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一雙羞澀的眼睛。

    小女孩手里攥著鈔票，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腳尖，小聲，“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她把所有會的詞都一股腦兒倒出來。

    杜窈臉一紅。

    悄悄看一眼背身的程京聞，確保他沒有聽見，才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

    朝她彎彎眼睛，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小女孩害羞地笑了笑，跟她告別。

    杜窈揮了一下手。

    看她跑跑跳跳地匯進人群，消失在街角。才轉身，跟上程京聞。

    “去哪兒？”

    “給我送禮，”他偏頭，“你沒做功課？”

    杜窈咕噥，“不是你說到場挑么?！?/br>
    “場兒呢？”

    “這一排都是商店呢，走走看?！?/br>
    “好。”

    他們并排地走，穿梭在往來不息的人/流中。偶爾杜窈跟不上他的腳步，程京聞就停下，回身嘆一口氣，伸手拉住她的衣袖，領著她往前。

    杜窈的手指總會碰到他的掌根與脈搏。

    即便是寒冬臘月。

    程京聞一件并不厚的黑色大衣，體溫依舊微燙，給予沉穩(wěn)的安定。

    很短促的肌膚相接，杜窈心里仍然迸生無邊的風月與悸動。

    觸感放大。

    蜻蜓點水的一碰，甚至會誤以為是錯覺的一霎。在腦海里不斷倒帶，重放。

    世界里的喧鬧與路人化作背景布里的模糊流光，消音。

    只剩下他們的步伐聲，呼吸聲，心跳聲。

    杜窈悄悄抬起手指。

    小心地屈起食指與中指的骨節(jié)，也輕輕夾住程京聞的袖口。羊毛的面料，微扎。于是心臟也輕微地加速。

    僅僅一個細小的動作。

    她也得意地翹起唇角，胸腔里欣忭的情緒漲滿。

    “傻笑什么？”

    程京聞不及防問一句。

    便像剛旋開瓶蓋的汽水，“呲——”一聲，無數密密的氣泡上涌，爭先恐后地擠向瓶口。

    心事泄密。

    杜窈慌促地收了表情，“我才沒有?！?/br>
    “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br>
    “胡說?！?/br>
    “下次給你拍張照才不賴賬？”

    “不許拍，”杜窈瞪他，才發(fā)現買來的玫瑰花一直握在他的左手。一氣，“把花給我?！?/br>
    程京聞把手一收，“為什么？”

    “哎，”她睜大眼睛，“我買的……”

    “我付的錢?！?/br>
    一句話把杜窈堵了回去。

    小姑娘頓時氣鼓鼓地瞪他，頭上的呆毛支棱起來幾根。

    就差把質問的話寫在臉上——

    不是買給她的嗎？

    程京聞偏還要捉弄她，一揚眉，“瞪我干什么——說錯了？”

    杜窈報復似的踢了一腳雪到他鞋跟。

    氣哼哼，“沒有?！?/br>
    他定定注視杜窈片刻。忽地，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想要？”

    “不要?！倍篷喊涯X袋扭到一邊。

    “真的？”

    “誰稀罕?！?/br>
    她把扯著程京聞袖子的手收回來。嘴一撇，自顧自往前走。

    沒邁兩步，花被塞進懷里。

    “行了，”他說，“給你?！?/br>
    落在杜窈耳朵里一副不心甘情愿的語氣。她頓時把花扔了回去，“不要！”

    “真不要？”

    他問的認真。

    杜窈氣焰弱下去，還是嘴硬，“……不要?！?/br>
    “那我扔了。”

    她頓時垮下臉，“隨你?！?/br>
    渾身寫滿了不高興，雪地靴蹬在積厚的雪面，發(fā)出細微又沉悶的不悅聲。

    身后的腳步聲暫停一刻，又跟了上來。鮮潤欲滴的玫瑰也再一次遞到她手邊。

    “行了，”他說，“拿著?！?/br>
    “你不是要扔了嗎？”

    “一百買的，扔了可惜。”

    她陰陽怪氣，“這么節(jié)約？”

    他也面不改色地應下，“嗯。”

    “那我不要，”杜窈把頭扭到一邊，“把我當垃圾桶呢？”

    “沒有?！?/br>
    “那你給我花是什么意思？”

    程京聞頓了片刻。

    終于有點頭疼地投降，“送給你。”

    “噢——”她回擊似的也做出他先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又問，“可是我們什么關系，你又無緣無故送什么花？”

    路燈明晃。

    小姑娘仰起腦袋。白熾光盛在烏亮的眼里，像一輪蒼白的日，昭揭所有的心思。刺目。

    程京聞胸膛起伏一下。

    “我遲到了兩分鐘，”他平靜地開口，“一分鐘賠你十朵花?！?/br>
    好牽強的理由。

    杜窈直直盯他。半晌，還是配合地接過手里的二十枝玫瑰。

    小聲嘟囔，“……真是的。就送個花，還要扯這么多彎彎繞繞?！?/br>
    程京聞聽得含糊，“什么？”

    “沒什么，”她嘆一口氣，裝得不情愿地把花抱在手里，“勉強接受?！?/br>
    -

    夜幕只掛一彎犀角似的月。

    月光清清冷冷，兜頭照面地潑灑。再被上京城東濃厚的圣誕樂與燈光攪散。

    人越發(fā)的多。

    川流不息地往來，杜窈手里捧花引來其中無數艷羨的目光。

    偶爾聽見幾句女孩的埋怨。

    “你看看人家……”

    “我也想要?！?/br>
    “……你快給我買?！?/br>
    少女那一點兒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把花抱緊。走起路來，發(fā)絲兒都在跳躍。手指扯住程京聞的袖子也一上一下地晃，鼻腔里也飄出幾聲不成段的歡快小調。

    程京聞低頭乜一眼。

    剛要開口，袖子被她更用力地扯了兩下。抬頭，右邊一家挺老式布置的歌舞廳，在放輕松明快的舞曲。右邊的門開一隙，能看見里面三三兩兩的男女。往左，玻璃門上倒映小姑娘好奇的目光。

    他便問：“想去？”

    可杜窈還記得南城烏煙瘴氣的club與不好的經歷。有些猶豫，“……可以嗎？”

    門口的工作人員已經上前，笑容可掬，“您好，兩位？我們今天圣誕情侶特惠，兩人同行一人半價?！?/br>
    杜窈還在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