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有福 第2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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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兒對二人點了點頭,走進了這座氈包。 氈包里沒有點燈,里面一片昏暗。 福兒剛踏進去沒幾步,就有一物破空砸了來。 幸虧福兒機警,躲開了。 “滾!都滾出去!” “永淳,是我?!?/br> 過了一會兒,永淳的聲音響起。 “你怎么來了?” “聽說你跟其哈瑪鬧氣了,我過來看看?!备阂矝]隱瞞,直接道。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現(xiàn)在都輪到你來看我笑話了?”永淳的語氣中,滿是歇斯底里的嘲諷。 這話聽得福兒直皺眉。 “你有什么笑話值得我看的?” “我……” 經(jīng)過這么一會兒的時間,福兒的眼睛已適應(yīng)了昏暗,也能看清氈包里的情況。 就見永淳縮坐在地上,披頭散發(fā)的,四周一片狼藉,都是被她掀翻砸壞的東西。 “你這么鬧,你就不怕嚇壞了滿都和其其格?”說著,福兒自嘲地又道,“我想你肯定不怕,怕也就不會這么鬧了?!?/br> 她來到永淳面前,與永淳一樣,席地坐了下來。 “你覺得你這么鬧有什么用?能讓發(fā)生過的事,重新來過?還是能阻止什么?當然,我不是譴責(zé)你,畢竟我不是你,無法設(shè)身處地,站在你的立場,但你既然不喜自己目前的處境,就該去改變它,而不是這么毫無理由地撒潑鬧騰。 “我方才在外面見到了其哈瑪,你倆也算是青梅竹馬,但再深的感情,也禁不起一次次鬧騰。你就不怕有一天消磨掉你們之間的感情,他開始厭煩你?” “他會厭煩我?” 說著永淳又道:“我不是毫無理由地鬧騰,我當然是有原因的,我怎會不講理的胡亂鬧騰,我是有原因的。對,我是有原因的……” 聽著永淳這種略有些神經(jīng)質(zhì)的重復(fù)話語,福兒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她心里沉甸甸的,有一種她根本無法開導(dǎo)永淳的預(yù)感。 “那你是什么原因?” “他竟然背著我偷偷跑到娜仁托婭的帳里,他怎么能去她那兒?!他又背棄我們的誓言了,他說好只有我一個,后來卻娶了另外一個,他答應(yīng)我不會碰她的,卻跟她生了一個孩子,如今他又去了,他們可能又有孩子出生了……” 永淳語無倫次地說著。 這一刻,什么顏面尊嚴,什么都被她拋棄了,不然她也不會當著福兒面說出這些話。 畢竟從本心上,永淳是瞧不上福兒的。 這種瞧不上原因很復(fù)雜,既是因為福兒以前是宮女的身份,最后竟嫁給了太子,也與衛(wèi)傅曾和她的表姐謝玉琴有婚約的關(guān)系。 誰知竟讓福兒這個宮女撿了個漏。 這些原因造就,明明是永淳主動去拜訪福兒,而且去得很頻繁,偏偏她又有一種不合時宜的高傲。 其實福兒看得出來這些,只是看在衛(wèi)傅的面子上,又顧忌她精神似乎不太好,隱忍下來罷了。 此時福兒在腦中想,衛(wèi)傅確實說過其哈瑪有三個孩子,最小的一個才一歲多,再結(jié)合永淳從一年多前情緒就不太好。 所以她的心病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嗎? …… 看著那個處在昏暗之中,渾身發(fā)抖又語無倫次的單薄身影,福兒滿心憐憫。 她突然發(fā)現(xiàn)她幫不了永淳,因為永淳所面臨的這種狀況,是多方面導(dǎo)致,哪怕是她甚至加上衛(wèi)傅,都沒有能力改變。 偏偏永淳又調(diào)整不了自己的心態(tài),去面對無常世事所帶給人的磨礪。 福兒想了想,開口道:“我發(fā)現(xiàn)你真的很蠢,當年你為了你那個表姐去威脅我,我就覺得你這個挺蠢的,白瞎了高貴的出身,腦子卻不對稱。時隔多年,這次再見你,我發(fā)現(xiàn)你依舊是個蠢的?!?/br> “你憑什么說我蠢?”永淳激動道。 “你難道不蠢?你覺得嘉嬪娘娘愿意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 嘉嬪是永淳的母妃,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太妃了,也是宮里碩果僅存的太妃。 正武帝其實并沒有做得太絕,他確實對永淳不聞不問,但并不代表真什么都沒做,不然嘉嬪就不會被封為太妃,而是跟甄貴妃她們一樣流放了。 會養(yǎng)在宮里,自然有養(yǎng)在宮里的道理,未嘗沒有借此來維系和沙哈里部的關(guān)系,只可惜永淳太不中用。 是,那次大變后,永淳確實失去了公主的身份,畢竟廢帝被廢了帝號,連帶他這一脈的人盡皆被廢。 可她的母妃卻是大燕的太妃,薩克圖郡王以怕惹來正武帝之怒,讓其哈瑪另娶一女做大妻,永淳若是夠聰明,完全可以利用這層關(guān)系,逆轉(zhuǎn)局勢。 偏偏她毫無作為,只能任命運對自己磋磨。 她從沒有想過改變自己的處境,只會自哀自怨。 難嗎? 很難! 但是有當年被流放的那些宮妃們難? 為何別人都能在那么艱難的處境下,為自己求得一條生路,偏偏她就被自己困在這座牢籠里,動彈不得,直到慢慢瘋掉? 福兒覺得永淳這么繼續(xù)下去,遲早有一天會瘋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看見端倪了。 …… 福兒沒有理會永淳的質(zhì)問,而是緩緩把當年發(fā)生在流放路上的那些事說了。 包括麗嬪、成嬪,包括甄貴妃,包括麗嬪為了永平,跟了一個小軍官,包括成嬪一開始搶養(yǎng)女永安的食物,到后來臨走時,還是選擇把永安帶走。甚至是陳淑妃,扔下只剩一口氣的衛(wèi)琦跑了的事。 聽了這些故事,永淳徹底被震驚了。 “你之前從來沒有說過……” “為何要說?人的一生,總有許多磨難,沒有過不去的坎,既然過去了,那就說些好的開心的事,而不是整日沉浸在往日舊事和傷痛之中,那樣將永遠不會快樂?!?/br> 說著,福兒又將話題拉到一開始。 “你覺得嘉嬪娘娘愿意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她當然不愿,可她沒辦法改變自己的處境。這是命運給她造就的路,她已經(jīng)走上來了,回不了頭。若她像你這樣,成天自艾自怨,你覺得現(xiàn)在的你會是什么樣? “你覺得宮里那些娘娘們在為了什么而活?我在宮里做宮女十多年,看得也算多,有為家族的,有為孩子的,而一些生養(yǎng)了子嗣的娘娘們,不管做的這件事是好還是壞,歸根究底,還是為了自己的孩子……” 福兒說得格外語重心長。 “你想想你繼續(xù)這么下去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耗盡你和其哈瑪之間的情誼,在這里變得更加無依無靠。一旦你失去其哈瑪?shù)谋幼o,你死了,滿都和其其格怎么辦?你從小在宮里長大,失去母親庇佑的孩子,是個什么下場,你應(yīng)該再清楚不過?!?/br> “當然,我也是女人,我能理解你不想與人分享丈夫的心情??墒虑橐呀?jīng)發(fā)生了,你已經(jīng)改變不了了,要么順從命運,要么……” 永淳已經(jīng)沉默很久了,此時卻突然道:“若是換做你是我,你會如何?” “我不會讓自己落得你這般處境?!备簲蒯斀罔F道。 從一開始就不會,她會利用自己和其哈瑪?shù)那檎x,進而一步拿捏他,就像當初自己還是個司寢宮女,拿捏彼時還是太子的衛(wèi)傅那樣。利用嘉嬪是太妃這層關(guān)系,盡最大可能地改變處境,讓自己的日子過到最好。 如果命運實在苛責(zé),她又抗力不過,她還是會該吃吃該喝喝,盡量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到最好。 所以人的性格,注定鑄就了命運的不同。 所以話題又回到方才她未說完的話,要么順從命運,盡可能過好自己的日子,要么掀桌子不玩了。 “如果這一切,實在讓你難以忍受,其實你還有另一種選擇。我和你哥如今也有些能力了,也能養(yǎng)得起你,你可以選擇跟我們離開?!?/br> 第166章 永淳會怎么選擇? 福兒不知道,她已經(jīng)盡力了。 該說的不該說的,她都說了,還給了永淳另一條路,至于接下來如何走,只能由永淳自己來選擇,旁人干涉不了。 門簾外。 當聽福兒說讓永淳跟他們離開,其哈瑪當即想沖進去,卻被衛(wèi)傅一把拉住。 衛(wèi)傅看似穿著一身官袍,文質(zhì)彬彬,感受到手臂上那雙有力的大手,其哈瑪才想起很多年前,這個人還是太子時,每逢行宮比武較技,各部落同齡子弟盡出,卻從沒有人能勝過他。 其實衛(wèi)傅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福兒的字里行間,看似在勸導(dǎo)永淳,何嘗不是她心中所想。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一旦讓她覺得不樂意,難受了,她不想再忍了,她就會把桌子掀了,不奉陪了。 這讓衛(wèi)傅莫名有種被警告之感,畢竟他也是福兒口中男人的范疇。 氈包里,永淳哭了起來。 不是歇斯底里地哭鬧,而是傷心欲絕的痛哭。 她仿佛是在哭以前的自己,又或是現(xiàn)在的自己,抑或是在哭其他,但誰又知道呢? 福兒撫著倒在自己懷里失聲痛哭的永淳,沉沉地嘆了口氣。 . 回去的路上,福兒和衛(wèi)傅俱皆沉默。 該做的已經(jīng)做了,永淳能不能轉(zhuǎn)好,就看她怎么想,能不能想開了。 “你也不要擔(dān)心了,我看永淳應(yīng)該能想開。”福兒道。 雖然永淳沒說什么,但福兒有這種感覺。 “希望如此吧?!?/br> 福兒又和衛(wèi)傅說起嘉嬪的事。 “我發(fā)現(xiàn)你那個皇叔很奇怪,他對永淳置之不理,卻又封了嘉嬪做太妃,你懂得我說的那種奇怪感嗎?” 一時之間,福兒找不到太貼切的形容詞,只能用奇怪來形容。 衛(wèi)傅卻知道她想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