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井美羽的設(shè)計圖他不太能看明白，而渡邊湊顯然不欲主動解釋。他只得站在這個不怎么友好的前輩身旁默默看他一個步驟接一個步驟的做，阮幼青在心中默默記下每個符號與標(biāo)注的意思。

    川井美羽很忙，有講座，有應(yīng)酬，有許多個人展和聯(lián)合展，時常東奔西跑。阮幼青一個周也不見得能與她見一次，見了面也只匆匆聊幾句。她說成名之后好像沒太多時間可以潛心在創(chuàng)作中了，很矛盾。

    這天她難得有空呆在工作室，拿出設(shè)計圖紙給阮幼青和渡邊湊看：“我們這個月把這個搞定吧?！?/br>
    紙上是一個大型玻璃雕塑的設(shè)計稿，是一個巨大的微生物群，寬度超過3米，幾百個形態(tài)各異的細(xì)胞組合在一起，做出了液體流動的質(zhì)感。

    “下個月札幌的新公共圖書館就要開幕，這個是要放在大廳門口的。”川井換上皮圍裙，與他們一同走向電窯爐：“我先跟你們做個大概?！?/br>
    川井美羽示意他們一同動手，但阮幼青起手的兩三個接連失敗。川井有些詫異地問渡邊湊：“基礎(chǔ)技法你不是教過他的么？”

    “我以為他能明白。抱歉?！倍蛇厹惏欀碱^解釋道，“我不太摸得清他的水準(zhǔn)，是我不好?！?/br>
    阮幼青一愣，他根本沒有做過類似的練習(xí)，渡邊湊也沒有在他面前展示過類似技法，這分明在說謊?？墒碌饺缃裾f這些沒什么意義，以后大家還是要繼續(xù)相處，所以他放棄解釋。好在川井老師也無意計較這些，親自上手，吹制，塑造本體，又將連在尾端的部分反復(fù)加熱進(jìn)一步塑型加工，做出介于固態(tài)與液態(tài)的質(zhì)感。

    “這里，剛剛你工具用的不對。再試一次看看。”她非常耐心。

    而阮幼青自是不會辜負(fù)她這番好意，又嘗試一次，這次成品有模有樣?；A(chǔ)他是懂得，只是大家平素的處理方式略有差別，便會呈現(xiàn)出不同效果。

    “對的，就是這樣，我再做一下粘合給你看?！贝ň烙痫@然很滿意，遞給他吹制棒，“你幫我拿一下?！?/br>
    他們就這樣一直忙到深夜，阮幼青半學(xué)習(xí)半練習(xí)很快上了手。

    “以后有什么問題可以多問我?！苯Y(jié)束之前，渡邊湊當(dāng)著川井的面跟他假意寒暄，“你先用浴室吧。”

    阮幼青從前沒體驗過這樣真實的職場，一時難以應(yīng)對，只好點點頭嗯一聲。他轉(zhuǎn)身去淋浴房，聽到川井老師對渡邊的贊賞：“是前輩了呢！湊醬！”

    阮幼青將水溫調(diào)低，站在花灑下連連嘆氣。與渡邊湊這樣的人相處比想象中更累，這讓他始料未及。

    然而這僅僅是個開始。接下來的半個多月，渡邊湊不緊不慢，似乎不太在意工程進(jìn)度。眼見月底臨近，阮幼青別無它法，只好連他的份一起趕工。玻璃吹制再熟練也不見得成品率百分之百，偶爾也有失手要重來的時候，趕早不趕晚。

    “幼青？”小島空將他推醒：“你怎么睡在這里？沒回去嗎？”

    阮幼青抬起頭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亮了。他摸過手機看了看時間，九點半，他就這樣趴在桌上睡了四個小時。

    “辛苦了，我買了早餐，不介意的話一起吃吧?！毙u空轉(zhuǎn)身走到她自己的辦公桌前，阮幼青有些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摸了一下鼠標(biāo)右邊的桌面卻沒有如愿摸到放在那里的助聽器盒子。他低頭的時候愣住了，空空如也。連耳機帶盒子全都不見了。

    睡前明明放在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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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被欺負(fù)了。

    （川井美羽的展品設(shè)計有參考玻璃藝術(shù)家青木美歌的作品。可以搜一搜，很美。）

    第26章 真相不免殘忍

    “怎么了？幼青？”小島端來一杯咖啡給他。

    他搖搖頭蹲在自己的垃圾桶旁邊翻找起來。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前些天也是這樣，他從一早開始便進(jìn)了制作區(qū)在里面泡了一整天，直忙到傍晚。他照例將助聽器取下扔在合起來的筆記本上去沖澡準(zhǔn)備下班，結(jié)果換好衣服回到辦公桌前卻發(fā)現(xiàn)放在筆記本電腦上的助聽器不翼而飛。其他人都已經(jīng)離開了，他獨自翻找了整個公共區(qū)域，最后還是在自己桌旁的垃圾桶里翻到了，被幾張A4廢紙團(tuán)遮蓋住。

    ……這種低級的惡作劇上次遇到還是在小學(xué)五六年級……阮幼青著實為此吃驚，渡邊湊看起來不像是會做這種事情泄憤的人，雖然對方從不掩飾對他的歧視和敵意就是了。

    為了避免同樣情況發(fā)生，他刻意將干燥盒子也一起拿來，每次取下助聽器都會小心收到盒子里，可這次卻連盒子都一起被扔掉。

    “幼青？你在找東西嗎？”小島空見他不做聲，便陪著他蹲在垃圾桶旁整理他傾倒出的廢紙果皮。

    沒有，垃圾桶里沒有……會在哪里呢……不至于真的扔到外面吧？那可不算是惡作劇或者下馬威了……

    不知是不是給川井當(dāng)助理養(yǎng)成的機靈勁兒，小島上下打量他一下指了指耳朵：“是不是這個找不到了？”

    阮幼青點點頭，看向了其他人的垃圾箱。他自然地掠過渡邊湊那個，走到小島桌前蹲下。

    “不在這里喲，我昨天走之前倒過垃……”小島話說了一半便沒聲音了。

    阮幼青抓起那幾張可疑的A4空白紙團(tuán)，下面儼然是自己的助聽器。盒蓋被拆開，干燥包和兩只助聽器掉落在垃圾桶最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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