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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粥和思懷大學(xué)即將開學(xué),也在第二日退了房。 臨走前,思懷問顏鶴徑:“宗煬有重新追回你嗎?” 顏鶴徑不知道該怎樣定義他和宗煬的關(guān)系,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思懷又問:“你知道他怎么跟我形容你的嗎?” 顏鶴徑心虛,擔(dān)心從思懷中聽到某些稀奇古怪的形容,那樣他會尷尬死。 “他說你是他很特別的存在?!?/br> “就這樣?” “就這樣,但是我覺得有點(diǎn)感動呢,特別就是生命中的獨(dú)一無二,誰都沒有辦法代替,粥粥都沒有對我說過這種話?!?/br> 沒有辦法替代。顏鶴徑細(xì)細(xì)品味這句話,百感交集。 他時常會想象宗煬這幾年的生活,他失去音訊的那些日子去了哪里?做了哪些事情?沒有工作的情況下他靠什么養(yǎng)活自己。有太多種構(gòu)想,皆是不太美好的生活,顏鶴徑清楚宗煬這兩年過得痛苦,比他痛苦許多倍。 可人不能用誰比誰苦去判斷對錯,不管出于怎樣的理由,宗煬傷害過顏鶴徑,讓顏鶴徑困于此中度過了一段消沉?xí)r光,他沒辦法忘懷,也從不贊成讓自我痛苦的成全。顏鶴徑是絕不讓自己遺憾的那類人。 從宗煬離開海島以后,他變得有點(diǎn)不配合,宗俙認(rèn)為是因?yàn)殡x開了顏鶴徑的緣故,心想以前不見面還好,見了面就徹底忘不掉,顏鶴徑不可能和宗煬在一起,因此宗煬又會長時間不配合下去。 不過宗煬也不是全然拒絕就醫(yī),他提出要去看看商漫,宗俙有些擔(dān)憂,她覺得宗煬的情緒或許會又崩潰,但宗煬很堅(jiān)持,他說這次發(fā)病也不都是因?yàn)樯搪?/br> 商漫的骨灰葬在老家,和他們的父母處于一片墓區(qū)。下葬時舅舅趕來,老淚縱橫地說了許多怨恨商漫的話,最后還是歉疚,對宗俙說:“這下我后半輩子都要永無寧日了,我害了她,真的害了她?!?/br> 其實(shí)不存在他害了商漫,宗俙明白,那時的商漫已無人可以拯救了,她自己都舍棄了自己,沒有比這更絕望和無法回頭的情況。 至于宗煬想來墓地的原因,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宗煬曾在商漫家里住過一小段時間,那時他從蔚市跑出來,無處可去,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找到了商漫。宗煬背著包,提出要借住,商漫格外驚訝,問原因,宗煬說宗俙讓他去醫(yī)院看病。 “哦,他們說你有病?!鄙搪豢醋跓欠N迷離的狀態(tài)就懂了,真讓她給說著了,精神病的基因代代遺傳下去,不過他的兒子好像是個同性戀,這很好,基因到這里就斷了。但商漫又想到宗俙,萬一宗俙生出來一個神經(jīng)病怎么辦?算了,那也不關(guān)她的事了,那時候她可能已經(jīng)入土了。沒想到她比她想的更早入土。 宗煬點(diǎn)點(diǎn)頭說:“對,她說我跟你一樣。” “你覺得自己有病嗎?” 宗煬猶豫了一會兒,說:“可能有吧,但我不想去醫(yī)院,所以我沒地方去了?!?/br> “那就不要相信他們的話?!鄙搪肿煲恍?。 起初商漫有些糾結(jié),她只有一間房,并沒有一個足夠的空間容納長得很高的宗煬,宗煬說他可以睡沙發(fā),商漫同意了,清理出了她堆積如山的沙發(fā),作宗煬睡覺的床。母子之間極少有長時間的談話,宗煬總是在昏睡,窗簾遮住客廳,沒有陽光透進(jìn)來,屋子像一個廢棄陰暗的倉庫,宗煬是只在夏天冬眠的動物,偶爾醒來他會出去游蕩,好幾天不回來,商漫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并不想知道,她對此有著熟悉的親切感,一切都由命運(yùn)決定。 宗煬在那個時候開始學(xué)會抽煙,并出現(xiàn)了酗酒的跡象,這發(fā)生得太過自然,似乎他是個天生的酒鬼,生下來就會喝酒。因?yàn)樯搪抑杏性丛床粩嗟木?,宗煬從不缺酒喝,喝酒能讓他快樂,也能讓他?zhèn)定,他失眠時唯有酒精能治愈他,他在酒精刺激下飄到了天上,成為潔白的云,或許會馬上見到上帝。 商漫家經(jīng)常出現(xiàn)一個男人,是個光頭,牙齒很黃,兩個眼睛像魚一般凸出來,瘦骨如柴。他見到宗煬時嘴角總噙著冷酷的笑,宗煬有次聽到他對商漫說,你的兒子長得好看,不考慮讓他出去賺點(diǎn)錢嗎?宗煬對他一陣亂罵,說cao你媽的,去死吧丑東西。甚至差點(diǎn)打死他,論打架光頭不是他的對手,他太瘦弱了,搞不懂商漫看上他哪一點(diǎn),可能就是因?yàn)樽銐蝮a臟,比宗望橋還骯臟。宗煬沒想過自己能罵出一連串那樣臟的話,確信自己有病,但是這屋里他不是最有病的。 他們相安無事過了一些日子,無非喝酒抽煙打些小牌,直到光頭拿了針管回家,往自己身上扎,宗煬冷眼斜看著,后來他要扎商漫,商漫看一眼宗煬說了不,光頭就準(zhǔn)備來扎宗煬,他當(dāng)時飄飄然了,表情癲狂。商漫大叫一聲,說:“他不搞這些!你別動他!” 光頭給了商漫一巴掌,商漫跌倒在地,抓住光頭的褲腳。 那可能是宗煬唯一一次感受到母愛的時刻,雖然場景十分心酸怪異,但是他那時確實(shí)有點(diǎn)感動,也十分生氣,啪啪兩個耳光把光頭摑到地上去,光頭沒力氣站起來,這種人宗煬以前也打過,身子虛得像根蔥。宗煬還要上腳,商漫抱住他的腿,哭道:“好啦好啦,不要鬧出人命來啦!” 此后沒多久,宗俙趕來把宗煬接走了,大概是商漫覺得瘋起來的宗煬比自己還瘋,有做殺人犯的潛質(zhì),搞不好哪天喝醉把她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