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早前他只是覺得李裕不像這個年紀當(dāng)有的沉穩(wěn)冷靜，那眼下的李裕，就是有些有些讓他刮目相看了，尤其是最后這兩句。

    “有意思?！钡窖巯拢亟藕盟普J真同他說話，“說來聽聽……”

    作者有話說：

    晚上見

    第123章 博弈

    溫印同趙暖兩人一道走了好些時候, 說了很多趙暖離開長風(fēng)之后，長風(fēng)國中的事情。雖然柏靳也會讓人告訴趙暖長風(fēng)國中的事，但旁人看到的, 和身在其中的溫印看到的還是很大不同。

    再有便是溫印同李裕去定州的事，險些被貴平撞破, 中途遇到陸江月，驚心動魄事趙暖還會屏住呼吸, 尤其是聽到陸平允幾人，李裕和安潤回來的時候, 趙暖捏了把汗, 她記得清風(fēng)臺的時候, 陸平允幾人不懷好意的目光……

    但好在溫印最后平安。

    她在長風(fēng)，不知道期間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只聽聞李裕被逼跳崖自盡，溫印死在婁家的大火里，她不知道外祖母該多傷心，但曲折過后終究是好的。尤其是，聽到他們分開又重逢的時候, 趙暖能聽得出溫印言辭間的欣喜。

    “我的事說完了?！睖赜∫部此?，“同我說說你的事，早前在京中的時候, 我在離院, 沒顧得上你?！?/br>
    趙暖看她，“我知道的，那時候京中變天, 永安侯府和國公府都自身難保, 你還在離院, 太子也在，只會更難。”

    溫印還是問出聲，“阿暖，柏靳他……”

    溫印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怎么問合適，當(dāng)時的清風(fēng)臺的情景，如果不是柏靳帶走趙暖，陸平允那些……

    但柏靳將人要走，她就是跟著柏靳。雖然昨日李裕說起柏靳的身邊的暗衛(wèi)聽趙暖的話，說明柏靳待趙暖不差。但再好，這里也是蒼月，舉目無親，她又是趙國公的孫女，趙家一門在長風(fēng)遭逢罹難，柏靳這里，不會給她任何名份，趙暖跟著柏靳……

    是以色.侍人。

    旁人不知曉，但溫印知曉，趙暖最喜歡的就是天馬行空的書籍，希望看各處的游記，但柏靳是蒼月東宮……

    趙暖眨了眨眼睛看她，從她眼中看到難過。

    趙暖想同她解釋，但是好像有些難解釋。

    但不同她解釋，可能溫印眼中的難過只會增，不會減，趙暖輕嘆，“阿茵，其實柏靳人很好?！?/br>
    “很好？”溫印溫聲。

    趙暖支吾，“很好，就是……就是覺得他很好一個人，會尊重別人，雖然會口是心非，但從來不為難人，他知道很多東西，我看過好多天馬行空的書，他都說得出來緣由，我覺得有很多話可以同他說，每一日也不無聊……阿茵，你別擔(dān)心，也讓外祖母別擔(dān)心，柏靳對我很好。”

    溫印原本想說的話，都在聽到最后一句時，噎回喉間。

    溫印聽得住趙暖很喜歡柏靳，即便還在長風(fēng)，未必會有比柏靳更好的人，但是，溫印還是道，“他是蒼月東宮，日后會是天子，他會有……”

    外祖母早前問過她一樣的話，她想問趙暖想清楚了嗎？

    趙暖卻唏噓，“外祖母之前叮囑我，讓我抱緊柏靳這根救命稻草，說長風(fēng)有李坦在，在內(nèi)亂平定之前，讓我留在柏靳這里安全?！?/br>
    外祖母？溫印詫異，難道外祖母同她說的和同趙暖說的不一樣?

    溫印輕聲，“那之后呢，如果長風(fēng)內(nèi)亂平定呢？”

    忽然溫印會意，“外祖母是不是見過柏靳？”

    早前外祖母就是見過李裕之后，才會同她說那些話，那外祖母當(dāng)時去見趙暖，應(yīng)當(dāng)也見過柏靳……

    趙暖頷首。

    “然后呢？”溫印看她。

    趙暖湊近，輕聲道，“就聽外祖母的，投其所好，討好柏靳……”

    溫印：“?。?！”

    想起早前的事，趙暖自己都覺得頭疼，“然后發(fā)現(xiàn)，他好像沒什么喜好，怎么投都不對，我什么辦法都想盡了，甚至還想過他是不是喜歡男的，我還扮過男裝……”

    溫印頭大。

    最后，溫印惱火，“然后呢？”

    趙暖眨了眨眼，支吾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一日準備躺平了，他看到我一邊哭一邊在看書，他問了一聲，你怎么喜歡看這種書？后來就慢慢好像開始同我說話了……”

    溫印唏噓，“什么書？”

    趙暖低聲道，“就是你說的，那種亂七八糟的書?！?/br>
    溫印記不得她說過什么爛七八糟的書。

    趙暖咬唇，“睡醒后，我權(quán)傾天下?！?/br>
    溫印眉頭都擰巴了。

    ***

    另一處，李裕也在同柏靳繼續(xù)。

    “東陵早前只是長風(fēng)東邊的一處小地方，后來長風(fēng)經(jīng)年內(nèi)斗，東陵漸漸鯨吞桑食，如今的東陵，有三分之二是從長風(fēng)取走的，原本就是長風(fēng)的一部分?！?/br>
    柏靳淡聲道，“嗯，但這同蒼月有什么關(guān)系？”

    李裕湊近，“東陵往東有三處入海口，早前有兩處，后來從長風(fēng)拿走了一處，所以，三處入海口都在東陵手中，但東陵重心卻在西擴，入海口形同虛設(shè)，所以，眼下往東，真正用起來的入?？冢褪菫I城八成沿線以下，蒼月的曲江，南順的沱江，長風(fēng)的濱江匯流一處的入?？谶@里?！?/br>
    李裕提到入?？?，柏靳明顯頓了頓，“然后呢？”

    李裕又道，“蒼月和南順早前從東陵取走了南部十八城，其中濱江八城給了南順，這八座城池早前是東陵從南順手中奪下來的，南順承諾了蒼月的船只可以在濱江八城優(yōu)先往來，殿下想要往東出海，在做準備?！?/br>
    柏靳笑了笑，“那我為什么不自己握著濱江八城要給南順？”

    李裕也笑，“因為南順看重的是收回國土，殿下看重的是往來通暢，而且殿下很清楚，隔著一個長風(fēng)，南順，還有一個東陵，蒼月要管這濱江八城，太好精力，不如放回南順手中。如此，南順元帝領(lǐng)了殿下的人情，殿下的目的實際也達到了，橫貫東西的東，就是往東的入?？冢艺f的對嗎？”

    柏靳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繼續(xù)說?！?/br>
    李裕又道，“雖然經(jīng)過朔城碼頭，可以走濱江八城的航道，但如果往東出海，要攜帶大批量的物資，通過濱江八城的航道補給很慢，也耗時耗力，但如果走陸路，可以往來通常，陸路的出?？谠跂|陵，繞不開東陵，所以殿下始終要解決東陵的問題，但蒼月和東陵之間，很大一部分都隔了長風(fēng)，陸路是否通暢，喲看長風(fēng)，所以殿下并不希望長風(fēng)亂，就像不希望燕韓亂一樣。”

    柏靳放下茶盞，看他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探究，“我早前小看殿下了……”

    李裕淡聲，“現(xiàn)在也不遲?！?/br>
    柏靳輕笑一聲，繼續(xù)道，“我要算筆賬，雖然走朔城至濱江八城一路耗時耗力，但綜合來看卻未必。南順偏安一隅，但勝在國中穩(wěn)定，商路發(fā)達，阻力很小。但經(jīng)濱城，走長風(fēng)，東陵這條陸路，未必就不耗時耗力?！?/br>
    “是嗎?”李?？梢捕似鸩璞K，“我聽聞自從濱江八城回了南順手中，東陵還在慫恿濱江八城生事，南順派去的都督換了幾岔。中間隔了一條曲江呢，沒有長風(fēng)牽制，濱江八城未必就能時時安穩(wěn)，在這一點上，長風(fēng)與蒼月不沖突。”

    李裕很清楚周遭局勢，比李坦清楚得多。

    柏靳眉頭漸攏，心底澄澈，也沒打斷他。

    李裕接著說道，“殿下這一趟看水利，不也是朝郡地理位置特殊嗎？交東西，通南北，殿下在為日后做準備，殿下看得是日后的之事，也那應(yīng)當(dāng)看得到，如果東陵削弱了長風(fēng)，殿下做的所有的事，都會面臨加倍的阻力和風(fēng)險，所以，讓長風(fēng)制衡東陵，對你我都有益，這個交易，是雙贏?！?/br>
    柏靳也湊近，“是，但我為什么要和你交易？長風(fēng)眼下在李坦手中，我不急，我可以同你交易，也可以同李坦交易?！?/br>
    李裕笑了，“殿下很清楚，李坦同東陵有瓜葛，只會是阻力，你知道李坦走不遠……”

    柏靳也笑，“我也可以不同長風(fēng)交易?！?/br>
    李裕平靜，“那你之前就不會冒險來長風(fēng)?！?/br>
    柏靳噎住。

    李裕笑道，“南順，蒼月，長風(fēng)三國毗鄰，位置敏感，濱江八城已經(jīng)給了南順了，殿下要么同東陵交易，讓東陵牽制長風(fēng)，但東陵只能牽制長風(fēng)；殿下要么同長風(fēng)交易，讓長風(fēng)同時牽制東陵和南順，殿下選哪個？”

    柏靳笑起來，“鞭辟入里，你想同我交易什么？”

    李裕心中長舒一口氣，臉上卻鎮(zhèn)定，“牽制東陵，在我同李坦了結(jié)此事之前，東陵在邊界做不了什么。”

    柏靳緩緩斂了笑意，“李裕，既然你能應(yīng)付李坦，只是時間問題，應(yīng)付東陵也只是時間問題，為什么來找我？”

    李裕微怔，早前的話脫口而出，“我在想長風(fēng)丟掉了多少年？還要丟掉多少年？再要用多少年追回？”

    聽到這里，柏靳這次沒有應(yīng)聲，只是飲茶。

    “你要多少時間？”柏靳沉聲。

    李裕攥緊掌心，“明年四月?！?/br>
    柏靳看他，現(xiàn)在就是四月，從現(xiàn)在到明年四月只有一年，他眼下還在蒼月，一年時間，他如果不是胸有成竹，不會來這一趟；但如果是，那李裕真的要讓他刮目相看，以他的年紀，做到這步不容易，也極其穩(wěn)妥。

    柏靳笑道，“一年時間不算久，殿下想拿什么同我交易。”

    李裕正要開口，柏靳又笑，“不急，慢慢想清楚，如果是明年四月，你我交易什么；如果是明年十月，甚至后年四月，你我又交易什么?！?/br>
    李裕眉頭微攏，之前的柏靳并沒有提及這些……

    這次，才是真正同他博弈。

    柏靳再次端起茶盞，“歡迎來蒼月。”

    李裕從善如流。

    ***

    等李裕離開，柏靳又在暖亭中坐了些時候。

    “殿下可有時間？”岑清來了暖亭前。

    “有事？”柏靳看她。

    “這次巡查的紀要，提前給殿下看看，缺失之處待補。”岑清抵上卷軸。

    今日才結(jié)束，到眼下不到個半時辰。

    柏靳看她，“這么快？”

    “每日都在做，今日就快，殿下不是還著急回京嗎？這些瑣事就先做了?！贬鍛?yīng)聲。

    柏靳輕嗯一聲，一面看，一面道，“我方才見了李裕，你真應(yīng)當(dāng)見見的，有些意思，有小聰明，也試探我。有些見解有趣，也有一知半解的，他能來這里，我都刮目相看。今日說這番話，倒覺得他年紀小，卻李坦拎得清?！?/br>
    岑清問道，“你要幫他？”

    柏靳抬眸看她，“我是好奇，他明年四月真能拖李坦下水嗎？如果是，那對東邊來說是好事，只是日后要多放心思在他這里，多了只狐貍?！?/br>
    ***

    屋中，李裕同洛銘躍和江之禮一處，“我同柏靳說明年四月，但其實我預(yù)計的是正月，預(yù)留了三個月時間?！?/br>
    李?？聪虻貓D，“如果沒有東陵sao.擾，我們不必分神照顧邊關(guān)，這半年也不用腹背受敵?！?/br>
    那他這趟的目的就已經(jīng)達到。

    等這趟回長風(fēng)，差不多就要同李坦正面交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