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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點(diǎn)也不驚訝趙星猜到了我的來意。 我了解他,他同樣了解我,我們畢竟相識相伴了三十二年,默契已經(jīng)到了幾近恐怖的地步。 我也懶得再鋪墊什么了,利落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明兒咱們?nèi)マk離婚手續(xù)唄?錢就別分了,麻煩,反正怎么都花不完。” “暫時離不了,”趙星直接給出了否定的答案,理由也很充分,“咱家有個公司快上市了,咱倆離婚,至少得提前三個月通知全體股東?!?/br> “哪個公司?” “明朗星?!?/br> “……那的確離不了?!?/br> 明朗星是我和趙星年輕時創(chuàng)業(yè)的產(chǎn)物,我負(fù)責(zé)技術(shù),他負(fù)責(zé)管理,我倆都沒用家里的資源,但這個公司,竟然開成了。 這些年,我們一起孕育了不少公司,但沒有一個公司,像明朗星那樣,傾注了我們那么多的心血和精力。 明朗星輝煌了十年,去年開始走下坡路,趙星和我提過,想引入資本試試能不能盤活,我那時候忙著新公司上市,直接回了一句:“你拿主意就好。” 我早就知道,趙星是個盤資源的能手,但我沒想到,明朗星這么快就要上市了。 這種節(jié)骨眼上,我倆非但不能離婚,短期內(nèi)甚至不能暴露出離婚的想法。 “這事,太巧了。”我倒沒多遺憾,但實(shí)話實(shí)說,我懷疑趙星是故意的,他可能早就盤算著,怎么阻止我了。 “再等等吧,”趙星一手摟著我,一手從兜里摸出十塊錢的紙幣,無視了玻璃上貼著的付款二維碼,對賣糖葫蘆的小伙子說,“一串糖葫蘆,要最左邊第三個?!?/br> 小伙子接過了錢,不情不愿地把糖葫蘆遞給了趙星——那串糖葫蘆,果然是里面最大最漂亮的那一串。 我剛扯起了嘴角,趙星就把糖葫蘆遞到了我的嘴邊,說:“你先挑一個吃?!?/br> “就不能一串都給我?”我開玩笑似的問。 “不能,你一個,我一個,這很公平?!?/br> 第4章 我和趙星一起回了家,一個平平無奇的單元樓,整個房間不超過80平,每平市價20萬。 我們家在四樓,我想坐電梯,趙星愛走樓梯,他很自然地向電梯間走,我站住了腳步,問他:“不走樓梯?” “難得回家一次,都聽你的。” 趙星這話說得特別誠懇,我在一瞬間產(chǎn)生了我是個人渣,而他是賢妻良母的錯覺。 不過我完全沒有體諒他的意思,他選擇讓一讓我,我就得寸進(jìn)尺,筆直地站著,等著他按電梯。 趙星按下上行的按鈕,瞅了我一眼,說:“咱們有三個月沒回這兒了。” “你出差了兩個月,”我友情提醒他,“上周末你剛回來?!?/br> “本來只需要出差一個禮拜?!?/br> 趙星說了半截話,我?guī)退a(bǔ)充了后半截話——這不是看你和新情人打得火熱,懶得理你么。 過往我和婚外情人“情真意切”的時候,趙星也是如此,很給面子地遠(yuǎn)離“戰(zhàn)場”,等我不那么上頭了,想起來他了,我就打個電話或者發(fā)個消息給他,他會默契地發(fā)我一個地址,或者問我回不回家。 地址一般是吃喝玩樂的地方,家就是這處房子,我們會共同度過幾天的時光,然后各自離開。 他找他的新歡,我找我的新歡。 唯一的例外,或許就是這一次,我找趙星不是因為我玩膩了情人,而是我想和他拆伙——不過趙星在路上就用不容拒絕的理由暫時否決了我的提議,我的心情卻稱不上壞。 電梯到了,趙星攬著我的肩膀進(jìn)了電梯,電梯里的鏡子清晰地映出了我們此刻的模樣。 我面無表情,趙星卻在笑,他的頭緊貼著我的耳垂。 他說:“你笑一下?” 我抬腳踹了一下他的小腿,問他:“你有病么?” 他很輕松地躲開了,向上吹了口氣,說:“你什么時候能改了踹人的毛病?!?/br> “下輩子吧?!?/br> “?!?/br> 電梯門開了。趙星松開了我肩膀,從沙灘褲的褲兜里摸出了一串鑰匙,一邊開房門,一邊說:“我剛?cè)ゲ耸袌鲑I了菜?!?/br> “都傍晚了,還新鮮么?”我最基本的生活常識還是有的。 “管他新鮮不新鮮,反正要有儀式感?!?/br> “我記得你剛投了個買菜APP,”我在門口換了拖鞋,順手帶上了房門,“你應(yīng)該可以有很多優(yōu)惠券。” “那個軟件會收集過多的個人信息,”趙星開了冰箱門,補(bǔ)充了后半句話,“我的資料很貴,不值當(dāng)?!?/br> 他這句話的槽點(diǎn)多到我無力吐槽,我不得不喝了半瓶無糖可樂,平復(fù)了一下心情,開了個新話題:“晚上吃什么?” “鍋包rou、手撕包菜、西湖牛rou羹、流沙包?!?/br> “你這是從北方吃到了南方?!?/br> “不喜歡吃?” “喜歡,我太喜歡了。” 趙星一邊哼歌,一邊處理食材,廚房的門開得大大的,我坐在客廳,能聽到菜刀反復(fù)剁到菜板的“咚咚”聲——這聲音聽起來有點(diǎn)像恐怖電影,添加上婚戀、出軌、懸疑等等元素,說不定能突破豆豆網(wǎng)恐怖電影評分最高不到7的限制。 我歪在沙發(fā)上,隨意劃開了手機(jī),一點(diǎn)也不意外地發(fā)現(xiàn)許諾給我發(fā)了很多條短信。 我并沒有告訴他,我今天要去和趙星攤牌談離婚,或許潛意識里,我已經(jīng)有了今天并不會很順利的預(yù)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