比旁的閨閣女子都更清楚前朝,這次京中變故,你一定要心中有數(shù)?!?/br> 溫印頷首,“阿茵聽著?!?/br> 老夫人繼續(xù),“這次長風(fēng)與東陵交戰(zhàn),原本應(yīng)當(dāng)打不久,天家才讓會太子同陶煜焯陶將軍一道出征,增長眼界,也增加在軍中的威信,結(jié)果太子卻在邊關(guān)意外中了東陵的埋伏。阿茵,你想,太子身邊跟得都是什么人?不止環(huán)洲駐軍,還有京中禁軍的額精銳,但怎么就這么巧,太子所在之處遭遇了伏擊,而且全軍覆沒?此事從一開始就有蹊蹺,也藏了旁的內(nèi)情?!?/br> 長風(fēng)同東陵交戰(zhàn)一事是導(dǎo)火索,肖媛同她說起過。 但肖媛能探到的消息,同祖母這里沒法相比。 老夫人繼續(xù)道,“此事微妙就微妙在,東陵明明處于弱勢卻處處占盡先機(jī);而太子一出事,東陵又很快退兵,這事后來給陶煜焯陶將軍招來了殺身之禍。從頭到尾,這場仗都是為了除掉太子和陶家做的局?!?/br> 陶家是太子的臂膀,先殺太子,再做局嫁禍給陶家,一石二鳥,還是借東陵之手,連查都無從查起;而陶家想要洗清嫌疑,陶煜焯就必須親自護(hù)送受傷的太子回京;而陶煜焯一回京,當(dāng)即就在金殿上被圍殺,陶家滿門都未幸免…… 環(huán)環(huán)相扣,好厲害,也好陰狠的手段。 溫印微微攏眉。 老夫人眸間生了氤氳,“這其中還有一事,祖母要說與你聽,阿茵,同你哥哥有關(guān)?!?/br> 溫印攥緊掌心。 “天家知曉你哥哥穩(wěn)妥,這次出征,天家讓你哥哥私下跟隨太子護(hù)衛(wèi)。此事機(jī)密,府中只有你爹與我知曉。這次在邊關(guān)遭遇東陵伏擊,最后是你哥哥將太子從尸山火海中背出來,太子才殘余了半口氣。但你哥哥身中數(shù)箭,自己沒能逃出來。直至幾日前,才有這么一捧骨灰送回京中,侯府上下才都披麻戴孝。這是不是你哥哥的骨灰,我不知道,但這是李坦送來的,府中的喪事就要辦。無論這是不是你哥哥,他都死在環(huán)洲了,但他做了應(yīng)當(dāng)做的事,站得直,也死得壯烈!原本太子應(yīng)當(dāng)死在邊關(guān)的,是因?yàn)槟愀?,太子才留了半條性命。太子剩的這半口氣,是你哥哥拿命換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