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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她不太想殉葬 第76節(jié)

    蘭太妃聽到這聲呼喚,怔愣一瞬,眼睛也漸漸紅了。

    往事剎那間浮上心頭,只是再回不到從前。

    東街的安穩(wěn)好似只是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段時間,剩下的所有都被蒙在灰色的陰霾中。

    但是如此才會覺得那段日子光明燦爛,彌足珍貴。

    可是停滯剎那,她很快甩開了秋儀的手,別過臉去沉聲說道:“從現(xiàn)在起你什么都不要管?!?/br>
    沉默一瞬,她又軟了語氣輕輕說:

    “等著吧。”

    “jiejie送你出去?!?/br>
    從第一個瓷碗落地應(yīng)聲而碎時,局勢已經(jīng)無力回天。

    秋儀知道她的打算,兩人假意反目成仇誘敵深入,再由蘭太妃將暗梟密令從太子處謄印而出。

    可是這樣的想法何其天真愚蠢。

    兩方局勢已經(jīng)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太子不可能將自己的底牌輕易示人。

    縱使她們的戲做的再真,蘭太妃又怎能輕而易舉地得償所愿。

    當(dāng)了四十年的儲君,太子不是蠢貨。

    一旦失手,只是白白陪去性命。

    秋儀抓著蘭太妃的衣袖,好像這樣就能挽回這種沒有幾近孤勇的行為。

    美人眼角殷紅一片,聲音很輕很輕,雙手不停地顫抖。

    語氣似是哀怨:“你叫我等,你為何不等?”

    齊塢生的人找到此處只是時間問題,是否得到完整的暗梟密令也是時間問題。為什么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選擇這樣沒有退路的行動。

    院外已經(jīng)傳來了太子守衛(wèi)的腳步聲,他們發(fā)覺了此處的sao亂。

    蘭太妃這時轉(zhuǎn)身握住她的手,反而盯著她的眼睛,不放過其中一絲一毫的情緒變換。

    “你恨他怨他,但是你沒有發(fā)現(xiàn)你還相信他?!?/br>
    秋儀一時間啞了聲音,她的目光躲閃幾乎是瞬間搖了搖頭。

    蘭太妃笑了笑。

    “你們鬧的那樣厲害,你卻從未懷疑過他會來救你。”

    “你一直是相信他的。”

    美人不作聲,心中思緒萬千亂的她頭痛,只有眼淚不停地落下來。

    蘭太妃見此嘆了口氣,輕輕替她將鬢角的碎發(fā)溫柔地攏好。就像小的時候不會扎頭發(fā)的小姑娘搖搖晃晃地找到鄰居家的jiejie,讓她為自己扎起小巧的羊角辮。

    看到壓抑著哭泣無法說話的秋儀,蘭太妃望了眼圍在院落外的侍衛(wèi)。

    他們在等候主人的到來。

    她眼中溫度消失,語氣也冷漠起來:“可是我不相信他?!?/br>
    自古無情帝王家,靠著謀逆上位的君主更是薄情寡義。

    ——她怎敢賭秋儀的性命比得上那帝王心中的江山永固?

    他昔年沒有做過什么討人喜歡的事情,難道如今就能指望的上嗎?太子要是用秋儀去換玉璽、換龍座,難道齊塢生真的會拱手相讓?

    帝王看重權(quán)力是人之常情,就算他真的不來蘭太妃也不怨懟。只是她必須為這種結(jié)局做好準(zhǔn)備。

    既然太子能靠密令動用暗梟,那么她們?nèi)绻軌蚰玫揭嗄茏跃取?/br>
    在千回百轉(zhuǎn)的念頭中,只有一個異常清晰——無論齊塢生來與不來,她都要保秋儀離開。

    “聽著!”

    她壓著聲音,伸手按住秋儀的肩膀逼迫她抬眼看向自己。

    “如果他沒來,你就用令牌讓暗梟殺了他?!?/br>
    “如果他來了,令牌隨你處置。”

    她突然含蓄地笑了一下,摸了摸秋儀的長發(fā)。人家說長姐如母,她們并非同族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名正言順的jiejie。但是在這一刻,蘭太妃說:

    “……算是我給我meimei的新婚禮物?!?/br>
    太子步履匆匆推門而入,卻只見的兩個女人分開而坐,不見剛剛屬下稟告的爭吵。

    他擔(dān)心蘭太妃失了分寸將人弄死,如今看到人還活著也算松了口氣。

    秋儀眼中還帶著淚,蘭太妃卻滿面冰霜。

    桌面地面一片狼藉,皆是瓷碗瓷罐的碎片。

    他心中衡量一瞬,走上前去狠狠給了蘭太妃一巴掌。

    男人的掌風(fēng)用了十足十的氣力,將她打的跌落在地,嘴角崩裂流出鮮血。

    “誰準(zhǔn)許你來叨擾司制大人的!”

    蘭太妃跪趴在地上,時間又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個火光沖天的夜晚。穿著名貴靴子的人踏足過的地方將她從小長大的家徹底顛覆。

    ——父母弟弟死于非命。

    那夜的靴子踏在她的脊背上,力道大的好像要將她踩碎。

    幼時的她趴在泥土里,舌頭被粗糙的石子劃破,臉上的每一處都在痛。

    被滅門的賊人收養(yǎng),日復(fù)一日養(yǎng)成所謂的細(xì)作,再送去宮中給一個祖父輩的人做妾妃。和母親一樣年齡的女人爭寵。

    更屈辱的,是她連反抗的能力和勇氣都沒有。

    這樣的日子痛極了,也怨極了。

    穿著宮裝的每一日她都覺得自己還趴在十幾年前的土里,被人拿靴子踩著脊背。整張臉都在火辣辣的疼。

    老皇帝死了,齊塢生登基對前朝嬪妃還算厚待。

    她以為終于那些秘密終于隨著棺槨入土而過去時,這個人又一次出現(xiàn)將她打回了塵埃之中。

    可是這一次她不想等,亦不想忍了。

    ——腐爛的人合該葬在一起同歸與盡。

    蘭太妃捂著臉緩和了一下,露出嗤笑:“太子要國庫密鑰,妾就來詢問?!?/br>
    “誰知她出言不遜……”

    太子盤踞京城伺機而動,加上暗梟需要三道手諭。

    第一道是衛(wèi)戍軍區(qū)的將軍令,若是有了它則可以自由調(diào)動禁軍出入宮廷,此時由寧同河掌握手中?;适邑攲毥栽趪鴰欤ㄒ坏拿荑€在秋儀和秋翰處。

    三道手諭中唯一被太子收入囊中的是暗梟密令。

    寧府自第一日起已經(jīng)被朝云行帶兵團(tuán)團(tuán)圍住,既是保護(hù)也是暗中的警告。

    太子一時間無法得逞,自然轉(zhuǎn)而盯上了秋儀手中的密鑰。

    如果時機恰當(dāng),它可能成為決定局勢成敗的重中之重。

    他讓蘭太妃假意和秋儀親近騙取她的信任,卻沒想過讓這個愚蠢的女人和秋儀起了爭執(zhí)!

    男人用靴子勾起蘭太妃的下巴,仔細(xì)端詳著她臉上的神色。他的不悅幾乎溢于言表。

    “你在說謊……”

    他的語氣有些玩味,似乎在打量著兩個人的關(guān)系。

    蘭太妃并未慌亂,眼中流露出不屑——她輕笑一聲:“妾心中憤懣,于是借著這個由頭小題大做罷了?!?/br>
    秋儀適時開口,她的聲音有些微不可察的沙?。骸安恢易隽耸裁矗乓锰锬锶绱嗽购??”

    男人掃了她一眼,低頭質(zhì)問蘭太妃:“是啊,本王也好奇你發(fā)了什么瘋到這里大鬧一場?”

    女人笑了一聲。

    “就是因為她什么也沒做,我才恨呀?!?/br>
    她的聲音幽幽。

    “她有父兄,有皇寵,有別人羨慕不來的好運氣??墒俏矣惺裁囱健?/br>
    她咬住指尖,眼中的恨意在某一瞬間比太子身上的氣勢更盛。

    蘭太妃從地上緩緩做起,將汗意濡濕的發(fā)撩開到耳后。

    人們說如果前朝的秋貴妃是張揚明媚的百靈鳥,那么蘭貴人就是她身后的一只烏鴉。

    如果秋貴妃是那威風(fēng)凜凜的虎,蘭貴人就是她背后陰人的狐貍。

    世人大多喜歡評價她低調(diào)陰毒的手段,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她也是一位美人。

    她的五官如她的人一般小巧精致,唯獨上唇有些薄——顯得有幾分苦相。

    “妾身是孤兒,是細(xì)作,是惹人厭棄的棋子和玩意兒?!?/br>
    “太子殿下心中難道不清楚嗎……”

    秋儀坐在遠(yuǎn)處,身側(cè)的手指死死扣著旁邊的木制雕花圍窗。她有時有種錯覺,蘭太妃只是在借這個機會說出心中壓抑的苦怨。

    這真話太假,假話太真。

    真真假假讓人看不清。

    她恨也好,妒忌也好,秋儀心中毫不在意。

    她只在意jiejie這些年受的侮辱與委屈,這樣感同身受的痛苦要將她逼瘋。

    太子心中似乎也受到了震動,男人垂下眼去,語氣中有著誘哄——“好了,你先起來?!?/br>
    這個女人對他尚有用處,不能將人逼的太狠。

    他吩咐左右:“給司制大人換些新的餐食來?!比缓髮⑻m太妃攬在懷中,先行走了出去。

    太子的人做事很快,不到一刻鐘就將整個房間恢復(fù)原狀。

    只是桌上餐食卻再未有人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