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馬昂從軍
大清早的,楊凌騎著馬,四平八穩(wěn)地趕往驛丞署。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昨兒提了句馬鞍子太硬,幼娘連夜給他做了一條厚褥子,搭在馬鞍上輕飄飄、軟乎乎的,他直擔(dān)心把自自給晃悠下來。 夸官游街一般地晃到驛丞署門口,忽地由遠而近馬蹄聲急,十余匹快馬疾馳而至,楊陵抬頭一看,一眾衣甲鮮明的衛(wèi)士簇擁著一位頂盔掛甲的將軍,正是那位畢chūn畢都司。 畢都司滿面chūn風(fēng),與昨rì盛氣凌人的氣勢大大不同,他倒握馬鞭,把手一拱,赫赫笑道:“楊老弟,多承關(guān)照,本將特來道謝呀”。 昨晚關(guān)受英押運糧草回去,把楊凌的話原封不動地對他學(xué)說了一遍,重復(fù)之時關(guān)受英仍是一臉的驕傲,這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親兵隊長對楊凌的話大為受用。 畢chūn久經(jīng)官場,倒不會因為幾句聲情并茂的話即將楊凌引為平生知已,不過還是感覺十分快意,對楊凌憑添幾分好感。清晨至城中蹓馬,想起這位驛丞,他一時興起,干脆直接拐到驛署來表示謝意。 楊凌忙上前套一番,畢chūn聽說他要去拜祭一位長者,倒不便馬上走人了,于是也進去憑吊一番,以免失了禮儀。 一行人進了院子,見院中停著閔縣令那頂綠昵小轎,原來眾位同僚一早到了縣府,先去看望大人,閔知縣中的一箭創(chuàng)口不深,全因箭上有毒才暈迷這么久,這一醒來身子就無大礙了,聽說馬驛丞已死,想起昨晚只有楊凌陪他,頗有兔死狐悲之感,當(dāng)下不顧勸阻,也乘轎趕來吊唁。 馬昂兄妹想不到楊凌能找來這么多有身份的人吊唁,別看閔知縣平時和馬驛丞稱兄道弟的,一來那是有銀子供著,二來馬驛丞好歹有個錦衣衛(wèi)的牌子在身上,要不然差著好幾級呢,人家能來那是天大的面子。 至于楊凌陪著進來的這位將軍你想想一個縣郵政局長過世,副省級領(lǐng)導(dǎo)來參加葬禮,家人是什么感覺就知道了。 這些人兩兄妹有些原本一面都沒見過,自然都是沖著楊凌的面子來的。一想到這里,馬昂對楊凌真是感激涕零,只是馬憐兒看向他的目光感激中多了幾分幽怨,令楊凌莫名其妙。 畢chūn原來只是進來走個過場,可是一見到馬憐兒,一時又舍不得走了。他沒想到在這小地方居然能看到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絕妙美人兒,娉娉婷婷十五六歲年紀(jì),渾身縞素,一副弱不勝衣的模樣。 吹彈得破的容顏如同花瓣初綻、凝霜帶露的,真是說不出的嬌俏,自已三房妾侍也都算得上江南佳麗,竟然沒有一個及得上她六分美貌。 直到兩兄妹到他這位品秩最高的官長面前拜謝,畢都司才收回戀戀不舍的目光,正襟危坐受了他們一禮,然后虛抬右手說道:“二位請起,令尊為國捐軀,畢某也是無比尊重,前來拜祭一番也是應(yīng)該的”。 兩兄妹拜了一拜卻不起身,馬昂道:“將軍大人,馬昂想加入官兵,殺韃子、保大明,為父報仇,請大人成全”。 “這”畢chūn不由遲疑了一下,他要是兵屬營,隨便收幾個人那倒容易,但他的軍隊是衛(wèi)所制,手下的兵都是軍戶,父傳子、子傳孫,代代相傳的,雖然私下也有冒名頂替當(dāng)兵的,可是當(dāng)著這么多人公然收下,可就不便了。 馬憐兒抬頭道:“將軍大人,我兄長學(xué)得一身武藝,做個馬前卒尚還使得,求大人能給他機會為父盡孝、為國盡忠”。 見這美人兒軟語相求,畢chūn身子骨酥了半邊,一雙三角眼都瞇了起來,頭腦一熱道:“好吧,快快起來,你既懂武藝、又通文墨,先到我身邊做個親兵,任什長之職,將來立了軍功,再升你的官”。 馬昂喜孜孜地磕了個頭,站起身來。什長雖小,畢竟也算一位軍官,馬昂一向自視甚高,自信憑自已的武藝在軍中不但可以替父報仇,而且可以謀個官職。 自家兄長有了出,馬憐兒也替他高興,只是想到兄長從軍,剩下自已一人,不免暗自神傷。 戰(zhàn)事未明,畢chūn不敢久留,稍坐片刻便告辭返回軍營,囑咐馬昂辦完喪事再去軍營報道。閔大人箭傷未愈,不克久坐,縣衙一眾官員都各有事務(wù)要忙,因此也先后告辭離去。 按理說,馬家兄妹應(yīng)該守靈七天,然后讓老父入土為安,不過那時講究落葉歸根,如果死在外鄉(xiāng),一般都停棺在寺院等地,待有機會再運回老家安葬,有些家境貧寒,禁不起長途運送開銷的,棺槨甚至一停就是十多年。 兩兄妹一番商議,決定將棺槨寄放在雞鳴驛的普渡寺,待rì后再運回家鄉(xiāng)。如今馬昂報仇心切,急于從軍,雖不按制守靈,這也算是盡孝了,自然不會有人指責(zé)。 但這一來馬憐兒要如何安排,可就成了難題。楊凌見馬昂望向自已,便道:“馬兄不必擔(dān)心,小姐還住在這里便是!” 馬憐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板著臉道:“我兄妹現(xiàn)在和驛署可是再無瓜葛,住在這里豈不是名不正言不順”。女人最愛記仇,尤其是被人寵慣了的美女,楊凌只當(dāng)她還記恨那個小吏,便道:“這有什么?一會兒我?guī)湍闳グ才疟闶恰薄?/br> 馬憐兒翹著鼻子道:“我和你一不沾親、二不帶故,到時指不定有些什么流言蜚語呢”。 馬昂瞪眼道:“誰敢?再說不沾親是有的,怎么不帶故了,我和楊老弟也算得上好朋友了,幫我招顧一下妹子有什么關(guān)系?” 馬憐兒跺了跺腳,扭過頭去不理這個呆子。楊凌暗暗盤算了一下,倒覺得馬憐兒說的有理,因為只是代理驛丞,他連家眷都沒有搬進驛丞署來,如果容納一個年輕的姑娘住在這兒,還真沒準(zhǔn)會招來些閑言碎語。 閔縣令方才臨走時還說已著人去通知他內(nèi)弟了,不如讓她先去得幼娘同住幾天,自已搬到驛署來住,等正式任命頒下來,那時自已那間小屋讓給她住便是,心里盤算著,他對馬昂道:“小姐說的也有道理,住在這里是有不便,我看請小姐先住到我家去”。 他說到這兒,一看馬昂嘴巴張的象河馬打哈欠,馬憐兒的一雙柳眉也豎了起來,忙補充道:“呃先與拙荊作個伴兒,我搬來驛署住就是了。等韃子退了,小姐再決定行止不遲”。 馬昂喜不自禁,這樣安排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馬憐兒瞥了楊凌一眼,想了想也沒有再做聲,這事兒就這么定了下來。 當(dāng)天,韃子只派出小股部隊與明軍做試探xìng接觸,雙方都在試探對方實力,誰也沒有投入主力作戰(zhàn)。 近晚時分,楊凌帶人幫馬昂兄妹將馬驛丞的棺槨移寄普渡寺,一切安排妥當(dāng),馬昂便去畢都司軍中報道了。楊凌將馬憐兒帶回了家,幼娘是個熱心女子,又對這位落難的大小姐同情得緊,聽說只是來借住幾天,自然沒口子地答應(yīng)了。 馬憐兒對楊凌冷若冰霜,見了韓幼娘倒還親熱,這讓楊凌大大松了口氣。這一整天馬憐兒對他連笑都冷冷的、假假的,楊凌也不知道自已哪兒得罪她了,還真怕這位馬千金到了家里對幼娘也耍小姐脾氣,他受得了氣,可是卻不能忍受任何人給幼娘氣受。 幼娘書讀的少,但是xìng情溫柔、為人乖巧,知道什么當(dāng)說,什么不當(dāng)說。馬憐兒從小在塞外長大,最受不得中原飽讀詩書的女子們拿腔作調(diào)的模樣,與她倒是甚談得來,不一會兒兩人就十分熟絡(luò)了。 驛丞署,一個人影悄悄地閃進了門房,向門房問道:“驛丞大人在不在?” 現(xiàn)在這個門房原來是個驛卒,因為在城上時腿受了傷,行動不便,而驛署現(xiàn)在又缺人手,就讓他和原來的門房暫時調(diào)換了職務(wù),他還以為來人問的是代理驛丞楊凌,坐在炕頭問道:“大人剛剛出去,你有什么事?” 他邊說邊打量一番,只見來人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狗皮防風(fēng)帽的帽沿兒緊緊壓在眉上,滿面風(fēng)霜之sè。 那人聽了從懷里摸出一封用火漆密密封固的書信,遞給他道:“我從關(guān)外來,還要連夜趕回去,麻煩把這包東西轉(zhuǎn)交驛丞大人,告辭了!” 門房點了點頭接過油紙包,那人推開房門,又閃進了茫茫夜sè當(dāng)中。門房看了看書信,見火漆封印處畫了一尾怪魚,他也沒有在意,打了個哈欠,將信摞在了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