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用擔(dān)心，您不在，就讓小子們上。”

    “那不行，他們還不能用?！标憥煾祱詻Q反對。

    他是嚴(yán)格按照舊時學(xué)藝的標(biāo)準(zhǔn)要求孫子的，功夫不到家就是不成，不能上灶。

    柳暄紅：“沒事，我看著點?！?/br>
    她頂兩天也是行的。

    陸師傅還是不肯，最后柳暄紅說大不了關(guān)鋪子，陸師傅雖狐疑，但也應(yīng)了。

    就差一天到中秋了，柳暄紅回小宋村的月餅作坊，巡視一番，找到宋萬水。

    “現(xiàn)在咱們產(chǎn)了多少？”

    “廣式的有三百盒，蘇式的有五百盒存貨。”

    柳暄紅微微頷首。

    一般月餅賣的最多的一天會是明天最后一天，火爆的能賣幾百盒，有這么多存貨足夠了，賣完明天，接著賣一段時間就能處理完。

    就是廣式的月餅水土不服，可能會麻煩。

    柳暄紅摸摸下巴，月餅在節(jié)后價格會大幅度下降，銷量銳減，或許需要降價處理。

    柳記口碑好，流量大，降價促銷倒是能迅速處理掉。

    月餅有存貨，而且臨近節(jié)日，就不用再生產(chǎn)，可以停工了。

    下午四點半，女工們收到消息，作坊里提前下工，大家搞衛(wèi)生，收拾好老屋，恢復(fù)成干干凈凈地樣子，挺直腰板神采奕奕立在院子里。

    柳暄紅給大家結(jié)清工資，還每家送了兩盒月餅和紅包算作節(jié)日福利。

    女工們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走出老屋，時不時和身邊的人討論月餅?zāi)姆N好吃。

    這些月餅雖然是她們在作坊里親手制作出來的，但是六塊錢一盒，沒人舍得吃過。

    “蓮蓉的軟和甜蜜，鮮rou的酥皮好吃，我覺得都行。”

    眾人笑嘻嘻。

    不管問哪個都說好，回家和家人嘗了說也是一樣。

    大家都是貧困的，有的人家連月餅是何物在此之前都沒見過，有的人家啃過松山縣本地的月餅，吃了這柳記的月餅，個個都說再也沒吃過比它更美味的糕點了，香香軟軟的，味兒甜蜜。

    村支書家大兒子在縣里當(dāng)干部，小兒子在省城教書，家里是有點閑錢的，大兒媳在作坊拿回的月餅他們吃著覺得好吃，一下子把兩盒都吃光了，完了一家人戀戀不忘，第二天趕著小兒子去縣里的柳記又花錢買了兩盒回家過節(jié)。

    農(nóng)歷八月十四，有的廠子職工忙碌的，沒空的，還沒置辦節(jié)禮，趕在這一天把月餅柚子水果什么的都給買了。

    柳記的月餅銷量也好了點，蓮蓉月餅甚至才晌午就賣了七十盒。

    柳暄紅估摸著今晚至少能賣一百二三十盒，剩下一百多盒留著慢慢賣或者打折促銷去。

    沒想下午兩點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奔過來買蓮蓉月餅，還不是一兩盒地買，而是十盒二十盒地買。

    兩百多盒月餅，倆小時就賣光了，后面的人趕來，紛紛問：“柳記的月餅還有嗎？”

    “不要酥皮的，要蓮蓉的！”

    “就那個廣式的！”

    負(fù)責(zé)售賣月餅的小言懵了，那月餅這倆天賣的不好，今天賣完了她還有些意外，咋突然涌出這么多人問呢！

    “不好意思客人，廣式的賣完了?！?/br>
    她只能盡力解釋。

    “什么時候有貨？”

    “明兒能買不？”

    小姑娘焦急地咬唇：“沒了，咱們柳記的作坊昨兒就停工了，所有存貨都在這了。”

    客人們炸了。

    這月餅停產(chǎn)了？！

    他們要去哪里買??！

    小言有些好奇，但不敢問，努力向每個興奮而來，失望而歸的客人解釋。

    直到快下班，她遇到一個年輕小伙子，小麥色的膚色，粗糙發(fā)紅，和她一般，是在鄉(xiāng)下太陽曬出的皮膚，憨厚的面容憔悴異常，聽見她輕聲解釋月餅賣完了的話，小伙子瞬間紅了眼眶。

    充血的眼睛深埋著濃厚的灰暗氣息，卻又強撐著笑開，小言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年輕人心中一軟。

    她沒問具體原由，只細(xì)聲細(xì)氣地說：“我留有一盒月餅，不過是店里發(fā)的福利，你要不？”

    年輕人晦暗的眼睛迅速染上點點亮光。

    小言讓他想要就在一旁等她下班，年輕人雖然著急，但還是應(yīng)了。

    下了班，小言領(lǐng)著他回到隔了兩條街的巷口，讓他在巷口等著，她邁著細(xì)長小腿，咚咚咚跑回高家取月餅。

    月餅福利都是提前兩天發(fā)好了，存在高家，小言原本打算明兒帶回家吃，但是瞧他可憐，就不吃了，反正也還有另一盒哩。

    女孩咚咚咚咚的腳步聲在青石板鋪就的小巷回蕩，聽在陳立耳中，既美妙動聽，又驚心動魄。

    直到女孩微笑著出現(xiàn)在巷口，遞給他一盒月餅，陳立噗通噗通的心倏地安穩(wěn)了。

    他真切地謝過女孩，給了她酬謝的答禮。

    送了月餅，沒想到竟然被他塞了一疊錢。

    她粗粗?jǐn)?shù)了竟然有十塊。

    小言微微一愣。

    陳立卻讓她盡管收著，不用緊張。

    原來，服裝廠請了位港商，那港商來了松山縣，水土不服，什么都吃不好，卻夸了柳記的月餅，還特意問了服裝廠的工作人員，柳記的月餅還有嗎？

    工作人員回去一問，宣揚開了，大家都知道港城來的客商愛吃柳記的月餅。

    “這客商雖然是服裝廠請來的，但是他不止做服裝生意，這人是外貿(mào)公司的，有許多國外的客戶資源和渠道，涉及五花八門，大家都想和他搭上關(guān)系，希望拉來國外的訂單拯救廠子?！?/br>
    陳立的工廠就是如此，而且更糟糕的是，他所在的廠子快要倒閉了。

    這段時間老廠長熬白了頭，他得知港商的喜好，立即趕來柳記，不過到底晚了。

    幸好，遇上了好心的小言。

    陳立鄭重道謝后離去。

    類似的人還有很多。

    港商鐘愛柳記的月餅，這些人想討好人家，上門搭關(guān)系時少不得要拎一盒柳記的月餅去。

    雖然曉得大家都送，送多了人家不會吃，但總歸是一份誠意。

    人家能領(lǐng)會到的誠意。

    從下午開始，來找柳暄紅的人也變多了。

    老趙得知他不死心放進去的柳記月餅竟然得到了港商的喜歡，得意洋洋地瞥了眼死對頭老李，背著手慢悠悠地通過高大叔，向柳記買了二十盒不同口味的廣式月餅，采購了給賓館送去。

    其他人得知了，紛紛到柳記買，沒買到的，留下地址，讓她立刻開工生產(chǎn)。

    有的像陳立似的小人物，焦急買月餅卻買不到的，就沒那么好運了。

    柳暄紅是一臉懵。

    原本差點賣不出去的廣式月餅竟然起死回生，賣脫銷了，還要她重開作坊？

    柳暄紅覺得自己得緩緩。

    就是得知了港商緣由，柳暄紅也只是笑笑，港商能喜歡柳記的月餅，她高興，美食能遇上識貨的人，總是讓人欣喜的。

    不過就這么重開作坊，她得再觀察觀察。

    然而留言的人卻越來越多，高嬸子謔笑：“老高在家和我講，找你的人很多，偏柳記下班了找不著你，他們抱怨你該買個bb機了。”

    柳暄紅：“過了節(jié)，就申請在柳記裝個電話。”

    “裝電話好，現(xiàn)在有的人家里裝電話了，聽說方便的很，和省里的，外地的人都能聯(lián)系，就是一部要幾千塊，話費也貴，幾毛錢一分鐘，一月至少幾十塊話費。”

    柳暄紅一聽，她家裝的起，想著抽空去打個申請。

    -

    第二天就是中秋節(jié)，家里的節(jié)日布置柳暄紅忙，沒空插手，都是宋秋領(lǐng)著幾個孩子置辦的。

    月餅是柳記的月餅，宋秋買了拜月的柚子，這倆年沒有那么嚴(yán)格，拜月的習(xí)俗又被撿了回來，大家在柚子皮上也敢光明正大插香點蠟燭了。

    剝出的柚子rou掰成兩半，和葡萄，蘋果，香蕉等水果并月餅一塊在桌上供奉。

    拜月時，老大老二不在，柳暄紅領(lǐng)著倆小孩拜完月，大家一塊坐在院子賞月，就著桌子吃水果和月餅。

    柳暄紅剝了瓣柚子吃，柚子酸酸軟軟，還挺甜，rourou的，口感也好，一旁的宋小果見了，吃著手上的月餅，湊上來要嘗一點。

    中秋節(jié)他們家不缺柚子吃，宋秋昨兒剝過一個，宋小果偷偷咬了口，卻是酸的很，齜牙咧嘴一頓就不肯吃了，發(fā)誓不會再嘗，然而小孩子這會兒看親娘吃的香，瞬間忘了昨日的誓言了。

    柳暄紅剝了一點給他，宋小果就著嘴里的甜月餅吃，倒不覺得酸，臉頰鼓鼓要自己剝。

    “娘，放煙花了！”

    小月兒站起來，仰望星空。

    柳暄紅側(cè)目看過去，一串絢爛煙火躥上蒼穹，金燦似火，蜿蜒若龍。

    “大煙花！漂亮的大煙花！”

    宋小果也興奮地站起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空中美麗的花火。

    東邊傳來噼里啪啦的煙花聲，柳暄紅一手揪著倆小家伙，朗聲道：“聽，學(xué)校晚會開始了，咱們收拾好桌子去學(xué)校看表演去！”

    “我們也有表演！”

    柳暄紅忘了，倆小家伙在班上也是有節(jié)目的，不過在晚會中期，現(xiàn)在還輪不上。

    學(xué)校的大喇叭播放著主持人字正腔圓的中秋節(jié)目詞，柳暄紅他們一邊聽，一邊快速收拾桌子，打理院子。

    “你們需要換衣服嗎？”

    柳暄紅想起，好像小孩子這時候表演都需要換衣裳，眉心點上朱砂，兩頰涂團腮紅，畫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她有些猶豫，要不要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