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我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人是誰？不回消息的人又是誰？” 我不依不饒，“是不是沈敘呀？”

    他愧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恍惚是往昔那副生動的面目。

    傍晚時分，我們自浴場出來，走在加爾各答的集市上。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街上的居民盛裝出行，大紅色攪進(jìn)黃銅鈴，讓人目不暇接，快門聲響起，我玩似地躲開沈敘的相機(jī)，拐進(jìn)一條小巷，再左拐，到處都是那樣熱鬧，游行隊伍里有五顏六色的蛇，大張著胸脯，形狀奇特，我指給沈敘看，他一手拉著我不讓我亂走，一手調(diào)著對焦，我被一輛人力車攔著繞了個圈，轉(zhuǎn)一個莫名其妙的拐角，猛得停下了腳步。

    這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就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石砌的露天圣所，撲面而來的壓迫力，巨大的臥獅雕像突兀地出現(xiàn)在那里，它垂著頭，注視面前陰沉的臺階。

    樂音依稀響在耳邊，而眼下卻滿目瘡痍，橫跨天堂與地獄般的割裂感。

    慘淡、潮濕，即便這里長出鐘乳石，我也不會感到奇怪。

    夜幕降臨，深灰色的霧障像蒙塵的重鼓，一下一下，震耳發(fā)聵的同時揚(yáng)起能讓所有東西褪色的粉末，石雕劃過黑淚，植物在悶熱的夏夜里加速腐爛，和刺鼻的香料一起沖昏頭腦。

    我呆呆地看著。

    沈敘說的對，這片土地是有能量的，這種能量叫人煩躁，叫人發(fā)狂，想大哭，想齊齊摔落在石階上，像猛獸一樣撕開彼此的衣物，然后緊緊擁抱，一直一直翻滾到最后一級，和著汗水與血液發(fā)情。

    深埋進(jìn)盆腔的種子破芽，開出一簇血紅色的毒株，他攥著我的手又濕又熱，好像攥著我的xqi，身體想要什么東西填滿，我被這股力量抽到只剩一具空殼，前額葉失效，便放任了胯下的躁動。

    “小謹(jǐn)。” 沈敘知我所知，感我所感，聲音因為克制而沙啞，“跟我走?！?/br>
    第11章 色

    [Rupa].

    沈敘在床上很兇，扯掉了白天斯文的面具，動作越來越莽撞，他撐在我身體兩側(cè)的小臂緊繃，顯出強(qiáng)勢的弧度，他圈我在懷里，壓著我的唇吻我，一聲聲叫著我的名字。

    渴求，欣喜，不舍，我全身被火燎著，神經(jīng)噼啪作斷，實在分不清到底哪種情緒更濃重些。

    臺階一直往上，石雕碎片般閃過，勾著情`欲的引子，一刻也不消停。我想我們是天生一對的，我和沈敘，我們像榫卯結(jié)構(gòu)一樣密不可分，他學(xué)的地理，我學(xué)的建筑，我們的手腕都很穩(wěn)，不僅僅是能在紙上畫出任意曲度的長線那樣簡單。

    好般配。

    “沈敘，你騙我，騙我這么久?！?nbsp;我摟著他汗津津的脖子，拉他貼近自己，“給你發(fā)的消息都不回……你是逗我玩的對不對？你就是想冷著我，然后‘啪’的一下出現(xiàn)，給我一個驚喜，想欲揚(yáng)先抑對不對？”

    他伏在我胸口喘息，手指順著腰線游移，我討厭他的沉默，“你說話呀，看著我，沈敘，你看著我。”

    “嗯。” 沈敘抬起眼，剛經(jīng)歷了兩場過分激烈的事情，他的眼瞼濕盈盈的，“是我不好。”

    “又變成你不好了，你的道歉真隨便?！?nbsp;我把臉轉(zhuǎn)向旁邊，閉眼，“騙我就這么好玩？”

    “不是故意騙你。” 沈敘低沉的聲音響在耳畔，依舊小心翼翼，“只是……不知道該怎么愛你才好，太近了，怕你覺得我吵鬧逾矩；太遠(yuǎn)了，怕你對我的感情淡了，再也想不起我了?！?/br>
    我摸到他的胸口，按住了，“用這里就好。”

    “小謹(jǐn)，我是不是很失敗？” 沈敘用自己的手包住我的，“總是患得患失，總是神經(jīng)過敏，一味鉆著牛角尖，最后耗完了自己，什么也得不到……我一個人的時候常常在想，要是能回到以前的日子就好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純粹只有我們兩個人……小謹(jǐn)你知道嗎，大學(xué)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快樂的時候了?！?/br>
    沈敘彎起眼睛，他笑起來還是那樣好看，卻也那樣悲傷，好像他的身體里住著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你知道我是愛你的……是嗎？”

    “知道?！?nbsp;我使勁點(diǎn)頭，“我知道的?！?/br>
    他傾身吻了吻我，“那我就很高興了。”

    “你好狠心，這么多話不早說，留我一個人在那里猜來猜去，糾結(jié)得快瘋掉?！?nbsp;我埋怨他，“機(jī)場大巴上的時候，你怎么想的？惜字如金的樣子，好像你真的不認(rèn)識我?！?/br>
    沈敘看著我眨眼，“我在期待……你還記得我?！?/br>
    惱人的鼓聲又出現(xiàn)了，我有預(yù)感繼續(xù)追問下去沒有什么好處，便說：“所以是我太笨，不知在哪里撞壞了腦殼?！?/br>
    “沒錯，你就是撞壞了腦殼才會喜歡我?！?nbsp;沈敘勾了勾嘴角。

    “老子樂意?！?nbsp;我跟他抬杠，“不管你變成什么樣我都會喜歡你?！?/br>
    我的確愛他從頭到尾，即使在那些郁郁的日子，我也一樣愛著他，即使沈敘……是個經(jīng)常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人。

    學(xué)生高考結(jié)束了，五十多份志愿表也在他的指導(dǎo)下填好了，我們尊敬的沈園丁依然在永不停息地工作。

    某天半夜我從噩夢中驚醒，發(fā)現(xiàn)身旁沒他，打開門看見他又在餐桌上伏案勞作。

    我站在房間門口，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沈敘握著一根筆，彎下背，正埋頭唰唰寫著什么。

    他在燈光下的影，是很落寞的形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