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杜窈打斷，“是你言而無信。”

    “什么？”

    “當時一聲不吭調(diào)我回國，你應(yīng)諾我不停國外的項目，”杜窈心里來氣——giao此前開玩笑地講他發(fā)了三通郵件都被正時拒了的事情，當時她抱了好長一通歉，“可是你暗里推了我所有的合作。你什么意思？”

    他神色一頓。

    “對不起，”他輕聲，“我當時，想你一直在忙秋冬上新的事，太累了，哪里還有精力去接國外的項目，便自作主張給你推了?！?/br>
    “你問過我嗎？”

    孟硯白不再說話。

    片刻，“那……小窈，我能怎么補償你？”

    “不需要，”她已經(jīng)轉(zhuǎn)身，“到此為止吧?！?/br>
    “等一下——小窈，等一下?！币巫釉诘孛婺Σ脸龃潭捻懀拔矣袞|西可以給你。”

    “什么？”

    “我記得‘做夢’那件西裝，還有一套對應(yīng)的裙子吧？”他呼吸兩下，“沒有被燒掉，在我家里?！?/br>
    杜窈腳步一頓。

    并不相信，“我去的時候，它已經(jīng)被燒了。就在我眼前?！?/br>
    “那是件假的。”

    “假的……？”

    他露出苦笑，“知道是你先前做給男朋友的，心里實在嫉妒，便按你的設(shè)計稿做了一套仿的，換在店里。原先那套，被我收了起來——知道你又該埋怨我，但是……這是我唯一能補償你的東西。”

    杜窈蹙起細彎的兩道眉。

    欺瞞的不悅與失而復(fù)得的喜悅在腦海里對峙，撕扯。半晌，松出一口妥協(xié)似的呼氣。

    “什么時候還給我？”

    “我最近比較忙，”他說，“這周六可以嗎——我還想請你吃一頓飯賠禮道歉……就當，散伙飯吧。我不會再打擾你了……小窈，我真的很抱歉，對我所有的所作所為。請不要拒絕——至少，給我一個算不上贖罪的機會?！?/br>
    “……好。”

    你看。

    心軟有時候，真的要命呢。

    -

    走出寫字樓。

    杜窈站在臺階上，由潮瑟的風吹過?；蛟S是前幾日剛下過雨，洼地里還有一小灘灰色的積水。像月球的背面，晦暗。

    她發(fā)一會呆。

    在街頭亂逛，到一間便利店門口，記起家里沒有吃的，便去補一些貨。

    拎著購物筐，轉(zhuǎn)兩圈。

    在女性用品區(qū)遇見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確認似的走近，“……姜維？”

    男生立刻警覺地一回頭。

    濃黑的眼對上她，剛是松懈，又更緊繃起來。

    “你在這里干什么？”

    “這是便利店哎，我來不是很正常。”她見他年紀小，總是很喜歡在言語上捉弄兩下。上一回見，還是在決賽酒店的餐廳里，央她來原諒周綠——也不知道聽見她蹲局子是什么感想。笑一下，“倒是你在這才不正常吧？”

    被她講出來。再看一眼面前一排衛(wèi)生用品，姜維耳根頓時紅了。

    “關(guān)你什么事?！?/br>
    “當然有關(guān)了，”她很壞地猜忌他，“要是你拿來做什么變態(tài)的事……”

    他惡狠狠打斷，“給女朋友買的不行？”

    “噢——”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杜窈笑嘻嘻，“誰呀？”

    “要你管?！?/br>
    “周綠？”

    姜維不吱聲了。

    片刻，他很奇怪的一眼。望過來，“我以為你聽見她的名字，至少會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很介意?！?/br>
    “還好吧，”杜窈笑，“反正拿來逗你玩是沒什么心理負擔。”

    姜維瞪了她一眼。

    “不過……”杜窈好奇，“你這么喜歡她??？”

    “……嗯?！彼皖^，模樣像一只孤單的小狗。手里的購物筐也垂下去，“我知道，她對你做了很多壞事，我也沒有立場點評——我為上次比賽向你要原諒的話道歉。”

    “沒事，”杜窈眨眨眼，“可以理解。但是姜維——她喜歡你嗎？”

    他頃刻一頓。

    氣態(tài)更低落一些，“……不?！?/br>
    “那你何必呢？”她拍拍他的肩膀。

    “可是她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姜維把一包衛(wèi)生用品放回購物筐里，“或許她對別人做過很多壞事，但她對我一直都很好……杜窈，你不懂。如果不是她，我還在孤兒院里過日復(fù)一日的生活?！?/br>
    杜窈思緒一怔。

    片刻，聲音輕飄飄地，“你只是感激她?！?/br>
    “不，我喜歡她。”

    啊啊。

    似乎所有人都能很斬釘截鐵地區(qū)分愛與其他情緒。

    “為什么？”

    “因為我在奢求一個陪她下地獄的機會?！?/br>
    -

    杜窈回神。

    已經(jīng)到家，電視機里的聲音不高不低，做背景。她坐在沙發(fā)上，總會去想今天與姜維講的話。

    程京聞也是這樣想他們的關(guān)系么？

    哪怕她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也要義無反顧地陪下地獄。

    杜窈并不反感這一種理念。

    她慶幸自己是一個好人。

    可憐姜維愛上一個壞人。

    -

    周四如約而至。

    杜窈其實籌備了很久。在米蘭程京聞予她講一番話的當晚，她便想要回應(yīng)?？墒怯终也坏揭粋€恰當?shù)臅r候——她想正式一些。畢竟前兩次說喜歡他，都很草率，也并不算真心。

    已經(jīng)過了春分。

    杜窈在衣柜里挑了一件粉紫色的碎花裙，外面披一件開衫。頭發(fā)絲兒的弧度卷得精細漂亮，妝也畫得格外久。

    與餐廳打過電話確認一切妥當，便出門。提前一小時到。

    老板是位女孩兒。

    提前出來迎，“杜小姐。”

    “嗯，”她說，“都布置好了嗎？”

    “一切都好了?！?/br>
    推開玻璃門。

    餐廳很雅致的環(huán)境，一派清新的綠色調(diào)。更引人注目的，是一片花墻。

    幾乎布滿了三米高的整面。

    粗略地望，花種繁多。大概上京所有能搜羅到的花，這面墻上都有一束。

    老板略是忐忑，“這樣……行嗎？”

    還是一個月前收到這筆大單。

    提了尤其古怪的一個要求——布置一面花墻。用她發(fā)來的品種，一樣一束。足足上千種，光是聯(lián)系花店便花去大半個月的時間。

    杜窈點一下頭，“可以?！?/br>
    其實不在意是否好看。

    只要這上千種浪漫與祝福的花語一同做見證就行。

    把要說的話在心里過一遍。又反復(fù)去確認包里的禮物是否還在——生怕像面具一樣不翼而飛。

    墻上時鐘的指針逐漸迫近約定的時間，夜色也慢慢低沉。

    杜窈打一通電話，“你在哪了呀？”

    “路上，”對面笑，“有些堵車?！?/br>
    “你要是敢遲到——”

    程京聞看一眼表，“十分鐘。”

    “那就好，”小姑娘哼哼兩聲。片刻，又軟下去。撒嬌似的，“你快一點來呀，程京聞……我有好多好多話要和你說。”

    -

    才掛了電話半秒。

    又有一通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