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經(jīng)論道的太后 第15節(jié)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說話,但是她的神態(tài)又出奇的溫順。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后從床上下來坐到了南邊的榻上,親自煮了些甜甜的菊花茶,并吩咐蘇澤去外面拿了些糕點進(jìn)來。 上這來坐著吧,嘗嘗我這里的糕點如何。 聽了我的話,她才從地上站起來,爬到了我炕桌的另一邊。 我親自倒了一杯茶,放到嘴邊吹了吹。 然后拿起一塊糕點給她。 嘗嘗我們中原的糕點吧,是本宮親自做的。 她稍有遲疑,但還是拿起來吃了。 聽說你是韃靼可汗的幼女,你的母親是中原人嗎? 她點點頭,不說話。 不知你的母親是中原哪里人士呢?我問道。 燕京人士。她看了看我。 燕京出美人,看來你隨了你的母親。我笑了笑。 她年齡尚小,還看不出是什么樣的美人。 只是臉龐圓圓,面容如玉,帶著些嬰兒肥,加上她那特有的韃靼人服飾,看起來像個毛茸茸的小圓球一般。 我想了想又問她,你叔父看起來十分了解中原的文化,想必你叔父的母親也是中原人? 不是,我叔父以前一直在中原的,我是我叔父帶大的。 這是什么意思,你是你叔父帶大的? 我有些疑惑,但是還沒有問便聽她道,我和我叔父曾經(jīng)在你辦的慈幼坊里住過,我們在那里住得很好,我叔父說你是好人。 我叔父說,讓我跟著你,你不會害我的。她吃了一口又道。 此番,我卻十分迷惑。 韃靼可汗的弟弟混進(jìn)中原是要干什么呢,還要帶著一個奶娃子住進(jìn)慈幼坊里。 怪不得,他說要讓這娃娃跟著我灑掃侍奉,原來是在向我托付。 思及此,我問她,你叔父如何認(rèn)為我就會護(hù)著你呢? 娘娘是良善之人! 聽她這么說,我故意歪了歪嘴角,露出了一個我自己認(rèn)為極壞的笑。 那你可說錯了!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頗為鄙夷。 一看你就沒見過壞人。 我也甚是無奈,眼看著嚇不走她,只好道,那你這是預(yù)備怎么辦呢,難道自此以后你便要亦步亦趨地跟著我不成嗎? 她抓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說話。 這樣吧,今日已經(jīng)很晚了,你先在我這里的偏殿住一晚,明日我再著人將你送回行宮。我打了個哈欠說道。 景效十七年十月二十一,我跟皇帝當(dāng)著使臣的面,冊封遠(yuǎn)道而來的阿扎別吉為恬嬪。 趙將軍的閨女住在西苑的長慶宮,我便將這阿扎公主安排在東苑的麟趾宮。 她本來不想去麟趾宮,死拉硬拽都弄不走她,萬般無奈我只好嚇唬她,你不去,我明日便讓各宮嬪妃都來欺負(fù)你,你不聽話,我便不護(hù)著你! 聽了這話,她才不亂跑了。 眼睛一眨要哭出來似的看著我。我卻不看她,只吩咐了人備了轎子把她抬走。 直到他們把轎子抬走了,我看著才松了一口氣,我敲了敲發(fā)酸的肩膀招呼旁邊的小宮人道,去偏殿把你們蘇大人找來。 小宮人應(yīng)聲去了,我才獨個走進(jìn)內(nèi)殿頹然的坐在榻上,累得我連一口水都不想倒了。 蘇澤挑簾子進(jìn)來看了看我,便先去為我倒了茶,又問我那韃靼的小公主可安置走了,我點了點頭。 她一邊給我捏了捏肩膀,才道,娘娘今日便這般勞累了,明日又是合宮覲見的日子,到時候怎么辦呢? 著人告訴她們,我患了風(fēng)寒,明日早晨不用來了。我想了想。 我閉上眼睛,歇了半晌,才想起蘇澤剛剛正在給那兩個孩子講解經(jīng)義來著。 那兩個猢猻的功課如何了? 已經(jīng)讀完《中庸》了,如今在讀《禮記》。燦兒還好,已經(jīng)能自己寫一篇文章了,我看著也頗有些模樣,只是阿爍還不太上心,總是讀著讀著便睡著了。 阿爍顯然是隨了我,一點都不愿意讀書。 但卻天天只想著往上書房跑,想是覺得她哥哥天天去,自己也閑不住了。 鄭燦如今也快十歲了,在我看來,那八股文策論什么的,也不是很要緊。 他一個皇子也不用參加科舉,但是手無縛雞之力便不好了。 我想著給燦兒找個武學(xué)師傅,你看著怎么樣?我想了想道。 上書房待皇子們到年齡了自然有師傅專門教習(xí)射御,娘娘何苦憂心? 上書房能教些什么,唬人的花架子罷了! 他是皇子,還是要有些功夫自保,皇子們多,朝局也是變幻多端,往后他大了,皇帝要給他派差事,我總不能攔著,還是學(xué)一些的好。 只是如今我看了一遍也沒有合適的人,你看著呢?我問蘇澤。 蘇澤想了想道,朝中的武將們咱們也難以接觸,只這內(nèi)宮的統(tǒng)領(lǐng)們到或許有些機(jī)會。 榮進(jìn)都尉是景妃的親家,他還是免了,景妃渾身的心眼子,我可不愿意跟她摻和。我道。 娘娘看著宋將軍怎么樣? 宋將軍得有六旬了吧!我不太認(rèn)同。 蘇澤又道,宋將軍是內(nèi)宮的正統(tǒng)領(lǐng),比榮進(jìn)都尉還要高一階,雖說年齡大了點,可是有經(jīng)驗啊,聽說排兵布陣什么的也是很厲害,再說他家的孫子跟我們燦兒可是一般年齡呢,娘娘若愿意,可讓他家的孫子進(jìn)書房做伴讀。 我想了想,也覺得蘇澤所言甚是有理,于是笑了笑道,那過兩日便請他家的媳婦進(jìn)宮說話吧! 說完了鄭燦,我又想起了鄭爍。這個讓人頭疼的孩子,她真是像極了她的姑姑,懷榮長公主。 那股子頑劣不堪的勁頭。一點都不像我們蘇家的孩子,奈何她真的是我生的。 說起懷榮公主,她的皇帝哥哥終究還是為她找了一個好駙馬,雖然出身不高,但是看著敦厚老實,想是能包容她的。 且這婚事懷榮公主自己也是愿意的。 她出降時,皇帝不僅封她為長公主,封邑府邸也一樣不少。 大約是怕我苛待了,這事罕見的,都是皇帝派人辦的。 所幸,自她出了降,倒是沒再有過什么糊涂事,想是如今性子改了,愿意安生過日子了。 我的阿爍若真是能像她姑姑這般順?biāo)?,我倒是不用?dān)心了。 就怕她不改這頑劣的性子,惹出什么禍來。 想了想我還是跟蘇澤說道,你平日里瞧著,阿爍這孩子她到底愿意干點什么呢?總不能讓她一直這般,書不愿意念便罷了,整日里想著胡作非為的,我都不敢把她放出去。 蘇澤笑了笑,微臣瞧不出來。 我又道,像這刺繡女紅,書畫丹青,彈琴下棋或者插畫呀,烹飪什么的,總得有一個擅長的吧。 待到以后該說人家了,我總不能跟人家說,我們家的女兒什么都不會,只會搗亂吧。真要如此,我這老臉?biāo)闶且瞾G盡了! 你看著吧,她要是有什么愛的,便給她請個師傅好好教導(dǎo)她,有了自己的愛好,她也顧不得天天給我找事了。 蘇澤笑了笑道,看來娘娘是嫌我這樣的師傅不好,要多找?guī)讉€了! 誰讓你一天天地只會講些四書五經(jīng)這樣無趣的玩意兒。我笑道。 不過你且放心,便是有多少師傅也不能于你相比的,你是自小教養(yǎng)他們長大的,待你我都老了,他們都是一樣奉養(yǎng)的。我笑著道。 行了,時候不早了,吩咐他們擺膳罷,將那兩個潑猴叫來,你再著人去一趟麟趾宮,看一看恬嬪那里怎么樣,是不是還傷心著呢。 這宮里的日子啊,一年一年的。 都是一樣的無聊。 每一件事卻都得仔細(xì)了做,幸好蘇澤一直在我身邊盡心盡力的。 要不然都想象不到能有多難。 第五章 塵歸塵 ? 景效二十三年,秋。 我不知什么時候睡醒,發(fā)現(xiàn)殿里竟然沒有一個人。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走到殿外,看見太后竟然在我槐樹下的躺椅上坐著,笑著看著我道,子潤,你怎么睡到了這個時辰。 我上前給太后請安道,母后怎么這個時候來了,也不讓人叫我。 太后笑得很慈祥,擺了擺手道,你呀,這些年不容易,好好睡會子吧。你過來,咱們娘倆說會兒話。 我上去做到太后身邊看著太后對我說道,你這些年辛苦,哀家都看在眼里,你要好好保重身體才是。歷朝歷代,沒有哪個皇后是不辛苦的。 我倒了一杯茶放到太后手邊,又聽著太后道,哀家當(dāng)年選你,也不全為著朝廷的黨派之爭,更是因為哀家喜歡你的性子,不貪慕功名利祿,這樣的人做了皇后,后宮才能安穩(wěn)。 你是個聰明人,這幾年做得不錯,只是這皇后啊,跟皇帝一樣,本來就是個苦差事,哀家本來想著你比我年輕的時候要好,可是如今看著,你的難處在后頭呢。 我一聽這話,便有些不安了,我有什么難處呢? 又聽太后接著道。 皇子們?nèi)缃衲挲g大了,各自有了心思,你總避著也不是法子。在皇家,這樣的紛爭是逃不過的。哀家盼著你呀,幫著皇帝選一位賢明的太子。 聽著太后說這個,我真是有些惶恐。 不想太后笑了笑,無奈道,哀家真是擔(dān)心皇帝呀,他雖不是親生的,可是哀家這一生為他cao的心最多,如今也是放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