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疏漏

    裴恕靜靜看著她睜眼說瞎話。

    向一默心中復(fù)雜，看了她擋住袁增喜嘴巴的文件夾一眼，慢慢道：“這樣是不是太明顯了一點？”

    “……”

    好像是明顯了一點。

    林蔻蔻頓覺乏味，把文件夾放下，只道：“能幫到候選人的，才是職業(yè)道德。幫不到的，算什么玩意兒？”

    向一默道：“你不怕得罪候選人嗎？”

    林蔻蔻笑起來，露出了八顆雪白的牙齒：“我們獵頭，慣會看人下菜碟，對癥抓藥方。有些人不怕得罪。就像向先生你，如果真的介意我的做法，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不坐在這里了吧？”

    “……”

    向一默頓時陷入沉默。

    毫無疑問，林蔻蔻說對了。

    如果不是她推的這一把，他還不知要在原地停留多久，幻想著有一朝一日自己能得到自己應(yīng)得的。

    直到在彭立辦公室那一場。

    忍無可忍，直接撕破臉之后，竟然不是他原本想象的恐懼和害怕，而是痛快——

    酣暢淋漓的痛快。

    也許人生一直有另一種可能，只是他從來不曾去嘗試。

    林蔻蔻問：“跟他們撕破臉，什么感覺？”

    向一默想了很久，說：“爽?！?/br>
    他甚至笑了起來，看似來有些普通的面容上，竟然也煥發(fā)出了一種難言的神采，就像是整張臉都被點亮了似的。

    袁增喜看見，一時都有點不敢相信——

    這還是他昨天見的向一默嗎？

    林蔻蔻聽他這么說，就放心了，直接在已經(jīng)看傻了的袁增喜耳邊打了個響指，支使著他回神，去外面把姜上白職位的相關(guān)資料都拿進來，放到向一默面前，讓他翻看。

    向一默看完，對薪酬福利待遇之類的，都沒有意見，只問：“昨天你說，彭志飛也在接觸這個職位。”

    林蔻蔻頓時挑眉，沒想到他第一句問這個。

    眼底神光一閃，她略略一品，便興味地笑起來：“準確地說，和你接觸的不是一個職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那邊是市場總監(jiān)。但姜上白不是什么大集團，市場和營銷這兩個職位在職能上有重疊，他們沒有那么高的預(yù)算同時聘兩個大爺?shù)焦纠锩嫫?。所以，雖然是同時招聘兩個職位，面試兩邊的候選人，但只會出一張offer！所以，說他也在接觸這個職位，不算錯?！?/br>
    兩個職位，只出一張offer……

    向一默明白了：“因人設(shè)崗？”

    林蔻蔻道：“不錯?！?/br>
    這種事，在業(yè)內(nèi)不鮮見。

    有的公司原本可能沒有某項業(yè)務(wù)，但外面有個優(yōu)秀人才跳槽進來，自帶資源人脈和經(jīng)驗，就可以開拓出一片新領(lǐng)域。

    姜上白現(xiàn)在當然沒有營銷總監(jiān)。

    但如果有個營銷界的人才去了，那崗位自然說有就有。

    林蔻蔻道：“你這方面有什么疑慮嗎？”

    向一默搖頭：“不，我只是想確認——彭志飛到底去不去。”

    林蔻蔻突然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一直沒說話的裴恕也突地挑了一下眉，帶了幾分探究地看他。

    向一默只淡淡道：“能請林顧問幫我問一下嗎？”

    林蔻蔻問：“問什么？”

    向一默搭下眼簾，誰也看不清他神色，只輕聲道：“問問彭志飛哪一天面試。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跟他同一天，同一場?！?/br>
    袁增喜：?。。。?！

    跟彭志飛同一天，同一場！

    饒是林蔻蔻見多識廣，這一瞬間也感覺一股戰(zhàn)栗直接從背脊竄上后腦勺，忍不住跟裴恕對望了一眼——

    沒看出來，是個狠人哪。

    航向樓下的咖啡館，安靜人少。

    彭志飛剛接到公司那邊的電話，得知向一默竟然打了他侄子之后揚長而去，氣得不輕。

    顧向東看他接完電話臉色不好，不由問：“怎么了？”

    彭志飛道：“沒什么，小事情。還是說姜上白吧。薪酬我滿意，可title是不是低了一點？我原本一個總經(jīng)理，去那邊當個總監(jiān)，跌份兒?！?/br>
    顧向東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心想薪酬都給夠了，還他媽想要title，也不嫌自己臉大。

    只是他面上半點沒露出來。

    當下還笑了一笑，道：“姜上白的組織架構(gòu)和巴別塔不太一樣，公司規(guī)模其實也大上不少，市場總監(jiān)這個位置在內(nèi)部的級別跟您在巴別塔其實是差不多的，而且將來還有挺高的晉升空間。姜上白這種，屬于實體經(jīng)濟行業(yè)，很好上市，他們目前也有融資計劃。您這時候進去，還能分到原始股。這里面的利益，可比一個title大多了。”

    以前林蔻蔻說過，一般人跳槽的原因，無非兩種——

    要么錢沒給夠，要么心受委屈。

    但在高端人才的領(lǐng)域，其實還有另外一大原因：那就是職業(yè)發(fā)展受限，未來前景不明。

    比如彭志飛，固然是個總經(jīng)理，乍一看title位置不低。

    但巴別塔也就是個中等規(guī)模的廣告公司。

    他已經(jīng)在這個位置上，基本就已經(jīng)到這公司的天花板了，升無可升。想要再往上更，內(nèi)部沒有空間，便只能向外跳槽。

    這就是顧向東一個市場總監(jiān)的職位敢來找彭志飛的原因所在。

    林蔻蔻當年就是這么教的。

    只可惜，他無一不遵照她的方法來做，可林蔻蔻卻一點也不欣賞他。有一天還把他叫進辦公室，單獨教訓(xùn)他，讓他不要只學(xué)表，不學(xué)里。

    什么叫“表”，什么叫“里”？

    顧向東自認已經(jīng)學(xué)了十成，林蔻蔻無非是不想被他超過，才故意這么說，還專門扶持那個行事出格、不按規(guī)矩的賀闖來打壓他！

    如今，他就要證明，他一點也不必她差！

    但彭志飛仍有些不滿：“可我上回聽你說，這家公司好像同時在招聘營銷總監(jiān)。按理說，這職位在我下面，該我入職后自己來招。他們這么搞，算怎么回事？”

    一提這個，顧向東心里也有疑慮。

    他現(xiàn)在跟姜上白hr蘇迎的關(guān)系不錯，昨天打電話問什么時候能安排面試的時候。蘇迎告訴他說，他們老板馮清周一上午的時間已經(jīng)留給別人了，有個營銷總監(jiān)的面試。

    他便半真半假調(diào)侃，這職位怎么不給航向做，是哪家獵頭公司搶走了？

    結(jié)果沒想到，蘇迎竟然說不知道，好像對方是直接聯(lián)系的他們老板，她完全不清楚細節(jié)。

    按一般公司的架構(gòu)來講，營銷的職位在市場下面，得歸市場管。

    招聘的話，也是先把高位的人找了，再慢慢根據(jù)高位的要求或者喜好，來匹配低位。

    可姜上白同時招聘兩個位置。

    而且蘇迎作為hr總監(jiān)，事先竟然也不知道，這絕不合常理。

    顧向東懷疑這里面有什么貓膩，只不過想想也不關(guān)自己的事，該頭疼也是彭志飛入職后去頭疼，所以看似真誠實則敷衍地道：“民企嘛，全看老板意思搞，沒什么規(guī)矩。這就是先選著人，就等您入職之后去面試拍板要哪個呢，這樣也節(jié)省時間，您一進去手底下就有人用。”

    彭志飛聽完，道：“也是這個道理?！?/br>
    顧向東聽他口風松動，便加了把火：“姜上白誠意肯定是有的，他們hr總監(jiān)看過您的簡歷后，便跟我打了好幾回電話，一直問您什么時候去面試呢。下周一下午，他們老板馮清的時間都專門幫您空出來了?！?/br>
    彭志飛被這一通話捧得，渾身舒坦，面子也掙夠了，便答應(yīng)下來：“行，人家時間都空出來了，我不去也不好。那就周一下午，我去聊聊看?！?/br>
    兩個人這就敲定下來。

    因為怕彭志飛跟姜上白那邊不熟，顧向東答應(yīng)屆時也會前去，先當個中間人，給他們引薦一番。

    彭志飛這才滿意離開。

    顧向東送走他后，卻是輕蔑地冷笑一聲：“蠢貨，也就配給這種破公司打工?！?/br>
    林蔻蔻這邊，跟向一默談了一個多小時，主要是了解他過往cao作過的項目情況，以及他對姜上白的想法，順帶還要了份他最新的簡歷。

    從能力上，他肯定沒問題。

    下午六點，林蔻蔻送他離開。

    只是臨走時，向一默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馮清人品怎么樣？”

    林蔻蔻愣了一下，說：“感覺還行?！?/br>
    向一默沒說什么，自己走了。

    林蔻蔻回想一下，卻覺得很微妙。

    裴恕剛才在旁邊也聽見了。

    她問：“你覺得他什么意思？”

    裴恕道：“你覺得呢？”

    林蔻蔻跟他對了一眼，便知道他的想法和自己一樣。

    于是立刻回去給馮清打了電話，先溝通了改面試時間的事。

    馮清自然氣得夠嗆：“我周一上午什么活動都推了，專門空出來給你，現(xiàn)在你跟我說要改時間？！”

    林蔻蔻也不好意思：“這是真的，意料之外的情況。候選人有事回老家，周一上午實在趕不回來。”

    馮清道：“這種借口我聽得多了，你怎么不說他摔骨折了周一上午不能出院呢？”

    林蔻蔻想了想道：“您要是更愿意接受這個借口的話，那就這個吧?！?/br>
    馮清：“……”

    袁增喜：“……”

    裴?。骸啊?/br>
    他自問已經(jīng)不是獵頭這行的善茬兒了，可跟林蔻蔻相比，實在還是遜色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