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被所有人忽略的知州，這時候突然有了存在感，他由于不是目標，沒有受到谷山那只鈴鐺影響。

    但發(fā)現(xiàn)愛妾變成了大錦雞飛走后，知州嚇的如旁邊妖怪們一樣，腿軟腳麻，重重癱倒在地，并發(fā)出了和體重不相稱的聲響。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br>
    知州口中說著，隨即雙目失神，眼看要暈倒過去。

    谷山右手朝天空一招，收了那叮鈴作響的法寶，重新放入藍綢小荷包里。

    幾步走上臺階側蹲下，谷山伸手扶住正要躺平在地面上的知州，摸出一丸子丹藥，在對方鼻子下面一晃，復也收入囊中。

    清涼藥意順著呼吸沁入肺，丹藥之力作用下，知州幾乎是立刻睜開了眼睛，雙目重新恢復了清明。

    “你們……是誰？為什么……會這樣……”

    知州看著庭院中滿地的身軀，想起剛剛飛走的愛妾，有氣無力地問道。

    但對于知州的問題，谷山并未回答，見知州恢復清醒，他就松手離開，將其置之一邊不理。

    蓋因目前還有其它要事。

    臺階下庭院中，妖怪們中招倒地后，多有現(xiàn)原形者，那些是用了幻術化為人形的。

    還有化形不完全的妖怪，在身上遮擋因劇烈動作掉落后，露出了角、蹄、爪、尾，還有尖鼻毛臉、獸耳獠牙。

    這讓周圍躲在回廊柱后，悄悄圍觀的仆人侍女們，驚嚇的不敢動作，亦不敢發(fā)出絲毫聲音。

    倒是方長看見這一幕，對周圍人笑道：

    “如諸位所見，這些都是妖怪，還請大家取來繩索，將這些妖怪捆好，免得它們醒來傷人?！?/br>
    旁邊谷山也附和道：“沒有繩索的話，取些結實的藤條、布帶也可。”

    兩人話語喊醒了周圍人，懷著對妖怪們蘇醒傷人的恐懼，仆人和侍女迅速取來了大捆繩索。

    似乎是唯恐捆的不結實，他們選了最粗的繩索，將地上每一個妖怪都草草捆好后，又來回加了許多道纏緊，最后妖怪們個個都像粽子。

    其中有位管家樣的人，來面前拜了拜說道：

    “二位仙長，這是從前衙取來的粗繩，里面摻了牛筋，卻是州衙里備了用來捆兇賊的，不知可否夠用？旁邊牢房里還有鐵索鐵鏈，在下已經(jīng)命人去取了?！?/br>
    “鐵索倒不必?！惫壬綌[擺手道：“這些已經(jīng)足夠了，更何況旁邊還有我們二人看著，他們翻不起浪花來?！?/br>
    旁邊知州依然癱坐在臺階上，看著下面人們忙碌，仆人和侍女們都受到震動太大，正在忙著捆妖避禍，沒人想起將他扶起來，也沒人給他拿個墊子，任由知州在冰涼的石板臺階上坐著。

    掛在谷山背后的兔妖郭達，也平靜地看著前面這一切。

    剛剛眾妖出手時候，郭達很是希冀了下，但這點希望隨之就破滅消散，看到眾妖撲地，彩娘子不敵遁逃，甚至自斷雞爪求生，這幅景象奪走了他心中所有的僥幸。

    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法逃脫，郭達反而淡定了，他冷靜的看著前方情況，等待對自己命運的最終審判。

    隨著鈴鐺震魂奪魄的效果過去，地上的妖怪們開始悠悠醒轉。

    將所有妖怪綁結實后，仆人侍女們紛紛離遠，重新躲到周圍回廊上。谷山對方長笑道：“我們挨個問一下，那些讓人疑惑的情況，卻不知為何這些妖怪們要來利州，逃走的彩娘子又是受誰指使。”

    說罷他提起最近的一只妖怪，走到旁邊，開始像之前拷問郭達那樣拷問。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彩娘子到底是受誰指使？”

    “啊啊啊，小妖實在是不知道啊，上仙饒命，上仙饒命??！千萬不要了，千萬不要了！”

    遇到谷山的抽筋法，妖怪們很是難熬，但那彩娘子謹慎的很，只是將他們收服后委派去做事，關于上級情況，僅僅空喊口號，未告訴他們實質內(nèi)容。

    最終，谷山嘆了口氣，對旁邊方長搖搖頭。

    這番拷問無果，這些妖怪們，所知道的并不比郭達更多。

    他們被彩娘子派出去，有的執(zhí)掌各處要害，有的去以美色事利州各府主官，進而掌控。由于之前知州師爺已經(jīng)囑托過，除了永嘉府，其余各府已經(jīng)中招。

    將妖怪們前爪前蹄等用繩子捆好，系成一長串拎在手里，谷山走上臺階，問知州道：“不知可否好些？”

    “上仙……這是什么情況？這段時間我又做了什么？”

    “想起來了？”谷山俯視著知州，說道：“那彩娘子以法術將汝迷惑，在這利州加稅屯糧，招兵買馬，不知道要干什么。若不是我們二人到來，她險些就得手了，說不定到時候知州您失去作用后，會被處理掉?！?/br>
    這并不是危言聳聽，剛剛拷問時，有妖怪交代了彩娘子所說的后續(xù)計劃，其中就包括為知州準備的下場。

    不等知州后怕，谷山道：

    “我們準備要離開，還請知州重掌大權，對州城與下面各府，進行善后。愿知州以后為官，以民心為本，潔身自好，莫要再被人鉆了空子?！?/br>
    “是是是，多謝仙長，下官今天就去處理此事，順便上報朝廷……不知二位仙長可否留個名號？下官也好在這利州城里起座大廟，四時祭饗?！敝輿]敢說留下二人吃飯，因為他也不敢確定，神仙們是否還會進食。

    “不必，我們又不用香火，而且這種浪費民脂民膏之事，于你德行有損，莫要自誤?！?/br>
    “是是是……”

    不理后面知州挽留，谷山和方長一道，牽著這長串各色鳥獸，徑直出了府衙，朝永嘉府回去。

    “谷先生感覺到了？”方長忽然問。

    “嗯?！惫壬矫嫔蠋е采?，說道：“沒想到這波竟然有如此多功德降下，不過倒也正常，此一役雖然輕松，卻不知道間接救了多少人，自然有次情況，得此助益，在下修行道路會順暢很多?！?/br>
    兩人走在路上，倒有不少人圍觀，不過兩人命妖怪們重新遮掩好，百姓們只以為是在押送犯人，妖怪們外形又稍顯兇惡，大家僅駐足觀看，沒人上前詢問。

    只是他們行走時， 忽然感知到，自己積累了巨量功德。

    看來這是劫數(shù)的一部分被二人消泯后，所獲得的天地反饋。這對于谷山助益甚大，即使對于方長的修行路來說，功德沒啥用處，但大量功德積累，所增加那絲虛無縹緲的氣運，當還是有些作用。

    方長笑道：“此當是這次天地大劫一部分，不過我們行動迅速果決，又未留下名號，牽扯并不深，尚未入劫?！?/br>
    旁邊谷山點點頭：“是的?！?/br>
    看了眼身后長串，方長繼續(xù)問道：

    “谷先生，接下來你準備去哪里？回永嘉府么？”

    “嗯，此行其實是應溫城隍求助，故我們應當去永嘉府城隍廟，找尋溫城隍復命?！?/br>
    “這些妖怪們，最后大概會怎么處理？比如這只兔子?！?/br>
    “在下倒無此經(jīng)驗，想來是削落這些半人不人的軀體，讓它重歸為野獸吧？念在它們做惡不深，應當也就如此處理了，那點靈光倒不用磨滅，至于后面是重入修行得人身，還是壽盡而終，或者被其他野獸吃掉，那就看它自己造化了?！?/br>
    “哈哈，或許對他們來說，這是因禍得福的好事兒也說不定。”

    “嗯，方先生您說得對……”

    交談聲中，兩人牽著一長串妖怪走遠。

    ------------

    第124章 【洞盱江邊尋渡船】

    方長離了利州，朝南行去。

    從這里向南，天地驟然又變了個模樣，地無寸平，高山深壑，奇峰怪石杳無斷，猿啼鳥鳴鬧不休。

    正值寒冬，山川裹素。

    前些日子那場大范圍降雪，為草木山石皆披上了銀妝，風吹雪滾，在一些凹陷處能積上幾尺深，對行人車輛來說著實難走。

    還好也沒人冒著巨大風險挑戰(zhàn)山間路，讓這官道上渺無人跡。

    方長背著包裹和油紙傘，沿官道獨自一人，緩緩行走在崇山峻嶺之間。

    積雪深薄對他沒什么影響，他從雪面上踏過，連淺淺的痕跡也不曾留下，就像棉花做的人兒一般。

    若有江湖人看見，定會艷羨的眼睛發(fā)綠，而后納頭便拜，抱腿不撒手。

    他此時觀賞著這雪后盛景，興致頗高，拎著葫蘆高歌，聲音回蕩在山間，驚走幾多鳥獸。只是歌詞音調(diào)并不應景，卻是他前世所喜歡的一些豪邁歌謠，幸而路上無人聽見。

    利州之事已了結。

    方長和谷山，共同將一長串妖怪押到了永嘉府，見到了知縣齊南。

    后者見到他們所獲的這些俘虜，很是驚訝，派差役清空城隍廟前街道后，三人帶著這些妖怪們一起，來到城隍廟拜訪。

    得知他們上門，溫城隍現(xiàn)身相見。

    對于兩人戰(zhàn)果，城隍非常欣慰，給予了高度評價。而頭一次見到神祇現(xiàn)身相見，齊知縣激動感激不已自不用多提。

    包括谷山背上的郭達在內(nèi)，妖怪們被谷山和溫城隍聯(lián)手施為，削為野獸，放歸山野，任其自生自滅，作為懲戒。

    由于在這次事件中所起到的關鍵作用，溫城隍所得功德，比谷山和方長更多，而這對神靈的修為有直接進益。

    這份深厚功德，讓溫城隍成為了方長所見過的神祇中，修為最為高強的一位。

    城隍告訴他們，自己正準備和同僚們溝通此事，由于并無統(tǒng)一上級，又不能擅離職守，他只能發(fā)函，告知相鄰的城隍土地山神們，讓他們提高警惕，并提前聯(lián)絡各自境內(nèi)的修行人。

    結伴從城隍那里離開后，方長告誡縣令齊南

    “齊知縣，雖然這次事情已經(jīng)過去，但是不可不防，還是要抽出資源，加強府中武備，防止出亂子后百姓們受到滋擾?！?/br>
    聞言知縣拜道“方先生說的有理，下官自會小心此事。府中這幅安寧景象，凝聚了在下心血，有誰想破壞這一切，就是我之死敵！下官準備去覲見知州，和知州一起商議這件事?！?/br>
    方長點點頭“接下來幾年不會很太平，齊知縣多加小心，保重?！?/br>
    從永嘉府衙門出來后，方長沒有再等知州的行動，而是直接向谷山告辭。想來彩娘子遁逃后，不會敢再回來，畢竟利州境內(nèi)有谷山盯著，少了掣肘后，知州的善后措施當執(zhí)行的很順利。

    和谷山分別時，對方告訴方長

    “方先生，接下來你回京州的話，不如從此處南下，在連州境內(nèi)找艘船，隨江水而行，順流而下。上岸后，可以從興慶府回云中山，這樣會比在風天雪地里趕路，要順暢許多?！?/br>
    方長依言而行，才有了南下之行。

    …………

    連州境內(nèi)，風景又有不同。

    風雪邊界似乎就在此處，周圍山川雖然灰蒙蒙，但有絲若隱若現(xiàn)的綠意滲出，帶著勃勃生機。

    這邊飲食也不同，由于接近南方，又近蜀地，此處已經(jīng)是稻飯羹魚之地，主糧是米，漁業(yè)發(fā)達嗎，連酒水都風味不同，方長找了酒館，將自己喝光的葫蘆重新灌滿。

    米酒很便宜，唯一可惜的是，這家店中的酒未經(jīng)蒸制，度數(shù)不高，喝起來太快。

    很遠就聽見江水濤濤聲，不過這條直入東海的大江，并沒有統(tǒng)一的名字，而是每段不同，連州內(nèi)這段江名為洞盱江，寬闊的很，就在州城南面經(jīng)過，既能運輸，又能捕漁，也是大量人口生計所在。

    不過走到城南碼頭上時，并未見有客船，只是一批貨船停泊在此，船工與力工們，正扛著貨物大包上上下下。

    方長心中疑惑，隨意在旁邊拽了個閑散人，問道

    “這位老哥，請問如果我想找艘渡船，要去哪里？為何此處竟是一艘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